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好!!好!!”

“不愧是閃電37號!!好強!”

“啊,真想知道他到底長什麽樣子啊……可他從來不摘面具,唉。”

“人家是毀容了才戴着的,體諒一下吧。”

“啊?你怎麽知道他毀容的?”

“都這樣說。”

競技場比賽是蟲族最火熱的活動之一,豐厚的獎金吸引了無數的頂尖蟲族,他們貢獻了一場場激烈刺激的比賽,吸引了無數觀衆。

而觀衆裏不乏有名門望族的探子,看到合适的雌蟲就納入家族中。

比賽既有獎金,運氣好還能進入一個家族——從此以後再也不用為了得到雄蟲的撫慰到處奔波,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

偌大的競技場觀衆休息區裏,到處都是成群結伴的蟲族。比賽還未開始,他們在各種店鋪中游逛。

這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繁華的商業區,但唯一不同的是,牆壁上安置了許許多多的屏幕,播放着最近精彩的比賽。不少蟲族圍聚在屏幕下津津樂道。

陸昔倚靠在某一個拐角處,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

顧青一個勁地催自己早點出門早點出門,說是競技場離軍校可遠了千萬不能遲到,結果現在自己來了他還沒來。

虧他連覺都沒睡。

他拿出通訊儀在群裏發了一條信息。

群裏就他和顧青羅诏三個人。

【陸昔:你們什麽時候到?】

【羅诏:堵車了。】

【陸昔:?】

他打開交通路況實時圖看了一眼,整個城市暢通無阻,哪來的堵車?

通訊儀又嗡鳴了一聲,羅诏給他發了一張圖,陸昔打開一看,頓時“……”了一下。

在一片沼地邊,顧青蹲在一邊的小路上,看着沼澤裏緩緩陷下去的車。

北風吹拂他的頭發,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樣的蕭瑟。

【陸昔:真有你的,顧青。】

【顧青:哈哈。】

沒救了,還不如坐公交車來。

陸昔揉了揉頭發,将通訊儀揣進懷裏。

顧青已經提前取走了票,他現在手上沒入場票,根本進不了競技場的觀衆席,只能在外面閑逛。

他決定找個地方睡覺,等他們來了再說。

剛打算好,他低着頭就往外走。當他走出來時,迎面來了一只小雌蟲。

小雌蟲只到他的大腿那麽高,手裏抱着一堆吃的東西,遮住了他的視線,走得磕磕絆絆。

陸昔退到一邊,看着小雌蟲就有點擔心:這樣是肯定會摔的。

當他的腦海裏剛浮現出這個想法時,小雌蟲就不知絆到了什麽,整個身體往前跌去——

說時遲那時快,陸昔快走了兩步,雙手一伸抓住了小雌蟲的肩膀,好險沒讓小蟲崽的臉在地上拍平。

“啪!咣當!”

汽水杯翻倒,四處傾斜的氣水把陸昔澆了個徹徹底底。

蟲崽怯生生地看着陸昔,手指緊張地捏着衣角:“對、對不起,我把你弄濕了。”

陸昔:“沒事。”

隆冬臘月,商場的暖氣開得再足也還是有點冷,陸昔當即就打起了擺子。

他将蟲崽交給路過的工作人員,又問道:“哪裏有洗澡間嗎?”

汽水殘留下來的黏稠感實在是非常難受。

工作人員給他指路:“那邊是選手們賽前賽後清理的地方,你進去用吧。”

陸昔:“多謝了。”

随手從商場裏買了件衣服,陸昔提着衣服走過去。

原本這裏是不允許游客進來的,但陸昔情況特殊,工作人員見他一身糖水打着擺子的慘樣,也就放行了。

這裏一共有三個整理間,一個整理間上挂着【待維修】的牌子,還有兩個是運行的。

工作人員,閑聊道:“那邊剛剛有兩只雌蟲打起來了,現在房間裏地板都是碎的。”

那可真是激烈。

“好了,進去吧。”工作人員在陸昔面前拉開了門。

陸昔:“OVO謝謝。”

此時他還沒有意識到将會發生什麽。

門甫一打開,氤氲的霧氣湧出來,模糊了視線,隐隐約約有幾個赤裸的身影變得逐漸清晰……

工作人員:“裏面有熱水——”

“轟”的一聲,門板在工作人員的面前猛地合上,差點夾到工作人員的手指。

他呆呆地看着黑發紅眸的蟲族:“您怎麽了?”

陸昔鐵青着臉,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謝謝,我比較害羞,不習慣和別人一起洗。那個房間裏的熱水還能用嗎?”

工作人員讷讷道:“能……”

陸昔:“我能用那個房間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

“謝謝,我就用那個房間了!”

陸昔蹿過去打開房間,臨關門前又僵硬着一張臉,在門縫裏向工作人員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那,我能在裏面睡會兒嗎?”

“也行。”

“謝謝。”

然後門就幽幽地合上了。

工作人員:“……”

好看是真好看,但似乎也是真的有毛病。

陸昔靠在門上,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個房間裏還殘留着搏鬥的痕跡,牆上還殘留着新鮮的血跡,地板殘缺不堪,四個淋浴頭壞了三個,滴滴答答往外滴水,有些吵鬧,但幸好還有一個能用。

右邊還有個帶門的小隔間,為了美觀做得很隐蔽,裏面是放各種毛巾和洗漱用具的。

他快速地沖了一個澡換上衣服,将換下的髒衣服随手放進空的衣筐裏。其他的幾個衣筐裏還留着幾件衣服,似乎還沒來得及清理走,上面也殘留着血跡。

一邊吹頭發他一邊拿出通訊儀。

【陸昔:我先睡一會兒,你們到了叫我。】

【羅诏:好。】

萬事大吉。

陸昔将通訊儀合上,鑽進了那個隐蔽的小隔間。

一個大櫃子裏裝着疊得滿滿的毛巾,櫃子自帶一個小臺子,剛好夠他躺上去。

陸昔将毛巾拉出來幾條墊好,然後躺了上去。

說實話這并不是什麽舒服的地方,但陸昔真的很困,剛躺上去不到幾秒鐘就睡着了。

————

“證件麻煩給一下。”

工作人員視線盯着屏幕頭也沒擡,手指飛舞——他實在是太忙了。

一只手将證件推了過來,上面寫着【37】,照片是一只相貌普普通通的雌蟲,沒有一點出衆的地方。

那只手上有斑斑的傷口,還在不斷地滲血。

工作人員看了一眼,這名字顯然不是真名,但競技場裏這種事很常見。他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入目是一只全副武裝的雌蟲。

毛線帽蓋住眉毛,圍巾遮到鼻梁,墨鏡還遮住了眼睛,真是一點不剩。

這就是傳聞中被毀容了的37號啊……

工作人員動作利索地确認了一下證件就還了回去:“進去吧。”

37收回證件,沉默地向裏面走去。

真是只奇怪的雌蟲,這種打扮下誰知道還是不是37。

不過沒關系,反正競技場主辦方也不在乎到底是誰,只要打得好看就行了。

工作人員複又收回了視線,忙碌起來。

37毫不猶豫地經過三個整理間,走出數步後又維持着原來的姿勢,倒退着回到了其中一間。

【待維修】

他看了兩秒,伸手推開了房門,裏面四個洗浴頭壞了三個,水聲吵鬧,但還有一個是好的。

根據跡象判斷,似乎是剛進行過一場搏鬥。

37號回頭看了眼工作人員,對方并沒有注意他,于是他走了進去。

關上門以後,37反手落了鎖,将手裏的包扔到一邊,露出防毒面具的一角。

他一件件脫下帽子、墨鏡、圍巾——

銀色的柔軟短發,青藍色的雙眸,清隽精致的面容,這無疑正是說要出門訓練的夏白淵。

夏白淵利索地脫下衣服,給手上的傷口抹了藥之後,就從包裏拿出繃帶,一圈圈纏好手。

他俯下身從包裏拿起防毒面具和一頂棕色的假發,但就在這時,房間的某一處突然傳來“刷”的一聲,某個門被打開了。

陸昔按下通話鍵打開門:“你們到了嗎?我都睡一覺睡醒了,你們再不來這比賽都要結束了吧?”

跨過腳下的門檻,陸昔擡起頭,只見一個棕發雌蟲站在房間裏,他臉上還有一個防毒面具,但帶子還沒來得及綁好,只能用手按着。

再細化一點,赤、身、裸、體。

鮮紅的花紋纏繞着蒼白的皮膚,在整理間的燈光下顯露出一種詭麗的美感。

“……”

“……”

陸昔的臉色漲得通紅,通訊儀從手裏滑出去,但他根本沒在意這個通訊儀了!

“對不起!對不起!”

他拼命鞠躬:“我不知道來人了!我這就離開!”

慌不擇路之下,他轉身就跑,但這個門卻設計好的只要一松手就會自動關上,他猛地一頭撞在門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音。

“……”

“啊……”

眼前的白光散去,陸昔沿着門緩緩蹲下,抱住了腦袋。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和門板,肯定有一個是碎了。

地上的通訊儀還沒陣亡,傳來顧青的聲音:“陸昔?陸昔?!”

陸昔面朝着牆壁,聲音細如蚊吶:“你、你穿好了嗎?”

對方沒有回答,只有一陣衣料摩擦發出的窸窣聲。

陸昔的腦海裏又回憶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那是亞雌才會擁有的花紋,所以這是一只亞雌麽?

但他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花紋。

那樣純正的鮮紅色,好似月季爬滿了胸膛,簡直像是從血肉裏生長出來的花……

大多數亞雌的花紋,都是沒什麽形狀的,像一塊胎記,顏色也以青黑為主,乍一看會以為是傷痕。

小說裏很喜歡描述亞雌的花紋,但無論辭藻多華麗,只要聯系現實,就不會覺得有多好看。

原來那些爛俗的電視劇裏拍出來的俗套設定,真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衣料的摩擦聲停下了,陸昔又等了一會兒才道:“好了嗎?”

身後傳來模糊的聲音:“嗯。”

不知為何,陸昔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但他并沒有細究。拿起通訊儀,他低着腦袋往前走,在碰到門之前,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陸昔下意識回頭看去,這只亞雌穿着黑色的緊身戰鬥服,手上纏滿了白色的繃帶。

他的體格其實比普通的亞雌高大一些,但絕對沒有雌蟲那麽強壯。但陸昔記得在那個視頻中,就是這具偏向瘦弱的身軀,爆發出了那樣強大的力量。

“有什麽事嗎?”

對方沒有說話,裹着繃帶的手指在他手心緩緩移動,似乎在寫字。

【不要說出去】

繃帶的觸感粗糙,還散發出一股藥味,味道有些刺鼻。

陸昔點頭,雙眸隔着防毒面具看着對方:“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保證。”

那指尖又移動着寫字:【謝謝。】

“不,不用道謝。”陸昔低聲道:“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他聽到了一聲極輕的笑,這讓他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迷茫。

這笑聲也熟悉得很,但就是想不起來。

手中的通訊儀震動了一下,陸昔低頭一看,是顧青和羅诏發來的信息。

【顧青:你怎麽了!你不會是被搶劫了吧!!】

【羅诏:我很擔心。】

【陸昔:沒什麽,我馬上就出來。】

【羅诏:我們在競技場入口等你。】

【陸昔:好】

他收好通訊儀:“那我先走了。”

對方點了點頭。

陸昔努力平穩着腳步出門,門剛關上就吧嗒一下捂住了臉,深深彎下腰。

他現在只想變成一只鼻涕蟲。

【門內】

直到陸昔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夏白淵解開防毒面具,露出了滾燙的臉頰。

這一次的陸昔是清醒的。

他是怎麽想的?

……

早知道問一下了,可惜。

身後的水還在滴落,若不是這水聲,他一定會察覺到那裏還有人的。

夏白淵倚靠在牆上,嘴角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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