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帝王豈是等閑人

時間過的很快,中秋佳節時,宮內大擺了一場宴席,由于是家宴,只一些皇子皇孫,嫔妃內眷們受邀。

男人們推杯交盞的開懷暢飲,女人們笑語吟吟,或內斂羞澀或自豪誇耀的談論着自家的孩子丈夫,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鬧。

翌日,弘歷一大清早便早起去給康熙請安,進了主殿卻見康熙坐在主座上細細把玩、擦拭着一支火槍。

原來,自從前幾年大病一場之後,康熙身體便衰弱了許多,擱下了火槍。康熙覺得近些日子身體舒爽了,且再過些日子便要去南苑狩獵了,期待高興之餘又未免覺得有些遺憾。

于是今早便拾起往日愛槍,準備今日去熟悉熟悉槍法。

康熙擱下手中的絨布,斂去眼中的懷念,擡頭細細打量着身旁不遠處的弘歷。

被皇瑪法那雙微微有些渾濁眼睛盯着,即便不是什麽冷酷的寒光,弘歷也只覺渾身不自在,若是別人,如此直視審視他,早一通叱責了,可這位是自己的皇瑪法,是就連斥罵了,自己阿瑪也只得恭恭敬敬領命的皇帝。

弘歷只得強忍着,維持着一副溫和有禮,又不失儒慕親情之态。

“弘歷啊……”在半晌沉默的打量之後,康熙滿意的點點頭,心情愉悅的開口了。“皇瑪法要去練槍,弘歷也跟着去吧。”

“弘歷知曉了,只是……”弘歷聞言十分高興狀,卻又微蹙眉,有些躊躇。

康熙有些疑惑,“怎麽了?”

弘歷猶豫着開口“孫兒并沒有教導槍法的谙達……只在十六叔身邊上了個手,所以弘歷……”

猶猶豫豫未說完的話語令康熙明了了,“皇瑪法今日也只是練練手,所以不必擔心你技術不到家。”

弘歷聞言微吐一口氣,釋然的笑着說“那孫兒就不用擔心出醜了。”

弘歷有些難以啓齒,羞澀的模樣令康熙覺得十分可愛,這番純真的舉動令康熙心中不免對弘歷更加歡喜了。歡喜之後遂馬上領着弘歷攜親随去往南衙門宮門口。

康熙來到宮門口時,官兵們早已領命準備好了靶子和火槍火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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谙達給火槍裝好火藥,便雙手遞在康熙面前,康熙拿起沉甸甸的火槍,擡起,瞄準遠處的靶心,嘭,正中紅心。

圍觀的官兵太監們便連連稱贊,康熙也露出了微笑,“還好沒把技術丢回老家,不然便在弘歷面前出醜咯。”

弘歷羞澀的笑了笑,“皇瑪法莫要取笑弘歷了”

康熙上前兩步,靠近弘歷,寵愛的撫摸了幾下弘歷的腦袋,說“跟着皇瑪法學學吧”又對一旁的谙達說,“裝個火槍給弘歷,輕巧點的。”

谙達領會了這位世子是剛接觸火槍,便只往火槍裏裝置了較少的火藥,也雙手遞給了弘歷。

弘歷接過火槍,心中有點緊張,這與上次跟十六阿哥一起時不一樣,弘歷想要取得個好成績,可是這火槍與上次跟十六叔一起的不一樣,要沉重的多,且靶子也要遙遠的多。

弘歷雙手勉力擡起火槍,眯起眼睛試圖瞄準遠處的靶心,卻覺得明明是靜立不動的靶子有些晃動。眨了眨眼,還是那樣,弘歷有些疑惑了,難道是光線的緣故?

正疑惑着得時候,一旁多出了個皮膚暗沉略帶半點的手,弘歷愣了兩秒,才意識到這是皇瑪法的手。

那雙溫暖的手略用力按着弘歷的肩膀,“沉住腰,手指尖要和肩膀保持水平,眼睛睜開,大膽的開槍。”

弘歷保持着平穩的呼吸,按照那道蒼老卻平穩的嗓音的指示,一步一步改變身姿,沉穩了心神,按下了緊繃的手指。

弘歷覺得他剛才的心态非常好,對于這次的射擊還是蠻有信心的,可是射出的彈藥卻沒有直射靶心,在接近靶子時砰然落地,可戲劇性的,彈藥在觸地後反彈,反彈的彈藥卻落到了靶子上。

這樣戲劇的結果令弘歷有些呆愣,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周圍的谙達太監們更呆愣了,面面相觑着,不知該不該說些恭維的話。

沉默的氣氛并沒有保持多久,在康熙哈哈的爽朗笑聲中崩解,衆人明白了康熙愉快的心情,也笑着連連稱贊小世子天賦異禀之類的。

“弘歷啊,初次便能有這結果,很是不錯。”康熙欣慰的拍了拍弘歷的肩膀。

此時弘歷方才從剛才的出神中回過神來,聞言不禁羞愧極了,“皇瑪法稱贊的太過了,弘歷只是運氣好罷了。”

康熙見狀,不贊同的搖搖頭,“傻弘歷,你要明白,運氣也是一種實力。”

在這個時候,弘歷對于康熙的這句話依然是似懂非懂的,他覺得這是康熙變相維護他尊嚴,鼓勵他的話。

在弘歷熟知的世界中,每個人都喜歡支配與踐踏,弘歷唯一能夠倚仗的,便是緊握在手的力量。弘歷并不相信不為人所掌控的,虛幻缥缈的幸運之說。

現在康熙這樣說,即便不是這樣想的,弘歷還是依然作出一副略有所悟的表情點點頭。

康熙凝視着弘歷的表情,見此,滿意的微颔首,即便弘歷此時依舊不懂,他相信在将來,弘歷會真正明白這句話得意思。

晌午美好的時光便在南宮門口得砰砰槍響以及官兵們叫好吶喊的聲音中渡過了……

弘歷坐在書房的椅子在,緩慢的撫摸着手中握着一支舊準神槍,這是康熙剛賜予他的。

晌午時,康熙那溫柔的聲音,慈祥的眼神,還有那雙溫暖的大手,這些都讓弘歷略有所感。讓他心裏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他給弘歷的,卻不是輕蔑、冰冷、陰謀算計,那是身為祖父的慈愛與關懷。

即便康熙晚年統治上有些腐敗,流連于女色,甚至圈禁自己的兒子,甚是冷酷絕情。

弘歷明白到身為帝王的責任是多麽沉重,他的一舉一動關乎着國家的興亡。他必須要明察秋毫,又必須要扮糊塗。他下達的任何一個命令之前,都必須清楚了解事件,否則就有可能令将士們白白犧牲。

這樣沉重的責任,是身為帝王的男人,必須要承擔,且推卸不掉的責任。

弘歷望着桌上漸漸冷卻的茶盞嘆了口氣,為了這樣的東西,所有人都在鬥争,便是自己,也逃脫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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