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36被幽禁了,還不讓人安生
? 不知道慕錦玄用了什麽方法,大殿上,上朝的大臣們都見證了太傅雲蒼,突然倒地,整張臉皮泛着油紅,冒出了層層疊疊的疙瘩。
一衆大臣吓得吓,叫的叫,佯裝鎮靜的緊緊揪着自己的手指頭。那景象,真的算是別開生面,有史以來頭一遭。
大致是因為慕錦玄在龍椅上,故作驚訝的一展寬袖,掩住口鼻,滿眼驚恐地說
“哎呀,雲愛卿這是得了天花麽?”
無疑是一記驚雷,誰不怕死啊,大臣們也是人啊,平時吃好,喝好,穿好,哪個想突然死啊。
可是想跑又不敢啊。畢竟在上朝呢。
慕錦玄拎起衣角,嘴裏叫着哎呀哎呀,就這麽跑了。
下面一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皇都最老資格的禦醫蹒跚着走來,大臣們才火燒屁股的奔走了。
于是,那天早朝,是最有效率的一次。東門,等候自家老爺的車夫,遠遠地就看見殺氣騰騰而來的飄飄蕩蕩的朝服大軍。
嘴裏一致的都喊着:“快,快,去找大夫。”
因這次的鬧劇,後面一次的早朝直接延後了五天,有的大臣年邁,體弱,稍稍頭疼,乏力就吓得要死的告假,早朝前夕,竟然大半都告了假,這早朝還怎麽上的起來。只能延後。
“我已按照要求做了,何時可以見小雨?”雲蒼抹掉嘴角的血絲,推開禦醫遞上來的黑色湯藥,拱手朝慢慢從昏暗處走出來的慕錦玄。
慕錦玄施施然的整理着華服,看也不看他,雲蒼龇龇牙。媽的,吃的什麽玩意兒,嗓子眼被火燒似得疼。
等了一會兒,沒音兒,雲蒼擡起頭。
死昏君,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老子本來就不屬于這兒,有此一劫,說不準就是老天爺緩過神,發現弄錯了,要把我弄回去呢。要動刀就趕緊的。
朝堂之上的鬧劇,雲蒼不是看不出來,慕錦玄這是以一個最保險的方式讓自己消失在衆人眼前。
後面,就該是悄然滅口吧。
說實話,有點怕,腳趾頭想也知道皇家喜歡的那些弄死人的招,都不會太舒服,總要疼上一疼的。誰不怕疼啊。
已經五六天了吧,上朝慕錦玄也讓他去,只是不再問他‘太傅如何看。’下朝後,就将他以請的名義留在偏閣。
太傅如何看,這句他曾煩了的話,竟然也能有朝一日讓他分外懷念。
雲蒼擡頭,慕錦玄的雙眸也看了過來。
一個深邃莫測,一個淡然冷漠。
雲蒼下意識的嘆一聲。
本還能撐住氣勢的慕錦玄,肩頭幾不可聞的一抖,率先移開眼,玩起掌中玉扇上的嫣紅比翼鳥墜飾。
“吾皇,不知可否?”
這一問,雲蒼說得十分客氣,也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既已如此,那就,認了吧。
反正,錦衣玉食,也享用了三個月,夠本了。
“愛卿…”慕錦玄輕輕地用扇子敲打着手心,勾頭,淺淡的笑起來,指了指那碗湯藥。
“總要有個樣子去見人吧。”
雲蒼面無表情的走過去,端起來,一股腦入喉,直接咽下,抹了一把嘴角。轉身看着慕錦玄。
豎起一根指頭,輕輕地說了句
“容華殿,一個時辰。”
雲蒼皮笑肉不笑的牽牽嘴角,拱拱手,旋身而去。
慕錦玄邁開兩步,慢慢扶住廊柱,看着雲蒼越來越小的影子,摳住指甲下的木頭。
寧公端着一碗驅散疲乏的補湯,靜靜地看着這一幕。直到,慕錦玄深吸一口氣,臉上的哀婉消去,轉身時,才走過來。
“錦玄,最近幾天,都到深夜才睡,勞神費力,補補身體。”
慕錦玄瞧一眼寧公遞上前的清淡補湯,擺擺手。
寧公還是堅持着放到了他手裏。
“雲太傅…你打算…”
抿了一口湯的慕錦玄,頓住,短短的停頓後,又抿了一口。
“其他都可,唯獨,雲宗這裏,沒有商量餘地。”
寧公臉上很平靜,他知道慕錦玄會這麽決定。
“殺,還是逐?”
慕錦玄放下湯盞,輕輕笑着看了看寧公。
“寧公,你到底還要不要我喝湯?”
寧公愣了一下,随即笑笑,不說了。心道:要不是你這幾天一句話都不與我說,我會這麽着急麽。
“永除後患,必定是殺…”說到這,慕錦玄放下湯盞,站起身,往書房走。寧公趕忙跟上。
“但,情勢不穩,擅殺前朝重臣,恐怕會引來橫禍。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言語裏滿滿的疲累。
寧公忍不住,上前扶住慕錦玄。
“錦玄,要不然,我再去尋尋,聽說有一種藥,可以讓人失去一些記憶,這樣就可兩全其美。”
慕錦玄卻搖搖頭。
“我寧可他恨我,至少,不會忘記我。”
寧公渾身一戰,滿目蒼涼。
“錦玄…為何不和雲太傅講明,或許,他也對你有意呢,那時,你們就是一家人…”
他未說完,慕錦玄就擡手打斷了。
“這些錯綜複雜,你覺得我會要他同我一起赴險麽?說起來,我還算是帝王,即使荒誕無度,至少還能留下名字,他呢,能留下什麽?到頭來,說不定會比死還不如,我,不會那麽自私。”
“雲太傅或許,或許,并不知道雲宗的底細。”寧公着急起來,完全忘了自持。
慕錦玄可笑的看着他。
“你覺得自從他竭力掩蓋,全力配合,一副甘願赴死的樣子後,他會不知道?他就是這樣,聰明起來,我只有感嘆的份。”
寧公嘆息:“哎……”
“寧公說過,身為帝王家,自當以家國為重,何況,這是我在哥哥面前立了誓言的。雲宗的身份容不得一點點風聲,一點點都不行。”
看見慕錦玄眼睛裏翻騰的篤定和狠絕,寧公不由得開始緬懷起雲蒼的音容笑貌。
容華殿內,雲蒼從能模糊印出輪廓的金色廊柱上起身,确定自己的臉沒什麽不對。慕錦玄給他吃了藥之後,那些不舒服的心慌浮躁都沒了,臉上的疙瘩也由豔紅變成了淡紅,幾乎看不見了。
反正也是等死,這點折磨就當提前體驗瀕死疼痛了。
想歸想,需要安排的人和事還是要安排的。
司空雨是頭一個,他還沒有能力獨自面對往後的人生,自己得幫幫他,好歹以前也默認收留他。就得負責到底啊。
雲蒼想着想着,完全沒注意到司空雨已經站到了他身邊,悄悄捏住了他的手。
“雲蒼,我帶你逃走。”
趕忙捂住司空雨的嘴巴,左右看看,大概沒被聽到,雲蒼慢慢松開手,小聲叮囑
“不要瞎說,逃,往哪裏逃?怎麽逃?這是皇都。”
司空雨堅定地看着他。
“我偷偷在一面牆下挖了個口子,雲宗也說幫我們支開看管的人。”
雲蒼搖搖頭,笑笑,摸摸司空雨的頭。
“小雨,你是要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咱們不做夾尾巴的喪家之犬,就算逃出去,能到哪去呢?我又如何給你吃喝呢?将來,你要成家立業,還是不要驚心動魄的好。”
司空雨将雲蒼的手握得更緊了。
“我,不要雲蒼死。不要。都怪我。”
擦掉司空雨無措的淚珠,雲蒼輕松地笑笑。
“小雨,我本來就不屬于這裏,死就死,有什麽大不了,無論如何,你,還這麽小,不要想着對不起我,跟着我一起死好了,這根本就不會讓我開心,太傅府,顯然是會被我連累,你也別回去了,要是,要是能離開東洲是最好,哎,可惜呀。”雲蒼感慨一句,悉悉索索的撩開一層層衣服,翻出幾張銀票和幾個值錢的玉飾。
“這些收好,雲宗,你能和他少說話就少說話,畢竟他的身份不是你我能窺探的,離得遠些,總是對的,我會讓你光明正大離開這裏,出去後,自己照顧好自己。”
司空雨已經是淚如雨下。抱着雲蒼不撒手。
“雲蒼,我不要銀子,我不要銀子。”當初,雲蒼抱起他,給了他溫暖,沒有在那荒地自生自滅;寧願自己渾身泥濘,也要脫下衣服護住他;更是在安頓他時,留下了所有,那件衣服裏還有大疊的銀票,想來是怕他不要,也沒說;心裏是有雲蒼還是抛棄了他的念頭,卻在不久後聽聞他在青郎山遇險,原來是怕拖累他。更有之後,雲蒼對他的種種呵護。
如今,這麽讓他想去依賴的人就要消失在眼前,他不許。
雲蒼任由司空雨抱了一會兒,慢慢拿開他的手。
“小雨,記住我的話,過好自己的日子,其他無謂的事情都不要去做。不要哭了,這是最後一次哭哦,男子漢哭也沒有用,知道嗎?”
司空雨用力抹掉眼淚,點頭,忍住抽噎。
“我走了,好好地。”
“雲太傅…”雲蒼不顧身後司空雨壓抑又爆發的嗚咽,走的頭也不回,在拐彎處,寧公叫住了他,揮手讓幾個侍衛走了。
雲蒼對這個慕錦玄的貼身侍從,印象不壞。還是拱手回禮。
“我就不廢言了,皇家諸多忌諱,雲太傅畢竟是國之棟梁,何不請求吾皇回心轉意?”
“豈能是我說了算的,既然吾皇意已決,我無話可說,古來有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必說那些甘不甘願的。”
雲蒼灑脫一笑,越過寧公,走了。
寧公望望那抹挺直的背影。默默搖頭。
“哎…都忘了太傅素來剛烈,我這麽說,倒是玷污了他了。”
入夜。
雲蒼百無聊賴又全無形象的蹲坐在椅子裏,拿着毛筆,在鋪好的紙上亂畫一氣。等死的他,安然睡眠成了最大的難題。
索性,推開門出去走走,小小的偏閣走個來回都花不了多長時間,還是外面廣闊些,希望心境能受其影響,安定下來。
偏閣之外不遠,就是慕錦玄的書房,雲蒼發覺走到附近時,已經迎面看到了半靠在廊柱,背對着他的慕錦玄。
還是早上的朝服,在橘黃光暈中,少了幾分華貴,多了幾叢孤寂。
嘿,還孤寂,怎麽會這麽認為呢。
雲蒼撇撇嘴,都快被這個人弄死了,居然還有心情感嘆,腦子沒壞吧。
剛要轉身,就聽見了寧公的聲音。
“錦玄,蠟燭來了。”
雲蒼糾結了片刻,還是驅逐不了心頭的好奇。
媽的,真佩服自己,快沒命了,還有心思八卦。
不遠不近,恰好就着光亮,看到慕錦玄将一幅畫卷模樣的紙張湊到蠟燭跟前,端詳了一會兒,才壓到火頭上。
“錦玄,畫了三張了,今夜無風,雖然如此,還是進去吧。”
“又想起了一幕,我畫完就進去,那些奏文,我看完了,也做了批注,天亮前睡兩個時辰,夠了。”
雲蒼伸長脖子,看,慕錦玄在那邊執筆勾畫,他在這邊就一會兒揉揉眼,看的也算聚精會神。
慕錦玄畫的很快。畫完,舉起,就着寧公端着的蠟燭光,看了一會兒,搖搖頭。
“許久未畫了,手拙,這片衣角沒有畫好。”
寧公笑言。
“我看是越來越好了,我瞧瞧,這是入浴的?”
“恩,就我們二人那次。”
“啧啧,好。形韻具備。可惜,雲太傅是看不見,要是看見,估計也會驚嘆,畫上比他本人都好。”
慕錦玄悠悠的燒了,緊緊衣服,轉身往書房走。
“歇息吧。”
“錦玄,今天還去偏閣看看麽?”
慕錦玄朝這邊看來,雲蒼立馬蹲下。
“不了,以後,都不了。”
聲音隐沒了下去,漸漸歸為寂靜,雲蒼蹲在地上,一臉消化不良的表情。
在寧公說出來的時候,他就隐約看見那畫上的人看着眼熟。
原來就是自己啊,怪不得呢,還想着,哎,這件藍衣服怎麽和我的那麽像?
哇靠,這是怎麽一回事?
慕錦玄的這一舉動,他再白癡也知道是啥意思。
也沒打算躲避這茬,而是在積極分析。
這是怎麽一回事?
喜歡我?
哇靠,太驚悚了吧?
歪頭想想,沒什麽征兆啊。
自己做了什麽讓慕錦玄誤會了?以為我對他有意思?沒有啊。
不對,不會是因為有了肌膚之親吧?
慕錦夜大呼小叫的要自己負責,自己也早就感嘆過慕錦夜,慕錦玄都有神經病,同為慕家人,不會是對待感情這塊也是相似的吧?
這都做好要死的準備了,你麽來這麽一出。
還讓不讓人安靜的去死了?
等等,我喜歡慕錦玄麽?
設想一下嘴對嘴的場景,呃…貌似不吓人,但是也不好受的樣子。
管他呢,慕錦玄說的,不就是放棄了的意思麽。
自己還在這裏分析個屁呀。
站起身,敲敲酸脹的膝蓋。雲蒼返回。
這一夜,做的不是慘死的夢境,盡是亂七八糟的,大多和慕錦玄有關,還有不老少不和諧的畫面。
一代貞潔啊!!
雲蒼一大早頂着因為翻來覆去促就的雞窩頭,捶床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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