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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

是夏白淵啊!!

意識到這一點時,陸昔聽到自己的牙關上下一擦,發出咯吱的聲音,牙根酸得不得了。

他下意識捂住了嘴:“唔——”

在一百七十五年的歲月中,陸昔一直是那樣地鎮定。

當他成年時,親愛的雄父拿着他的巨型破殼照,喜氣洋洋地坐在花車上游城一天——從那一刻起陸昔就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失态了。

在他醒來後發現自己穿到了過去,還被當成了一只雌蟲而自己百口莫辯時,他是如此地鎮定。

甚至還有心思和醫生開玩笑。

他就是這樣一只沉穩冷靜的雄蟲。

可他現在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是誰他在哪他在幹什麽。

陸昔的眼睛卻追随着夏白淵的側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另一件事,這讓他越發透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來。

他沒想到,夏白淵會是這樣地……這樣地……

年輕。

夏白淵是當之無愧的戰神。

他于戰争年代出生,在颠沛流離中成長,然後一手終結了蟲族的混亂征伐。

在他之前,“蟲族”的概念并不存在,在他之後,蟲族才凝聚在一起。

——後世令所有種族畏懼的蟲族,在他死後初顯端倪。

他的功勞不啻于任何一位蟲族,盡管他直到病逝,都不曾離開過蟲族母星所在的星系。

年代久遠,這位戰神只留下了一張殘破的照片,流傳在各教科書上。

書上的他,總是微微仰着頭,神情平靜地仰望着遠方。

他的左臉被燒灼過,留下了連雌蟲都無法自愈的傷痕。銀色的頭發淩亂地別在耳後,穿着一身破舊的軍裝。

但只要他站在那裏,就沒有誰能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

那是他在病逝前的一個月留下的最後影像,蟲族的所有幼崽都習慣看夏白淵這樣的照片,以至于當他們主動去了解夏白淵的生平時,會被驚掉下巴。

夏白淵第一次踏上戰場時,也才不過一百餘歲。

蟲族生命漫長,百餘歲的蟲族在三千年後甚至只能算剛剛成年。

而現在,站在陸昔面前的,是比那更年輕的夏白淵。

和書上的“戰神”完全不同,陸昔近乎凝望着他的背影,努力在腦海裏回憶那張照片,和眼前的身影作對比。

枯槁的白發原來是被病情影響,夏白淵有着一頭柔順蓬松的銀色短發,掩映着一雙青藍色的雙眸,讓陸昔想起雪山上明淨的天空。

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雌蟲不同,他的長相并不張揚,而是透着一股內斂的清隽,精致端正的五官顯露出他沉靜的性格。

但陸昔知道,這樣完美的容貌,會在日後被燒毀。

可以說,他和陸昔想象中的“戰神”不同,和所有人想象得都不同——

他甚至算不上強壯,頂多稱得上一句高挑。

但在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後,陸昔卻迅速地進入了粉絲狀态。

夏白淵,是完美的!

哪怕他從前無數次地看着書上的夏白淵,稱贊他枯槁的頭發是如此富有魅力,他燒毀的面容是戰士的勳章,他銳利的雙眼是如此地直抵心靈。

但只需要不到一秒鐘,陸昔就叛變了。

年輕的夏白淵迅速替換了他腦海中的殘破影像,陸昔适應良好。

——所以說這世上沒有什麽是腦殘粉做不到的。

除了雇傭他最心心念念的夏白淵先生。

一想到自己三分鐘前親口拒絕了夏白淵,陸昔幾乎要忍不住他悔恨的眼淚。

早知道……早知道……

千金難買早知道。

一般人遇到這樣的事,或許會社死到立馬遁走。

但陸昔不是一般人。

夏白淵的粉絲無所畏懼!!

車水馬龍的街頭到處熙熙攘攘,到處都是穿着迷彩沖鋒衣的雌蟲,三三兩兩結伴走着。

夏白淵将兜帽一拉,即使是陸昔這種腦殘粉,都無法将他和其他雌蟲分辨開來。

蟲族世界這樣大,一旦分開,何年何月才能見到?

陸昔當即跳起來,向夏白淵奔去。

QVQ等等我呀夏先生!!!

——————

夏白淵的腿長,看着走得不急不緩,實際上走得很快。

此時風還未息,他一手拉着兜帽,低頭快步走過一條條街。

水果攤邊,一只強壯的雌蟲拿着袋子,另一手摩挲着水果,裝出挑揀的模樣。

當夏白淵從他身邊走過後,雌蟲放下袋子,看向了街對面。

街對面是一個小小的公園,公園邊的躺椅上,一只雌蟲放下了手中的報紙,也回了一個眼神。

【沒錯,就是他。】

【走,跟上。】

遛狗的行人将狗繩一扔,焦躁的白色狗崽頭也不回地跑走;坐在大排檔裏吃飯的顧客将筷子一扔,随手扔下一張錢就起身。

從城市的角落裏,各種尋常的場景裏,前前後後湧出幾十個雌蟲,他們雖然打扮各不相同,目标卻極其一致。

仿佛一張大網,逐漸包圍住了獵物……

敏銳的獵物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想要逃離。

但三面都圍上了大網,獵物只能向唯一的生路逃竄,這正是狩獵者的意圖,他們要将獵物驅趕向狩獵場。

最後避無可避的夏白淵,被堵在了一個狹小的巷子裏。

高高的牆根下,穿着沖鋒衣的雌蟲拉下兜帽,露出了他冷白的臉。

在他的面前,是數十只身強體壯的雌蟲,堵住了唯一的去處。

夏白淵皺了皺眉:“你們是誰派來的?”

為首的雌蟲獰笑道:“你得罪了誰心裏有數。”

夏白淵略一思索,快速道:“黃三的那只雄蟲不是我放跑的,他自己不想要黃三了,又煩黃三死纏爛打,我連任務都沒接……嗯?看你們的樣子,大概不是黃三。”

“那是吳連?他的貨船我截了,但那是欠賬,應付未付款你們不懂——看來也不是他。”

“秦松喝酒喝到雌蟲床上去了也怪我麽?”

“……”

随着他的薄唇開合,聽衆們的臉色逐漸變得五彩斑斓起來,連手都在顫抖。

“夠了!!我們不想知道這些!!”領頭的雌蟲臉色綠汪汪:“你到底幹了多少好事!”

夏白淵靜靜地看着他們。

所有人都理解了他的意思。

【真想不起來了。】

“艹……跟他廢話這麽多幹什麽,上頭吩咐打到殘廢就行了——上啊!!”

夏白淵眯了眯眼,青藍色的雙眸快速梭巡,朝他撲來的雌蟲盡收眼底。

他将手伸入風衣的內襯裏,緊緊抿着下唇——

“嘿,不許動。”

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響起,沒有人會聽他的,但接下來這句話就不同了。

“否則我就開槍了。”

拉槍栓的聲音如此清脆,令人齒冷。衆人驚懼地擡起頭,只見在高高的牆上,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一只黑發紅眸的蟲族趴在牆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

陸昔眨了眨眼,覺得這些雌蟲看他的臉色不太對勁,不太像是畏懼。

——倒有點像是皮笑肉不笑。

在一片寂靜中,陸昔聽到一聲短嘆,清淺沙啞。

“你保險還沒開。”

陸昔:“……”

陸昔:////

他驚叫道:“大意——大意!!”

但已經沒人聽他的了,狹小的巷子裏,人多勢衆的一方又發起了沖鋒。

陸昔花了三秒鐘研究,利落地打開了保險。

槍口穩穩地對準了沖在最前面的雌蟲:“抱歉……會盡量不讓你死掉的。”

“噠噠噠——”

一個漂亮到令人咋舌的短點射,子彈掃在雌蟲的腿上,對方登時發出一聲哀哀的叫聲,倒了下去。

他這一下不要緊,巷子本就狹窄,前面的雌蟲一倒下,連帶着絆倒了後面的一群烏合之衆。

一時間驚叫聲痛呼聲咒罵聲糅成一團,陸昔從牆頭上站起來,對着天空連開了三槍。

全場鴉雀無聲,只見熱烈的日頭下,黑發蟲族冷酷的面容駭人至極。

他喊道:“還不快走!”

下一刻,一個矯健的身影一個助跑,順着三米高的垂直牆面就登了上來。

陸昔的眼睛微微睜大。

卧槽!我以為你會飛上來!

夏白淵跳上牆,右手攬過陸昔的脖子,沒有任何停頓,行雲流水帶着他跳下了牆頭。

寬大的兜帽在空中翻飛,陸昔仰望着天空,身體向下落去。

在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止了。

他清晰地看到夏白淵那一頭銀色的發絲在風中劃出繁複的軌跡。

視線往下,他看到夏白淵一直以來平直的嘴角,微微揚起了一點弧度。

哦……

這大概就是驚吓産生的幻覺吧。

小粉絲陸昔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已經死而無憾。

QVQ。

——————

“所以說你也不知道是誰在報複你。”

從售貨機裏拿出一罐可樂,陸昔遞給夏白淵,順便在他身邊蹲下,道:“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他們了。”

日頭西下,兩只身材高大的蟲族蹲在公園邊的臺階上,看廣場裏的蟲族們來來往往。

踩着滑板的雌蟲淩空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度。

那弧度讓陸昔又想起夏白淵那個幾乎可以忽略的笑。

夏白淵打開可樂,發出“嗤”的一聲。他仰着脖子喝了一口:“誰說的。”

陸昔歪着腦袋:“嗯?”

夏白淵呼了一口氣,一團白霧籠着他的臉,道:“林躍、齊三、九鈎。”

陸昔一臉茫然:“……什麽?”

“剛剛被你打傷的雌蟲。”夏白淵轉過頭,青藍色的眼睛直視着陸昔:“分別隸屬于唐老狗、王世通和柴金華。”

陸昔看着看着,逐漸睜大了眼:“你這不是記得很清楚嗎?”

夏白淵低了低頭,柔軟的銀發在風中飄舞:“否則怎麽拖時間。”

陸昔:“……”

陸昔無話可說,他只能打開他的甜牛奶,噸噸噸噸噸。

“對了,今天的事……”夏白淵猶豫了一下,道:“多謝。”

陸昔差點沒被嗆到,結結巴巴道:“沒——唔——沒事——”

夏白淵低吟道:“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

假如夏白淵此時擡起頭,就能看見黑發的蟲族雖然還是臉色淡然,但那雙紅色的眼眸映着夕陽的光,簡直就像兩把小火炬一樣熱烈。

陸昔:“你、你說。”

“今天的事還請不要宣揚出去。”夏白淵道:“畢竟你知道,假如知道我是個仇家這麽多的家夥,大概不會有人再聘請我來保護他們了吧。”

“……”

久久沒有回應。

夏白淵一轉頭,那張俊美而又張揚的臉近在咫尺。

“那你,要不要跟我簽訂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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