47

路過一家酒店門口的便利店的時候傅南商停住了腳步。

“要不要買點零食?我記得你以前挺喜歡蛋黃醬蝦仁的飯團。”

楚上青看了一眼時間, 晚上九點四十分,剛吃完晚飯一個小時。

“好啊。”她還是笑着說。

男人臉上沒有表情,只有一點耳朵仿佛被霓虹燈照紅了:“我自己去買吧, 你在這等我。”

“好。”楚上青還是在笑。

兩分鐘後, 傅南商空着手出來。

“飯團賣完了?”楚上青問他。

“嗯。”傅南商摸了摸鼻子, “要不我們回去叫果盤吧。”

“都可以啊。”楚上青沒意見。

走進酒店大門的時候, 她突然回頭問:“是酒店給的太小了嗎?”

身家千億的傅董事長差點一頭撞在玻璃門上。

擡頭一看,楚上青已經步履輕快地穿過酒店的大堂。

電梯裏,她突然把手放在了傅南商的褲兜上。

“只買了一盒, 夠用麽?”

一、一盒有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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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概夠吧?”說完,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想把楚上青的手拿開, 又舍不得, 最後成了手指小心翼翼地點了點。

電梯一層一層往上走。

不知道為什麽,傅南商仿佛聽見自己的心越跳越快。

“安裝過程不需要測試嗎?”

楚上青又突然問他。

電梯裏不只他們兩個人。

其他人都沒把楚上青的話放在心上, 還以為他們是在讨論商業問題。

傅南商吓了一跳之後覺得自己快熟了。

他擡手想解開襯衣的口子,卻無端覺得不好意思, 手又放下了。

“安裝過程……”

電梯停在某一層,兩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一看就傅南商和楚上青,兩個人的臉上都是笑容:

“傅董, 楚秘書。”

楚上青笑着向二人致意:“劉總,魯總。”

這兩個人也都是來參加活動的老板, 只不過比起傅南商被主辦方邀請、被安排頂樓總統套房的待遇, 這些小企業老板都是努力搞票自費參加, 對他們來說, 到這種場合就是找找路子、長長見識。

“兩位這麽晚才從外面回來啊?真是家大業大, 公務繁忙啊!之前聽說傅氏最近對鋼材有興趣,我有個多年的老朋友……”一個男人笑着,試圖跟傅南商搭上話。

楚上青的臉上還是微笑,打斷了他的話:“不好意思劉總,沒什麽公務,只是出去約會。”

她的手反過來握住了傅南商的手。

“啊……”兩個中年男人笑呵呵地點頭,笑呵呵地轉了回去,電梯到了他們要去的樓層,他們笑呵呵地離開,就是腳步有點快,好像電梯裏有個叫“尴尬”的妖怪在追着他們。

傅南商看向她。

他之前無聲無息地僵在了原地,現在好像終于解脫了。

“應該沒有人打擾了。”楚秘書擡頭看着自己的男人,“我們可以繼續說安裝測試了。”

傅南商張了張嘴。

他的語言能力好像退化成了草履蟲。

見他不說話,楚上青松開他的手,将自己的手伸進了他的褲兜。

傅南商立刻隔着自己的褲子把那只手摁住了,楚上青笑着看他,下一刻,他的手又松開了。

楚上青只是抽出了他的房卡。

電梯停下又啓動,要上到頂樓的只剩了他們兩個人。

女人的目光徘徊在他的下巴附近,像是一根柔軟的羽毛。

說話卻還是一本正經:“安裝測試,之前做過嗎?”

“獨……立封閉測試階段,有過安裝過程。”

楚上青滿意了。

她将房卡夾在了兩指間。

“叮——”

頂樓終于到了。

傅南商松了一口氣,跟在楚上青身後往自己的房間走。

“傅南商,你有多少事瞞着我呢?”

解開發繩,楚上青随手展了展卷曲像海草一樣的頭發。

傅南商擡手幫她整理了下她的發尾。

“我都告訴你。”手指拎起長發,男人小心翼翼地上前了一步,“我只是沒想過有人會想聽。”

他的聲音輕輕的。

穿着藍色長裙的楚上青微微低下頭。

深圳的夜晚有風,卻絕對稱不上是涼爽,一點薄薄的汗在她的後頸,讓那裏變得冰涼。

又被傅南商輕輕掠過的手變成了溫暖的。

她輕輕嘆氣,擡起手,抓住了那只手。

“傅南商,我們兩個既然是相愛的,那我們對彼此的喜歡就是這段關系裏最珍貴的東西,你喜歡了我三年,這件事非常重要。”

這是她今天第三次說相同意義的話。

每一次,她的語氣都變得更低沉。

傅南商的手臂繞過楚上青的肩膀,兩個人的影子投在酒店走廊的地毯上,仿佛相擁。

因為八字很硬所以連累全家不得自由,父親被逼着放棄物理專業學金融,母親失去了她的舞臺。

生活在傅家,傅南商用十幾年學會的是用沉默面對一切。

越是激動,越要沉默,不然他不僅要面對憤怒的傅成、陰陽怪氣的林小燕,還要面對父親的嘆息和母親的眼淚。

傅雪辰想要看他憤怒、嫉妒、自卑從而獲得優越感。

在這樣的環境裏,他的情緒早成了毫無價值的東西,越是正向的,越被打壓。

“我以為我喜歡你,就像是……一個觀測者,在觀測太空裏的一顆星球。”

是窺探。

是冒犯。

星球在它遙遠的軌道上旋轉,不需要無數光年之外的注視。

楚上青用門卡打開了傅南商的房門。

燈亮起的瞬間,她回身一把抓住了傅南的衣領。

“我天天在你的身邊對你心動,你卻把我當一顆星球?”

肩胛骨撞上了牆壁,男人笑了。

下一刻,仿佛生氣的楚上青也笑了。

“我是星球,你是觀測者,現在這顆星球喜歡你,你怎麽辦?”

是夢裏也不敢妄想的回應。

仰望太空的人對着太空吶喊,然後他看着遙遠的星為了他閃爍。

站在海邊的人吹響了海螺,深海中有巨鯨的鳴叫在回蕩。

傅南商不知道,在數千年前,是不是這樣的妄想誕生了最初的宗教,可他的一切都已經被楚上青拿走。

如果這個世界存在靈魂,那靈魂皈依于她。

如果這個世界屬于神明,楚上青就是他的神明。

這些話過于狂熱,讓他的身體內炙熱到生出了痛感。

“我将走向宇宙深處,走向你,活着走不到,我可以為自己打造一個‘新地平線號’。*”

實在笨拙得不像情話。

楚上青卻聽懂了。

這個喜歡了她的三年的男人,用他笨拙的無望的方式在靠近她。

“你喜歡的星球,也在奔向你。”

四目相對,楚上青說:“我們終究近在咫尺,有無數的機會抱緊彼此。”

傅南商笑了:“真的太好了。”

宇宙宏大無垠,他們這麽渺小,卻可以緊緊地挨着對方。

他的手擡起來,輕輕擦過楚上青的眼睫。

“我可以吻我的星星嗎?”

他問。

這雙眼睛是他今天一直想親吻的。

楚上青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

“只是想吻?那你為什麽要去便利店。”

她擡起腿,用膝蓋頂了下傅南商的腿側,那個裝了東西的口袋。

下一刻,楚上青低頭看了一眼,然後笑了。

蹬掉腳上的鞋子,她一直抓着傅南的領子。

“你這是什麽?火箭嗎?探索號?”

傅南商的脖子上漸漸生出了汗。

沿着他的鬓角和下颌緩緩成了一條線。

楚上青拿掉了他臉上的眼鏡。

“你去過卡納維拉爾角,火箭準備發射的時候要做什麽?”

“檢查。”

空氣變得稀薄又黏稠,傅南商低下頭,因為他的回答,他獲得了一個吻作為獎勵。

“檢查之後是什麽?”

“是倒計時。”

“好。”楚上青湊到傅南商的耳邊,“你開始倒計時吧。”

“10”

扣子從扣洞裏跳了出來。

“9”

人的指甲和手指是有兩個不同的溫度的。

“8”

發絲作為一種蛋白質構成物,具有特殊的香氣。

“7”

他吻到了他的星星。

“6”

他吻到了他的星星。

……

“1”

酒店大床的彈簧被二百多斤的重物擠壓,回彈,成功通過了一次壓力測試。

黑色的卷發蓋住了傅南商的眼睛。

汗水在眼睑,被他眨掉。

他的星星那麽美。

火箭成功飛向太空。

“楚上青。”

“嗯?”

“我以後會學習怎麽對付裙子拉鏈的。”

他被咬了一口。

疼得他攬住了楚上青的腰。

他的胸口更疼了。

手指在床頭摩挲,抓住了一支筆。

女人笑着說:“這次我幫你做記號。”

她俯視着自己的“畫布”。

笑得像是一頭吃到了肉的幼狼。

……

楚秘書和老板成了一對兒,楚秘書還在某個奶茶群裏公開承認并且曬了老板給她的生日禮物——一顆行星。

作為這次的陪同人員,助理林語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受到同事們的信息轟炸。

對此,她保持了沉默。

直到她在上午十點十二分見到了老板和楚秘書。

“楚秘書,今天下午的參觀活動延期到了明天,幾家在深圳的鋼材供應商負責人想要約老板見面。”

“定在明天晚上。昨天我給路助理和于助理發的關于處置诽謗的工作流程也抄送給了你,如果行政部門要找我,你先負責對接。”

“好的楚秘書。”林語把事情一板一眼地記了下來。

她全程面無表情,好像看不見脖子下面全是牙印和描畫痕跡的老板。

也看不見一直想給楚秘書揉腰的老板的爪子。

退出總統套房,林語一臉冷靜地打開了手機。

一臉冷靜地點開了微博。

一臉冷靜地點開了某個超話。

一臉冷靜地發內容:

“我們可以吃紅豆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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