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一年(36)

目睹了這一切的古板守舊三腳踹不出來一個屁的“老教授”, 正若無其事地朝程水北走過來。

程水北趕忙掐了掐小猴兒的胳膊,露出一個“敢胡說我就弄死你”的眼神。

“你怎麽過來了呀?”程水北幹笑,尴尬得想要立馬坐飛船離開這個星球。

章慈安:“沒事, 過來見識一下傳說中北哥的愛人。”

他就是聽見了!

程水北心裏閃過千萬句托辭,解釋的話語還沒出,章慈安卻看都不看他一眼顧自走到了哭泣的姑娘面前, 春風化雨般問:“有誰欺負你了嗎,說出來, 小程律師會幫你的。”

小程律師。

感情章慈安在家裏的中規中矩都是因為程南這個不能知道內情的人還在, 這一出了門,就徹底放開了,想怎麽叫怎麽叫。

小程律師硬着頭皮笑了笑。

姑娘看看程水北, 又看看章慈安, 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

“那個……我就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挺難過的,不用律師幫忙的。”姑娘怯怯地說。

章教授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拿了瓶水, 此刻遞給了已經冷靜下來的姑娘。

“喝點水吧,你自己一個人不安全, 需要送你回去嗎?”程水北見章慈安沒有問罪的意思, 便也加入到安慰人的隊伍中去。

章慈安疑惑轉頭:“你的車不是沒電了嗎?”

程水北:“我又沒說我送啊,不是還有你嗎?”

他指了指章慈安停在不遠處的車, 眼神示意章教授把姑娘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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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那姑娘緩了半天, 終于恢複過來,給兩個人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我家就在附近, 先走了!”

說完, 她抱着東西一路小跑離開了。

姑娘跑得太快, 懷裏的東西掉了都沒注意,程水北撿起來一看,是一張畫滿鳥獸蟲魚的畫稿,畫工純熟,一看就是下過功夫的。

程水北把畫稿放回姑娘剛剛呆過的地方,用幹淨的小石子壓在避風的角落,方便人回來找。

程水北做這一切的時候,小猴兒就盯着突然出現的章慈安看。

小猴兒到攤子上幫忙以後,章慈安還沒去過報刊亭,所以他倆也就沒見過。

“一個朋友。”程水北指着章慈安對一臉好奇的小猴兒解釋。

章慈安:“你好,我是他的……朋友。”

小猴兒呆呆地點頭:“你好你好,我叫侯闖,三克油古德拜!”

程水北:“……”

“小猴兒沒上過幾天學,你別嫌棄,”程水北輕輕碰了碰章慈安的袖子,“你來這裏做什麽?”

章慈安回答:“恩叔今天有事,我開車去接程南,你要回攤子上嗎,我送去過去?”

程水北趕忙擺手:“不用,幾步路,我和小猴兒走過去就行了,你趕緊去接程南吧,去晚了他又買糖去了,那一口爛牙,可得看住他啊!”

他和小猴兒不要緊,樹底下還有一輛沒電的小電驢呢。問周海借的那輛電車程水北早就還回去了,現在這輛可是花600塊巨款買的七成新二手車,除了噴漆是俗氣的粉紫色,什麽毛病都沒有。

這麽好的座駕,程水北才舍不得丢呢。

當然他也舍不得把他的小破車塞進章大佬價值兩套房的代步豪車裏。

“好。”

章慈安見他打定主意不上車,不再多言,轉身就接程南去了。

于是小猴兒眼巴巴看着那輛只在電視裏看到過的常常被比作獵豹的黑色豪車揚長而去,而他眼睜睜錯過了坐一屁股的機會。

“走啦!”程水北拍了拍小猴兒,兩人也開始往城西走。

剛到小猴兒家附近,程水北接了個電話。

“喂,欸大哥,我是我是……行行行……我明天就去交錢!”

程水北挂了電話,忽然高興的笑起來,跟朵花兒一樣。

那間鋪子,大哥答應六萬五賣給他們!

這樣程水北等報刊亭這月結餘了再添點兒錢,就可以開始裝修店面了!

第二天,程水北怕帶着小猴兒他的車又半路沒電,幹脆豪爽地打了出租車,抱着滿滿一袋子錢去和人簽合同。

“程水北”三個字工工整整簽在“乙方受買人”後面的時候,他第一次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有了真正的身份和歸屬。

他有自己的房子了。

程水北一高興,把晚飯給家裏那兩位做好之後,就拉着小猴兒出來吃飯。

在家裏,有些話當着程南的面不能說,有些話當着章慈安的面不能說,他簡直要憋壞了。

但幸虧小猴兒的腦子不像那兩位天才,程水北偶爾也能語焉不詳地說說自己的心事。

“幹杯——哦對,小猴兒你還沒成年呢,不能喝酒。北哥替你喝!你把杯子舉起來,我喝!”

他有很久沒這麽高興過了。

過去和現在的一切像一座山壓在他的背上,程水北不得片刻喘息,像一只擱淺的大魚,為了活着拼命地朝着海浪的方向躍起。

幸好,命運給了他一個可以稍作停歇的小水窪。

“北哥,幹!”小猴兒舉着他北哥給他點的橙汁,舍膀胱陪君子。

程水北往日的酒量很好,都是在城東的少爺窩裏練出來的,他繼父那些朋友家同年齡的孩子,沒有一個比他能喝。那群少爺就是因為喝不過他,才想着在程水北的酒裏動動手腳,結果陰差陽錯成就了一段孽緣。

但他跟了章慈安之後已經許久不喝酒了。章教授說喝酒的過程就是酒精使大腦皮層松弛、刺激情緒釋放的過程,效果差又對身體有害,同樣的作用運動也能達到。于是程律師沒事就被催着去健身、練散打,從入職時候看着最柔弱的瘦杆兒變成了整個律所最能打的人。

“健身有他爺爺的屁用,練一身的力氣還不是被壓,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程水北一拍桌子,開始罵章慈安。

罵着罵着他就想哭了。

“他讓我做什麽我就能做什麽,跑步、練字、不說髒話、不亂丢東西,我連飯都學會做了,他怎麽還是不喜歡我呢……嗚嗚嗚,章慈安你個大騙子!”

小猴兒越來越聽不懂了:“北哥你在說什麽呀,是和嫂子吵架了嗎。你別急,女人都是口是心非,面上嫌棄,心裏喜歡,我奶說電視劇上都這麽演。”

程水北暈暈乎乎,看着小猴兒時而兩個、時而三個的腦袋開始傻笑。

“面上嫌棄,心裏喜歡……我看他對我只有嫌棄,沒有喜歡……”

小猴兒眼睜睜地看着他北哥越說聲音越小,沒多久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這攏共才四兩酒,出來之前程水北可是說他很能喝的。

小猴兒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麽好,看着滿桌狼藉,決定先去結賬。

他去櫃臺結賬回來,看見程水北又迷迷糊糊地醒了,還支着桌子迷迷糊糊地在和誰打電話。

“章慈安,是我……沒喝酒,喝的橙汁!”

“……我沒醉,你不許罵我!我最近很聽話,都沒有胡鬧……”

“我們買戒指好不好……小楊結婚了,他的戒指那麽大鑽,真他爺爺的好看……”

“沒有說髒話。章慈安,我要一個比碗還大的鑽戒……”

小猴兒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這還是他那個小小年紀沉着冷靜的北哥嗎?

“小猴兒,你過來!”

程水北忽然招手把侯闖叫了過去,然後把手機遞給了他:“你嫂子要過來送比碗還大的大鑽戒,你快告訴他我們在哪!”

小猴兒着急地要把腮幫子都撓破了,可看着程水北一副他不說就不肯罷休的樣子,咬咬牙硬着頭皮對電話那頭的人報了地址。

“你快過來啊,來得晚了我就不要你了!”

程水北“啪嗒”挂了電話,又倒頭睡下了。

十分鐘後,一個穿着茶色風衣的男子出現在大排檔門口,一擡手把歪在小猴兒懷裏不省人事的程水北架到了自己肩上。

“謝謝。”

那人帶着他北哥離開,留下小猴兒一個人滿腦袋疑惑。

不是說嫂子嗎……

程水北喝多了,章慈安不敢放他單獨在後排座椅,只得把人安置在副駕駛照看着,一路上開得極慢,生怕出差錯。

到了小區車庫,章慈安要下車抱他回家,忽然被人拉住了衣角動彈不得。

程水北委屈巴巴地癟着嘴:“章慈安,親親我吧。”

親親我吧。

他說話撒嬌的樣子就像幾歲的小孩子,仿佛他還是當年和妞妞因為一朵花兩朵花吵架的混世小魔王。

章慈安深吸一口氣,身體朝副駕駛的方向傾了一傾。

車載音樂唱到“回頭便知、我心只有你”,小提琴拉響車內的氣氛。

在要貼上的那一剎那,程水北忽然伸手把近在咫尺的人推開了。

“不行,我喝了酒,你說喝完酒不能親的。”

章慈安支在座椅中間的手臂上,青筋都要冒出來了。

“我們回家吧,我要去刷牙,然後你再親親我好不好?”

程水北晃着他的胳膊,眨巴着眼問。

章慈安:“……好。”

幸好他們回家的時候,程南已經進屋睡下了,不然時時刻刻都貼在章慈安身上的程水北的樣子,還真是和小孩兒解釋不清。

章慈安伺候人洗漱了一番,把好容易換好了睡衣的程水北塞進被窩裏。

小程頂着一腦袋軟乎乎的頭發在枕頭上拱來拱去,章慈安一有離開的樣子,他就哼哼唧唧地作勢要哭。

章教授沒有辦法,最終還是留下了。

……

第二天,日上三竿,程水北一覺酒醒,拍了拍自己宿醉後疼痛的腦袋坐起來。

然後他看見了滿地的衣服,重要的是,那看着好像是章慈安的襯衫。

程水北登時吓得徹底清醒。

枕邊沒有人,腰也不疼,身上也沒有不明痕跡。

還好還好。

那這衣服是……

“醒了,先喝點水吧,阿姨等下就過來做飯。”

章慈安出現在門口,端着一個玻璃杯,關切地說道。

衣服沒亂,脖子上也沒牙印……還好還好。程水北打量一遍章慈安,徹底放心。

“謝謝。”

小程渴極了,一杯蜂蜜水進肚,才算好些。

“那個……”程水北抓着枕頭邊扭扭捏捏地叫住要出去倒第二杯水的章慈安,“我昨天不小心喝多了,沒有給你添亂吧。”

“有。”

章慈安站在床頭,一本正經地回答到。

程水北給了自己腦袋一拳,該死,就知道這滿地的衣服不會是什麽好事。

章慈安撿起地上的一件自己的白襯衫,說道:“你說你想看我穿正裝,這裏沒有正裝,你就把所有的襯衫都翻出來讓我一件一件的試。”

程水北心口中箭,巴不得自己變成一只不會說話的綠毛龜。

“別的,別的沒有了吧……”他仍在僥幸,看別人換個衣服,都是大男人的,應該也不算什麽奇怪的癖好吧。

章慈安似乎很有興致,竟然當着他的面把那件襯衫披上了。

“有。”

“最後你選了這件白襯衫,你一顆一顆地幫我扣好扣子,又一顆一顆地解開,用嘴。”

程水北的腦袋已經完全宕機,埋進被窩裏。

被窩外的章慈安仍舊在說着。

“扣了解,解了扣,你一共解了十四遍。”

十四遍……應該也不算很多吧。

章慈安輕笑。

“不對,是十三遍半,因為第十四遍解到一半的時候,你就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那首歌是劉德華的《心只有你》,寫的時候一直在聽。

看點兒甜的吧,晚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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