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一年(29)
程水北接過判決書翻到最後,那上面赫然寫着:“……被告人賈某犯侵犯著作權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七十萬二千五百元。”
周海從九月中旬開始跑這件事,來來回回忙活了兩個月,到今天終于有了結果。
“我,我做到了!”周海激動得幾乎說不出來話,抱着程水北就在後背上一通亂拍。
程水北心裏開心,程南不知道他們高興什麽,但剛被教導了一通,對程水北還殘存着些許的敬佩,也跟着又蹦又跳。
周海好容易平靜下來,補充道:“民事訴訟的結果還沒下來,我表哥讓我把這個先給你。”
說罷,他從背包裏掏出來一個信封,小心翼翼地塞到程水北手裏。程水北打開一看,是張銀行卡。
“這裏面是十五萬,表哥說是你的辛苦費,”周海解釋完又神神秘秘地附在程水北耳邊說,“密碼是你家電話號碼前六位。”
十五萬,小小的卡片擱在手心裏沉甸甸的,程水北第一次覺得一張卡有這麽大分量,大到他不覺得應該屬于自己。
程水北把卡裝回信封裏要還給周海,又被人推了回來:“水北,收下吧,這是你應得的。叔叔還要看病,我知道你急用錢。表哥怕你不收讓我跟你說,沒有你打那個電話,沒有你和他說那些,說不定他再混兩年就放棄了。這是他的酬金,他想請你加入《神之火光》,燒一把更大的火。”
世上最不可估量的,除了複雜的人心,還有少年人炙熱的夢想。
有了卡裏這十五萬,程水北不僅可以輕輕松松還上欠章慈安的,還能送父親去看病,給哥哥更好的教育條件。
程南不懂他們在偷偷說什麽小秘密,但程水北笑着笑着好像要哭了,他趕緊捏捏程水北的手指。
程南的小動作把程水北拉回了現實,他看着本子上紅色的對勾,想起剛剛說過的未來不止有一種結果,覺得自己仿佛有了渾身使不完的力氣。
“我們有錢了。”他對哥哥說。
程南問:“有多少錢?”
程水北抹去眼角氤氲的水汽,把哥哥擁在懷裏:“很多錢,多到可以看好爸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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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的事情解決了,擺在程水北面前的還有一個難題,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服父親去醫院看病。
程文秋心眼好沒少助人,可輪到別人來幫他,他又總是推三阻四的。程水北甚至可以想見他拒絕自己的話,比如“這是你的錢我不能用”,比如“我這是小病不用看”。
所以程水北選擇先不和程文秋說,他需要一個幫手來助他說服父親。
夜裏,程水北一本正經地和程南盤腿坐在床頭開小型家庭會議。
會議的主要議題是:怎麽說服程文秋去醫院看病。
在商量這件事之前,程水北先和程南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這錢是我心甘情願拿出來給程叔看病的,他的病不能再拖,你同不同意?”
“那……就當是我借的好不好,程水北,等我長大了我再還給你。”程南人小卻明事理,還真的拿了張紙工工整整地寫下了欠條。
“欠程水北130000元,長大以後還——程南”
寫完之後,程南還用紅色水彩筆塗在指頭上按了指印。
程水北尊重小孩兒,将這并不具備法律效力的欠條老老實實收進口袋。
然後二人統一戰線,攻克難關。
程南扣弄着手指頭開始他的奇思妙想:“要不我跟他說,他要是不去看病,我就不去上學了,爸爸最在意我的學習了。”
程水北一口否決:“不行,小朋友,借機逃學這種行為是會被組織鄙視的!”
“那……不去醫院就不給他吃飯!”
“你當是你不寫完作業不能看電視呢,換一個!”
“找慈哥來和爸爸說,他最喜歡慈哥啦!”
“不行!”
“為什麽啊?”
“沒有為什麽,不行就是不行。”
“這不行那不行的,到底要怎麽辦嘛,程水北你說該怎麽做,”被否定多了,程南不願意再出主意,氣呼呼地轉過去面壁,“被你搞的頭都疼死了,大人真是麻煩。”
他這不經意的一句話卻給了程水北靈感:“我有主意了!”
程南一聽趕緊轉回來,急切地問道:“什麽主意?”
“嘿嘿,”程水北狡黠一笑,“主意就是,你生病了。”
周一,程南放學,照例是程水北去接。
程文秋身體不舒服守在家裏等着,飯都做好了,卻遲遲不見兩人回來。
他坐等右等,等來的只有程水北從外面打來的一通電話。
“程叔,你快來人民醫院,程南頭疼得厲害,現在在醫院呢!”
程水北語氣十分着急,甚至話都沒說完就把電話挂了。
這可把程文秋吓了一跳,他立馬就起身往醫院趕,為了快些到達,甚至破天荒“奢侈無比”地打了出租車。
然而,當他火急火燎沖進醫院的時候,卻只見正坐在候診區、椅子上若無其事地晃蕩着兩條腿的程南。
程文秋起初沒反應過來,抱着兒子就問頭還疼不疼。
程南摟着爸爸的脖子,真誠地說道:“爸爸,我沒有生病,我想讓你來醫院好好看病。”
程文秋這才明白自己受騙了。
他站起身就醫院門外走,臉色帶着些微的怨憤,吓得程水北攔人的手都慢了半分,差點兒就讓父親走出去了。
程水北大着膽子擋在他面前:“程叔,你就聽程南的話,好好做個檢查,把病治一治吧。每天半夜聽你咳嗽,我們心裏也難受。”
好說歹說,程南和程水北兩個人把父親拉回了椅子上,一邊一個地擁着,生怕他跑了。
“小北,我都說了,我身體沒事的,小毛病而已,來醫院浪費什麽錢呢?”程文秋局促着捏着自己的口袋邊,裏面裝着他全部的積蓄,剛剛一聽程南有事,他就全部揣身上了。
程水北知道他會這麽說,轉頭從兜裏掏出來一張收據:“程叔,實話跟你說,住院手續我都替你辦好了,錢也交了,您非想走我也不攔着,只是人家不退費,這錢就打水漂了。”
錢交了是真的,不能退是假的,程水北騙小孩兒騙習慣了,幹脆大人也騙。程文秋是什麽樣的柔軟心腸,這幾個月他早就拿捏得死死的。
頭天夜裏程南把父親的身份證偷出來,今天下午程水北一接到程南,他倆就直奔醫院,找上回替程文秋檢查的醫生直接辦了住院手續,交完錢,程水北借了電話通知程文秋,然後兩人一起在醫院守株待“爹”。
爹來了,錢交了,一切塵埃落定。
“你們……你們何必呀……”
程文秋嘆了口氣,淚意充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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