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1)
◎美醜無罪(3)◎
再醒過來的時候, 陳喬一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間的大床上,窗簾緊閉着,整個房間裏昏暗無光, 很難分清楚現在是幾時幾分。
陳丞的手還摟在她的腰上,上面明顯是由她抓出來的紅痕彰顯着他們昨晚的瘋狂。
她揉了揉太陽穴, 只能勉強記起昨晚陳丞抱着她從地毯到沙發, 再從沙發到浴室,最後在她的允許下,進了自己的房間。
陳喬一嘗試簡單活動了下身體, 只覺得有點酸軟乏力,倒沒有太多不适感。
不得不說,排除掉最開始可以忽略不計的撕裂感, 陳丞到底怕弄疼了她, 動作起來隐忍而又克制, 到後來才逐漸放開。
除了時間太長以外, 陳喬一倒也被陳丞伺候得很舒服, 跟着爽了, 也就懶得和陳丞計較其中細節。
忽然, 從屋外傳進一聲微弱的手機鈴響。陳喬一實在不想動,擡手懶散地打出一個響指, 手機便出現在了她手上。
是葉歲發的消息:【喬一姐, 今天不開店了嗎?】
陳喬一蹙了下眉,擡眸看了眼時間, 才發現居然已經下午五點了, 也難怪葉歲會發消息過來問, 那些食客估計也等急了。
她動動手指, 還沒來得及回, 身邊的男人就睜開了眼睛,藍綠色的漂亮瞳孔裏盛着的全是她的模樣:“醒了?”
開口說話時,陳喬一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嗓子有點幹。
陳丞重新閉上眼,又摟緊了陳喬一一些,他将頭埋進陳喬一的頸窩裏,低低“嗯”了聲。
頸間有熱氣不斷傳來,陳丞鴉羽般的眼睫輕輕顫着,搔得陳喬一有些癢。
陳喬一覺得好笑。怎麽一晚上過去,陳丞的黏人程度又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她用腳輕輕踢一踢他:“得去開店了。”不想動歸不想動,但她還記得和田夢雨的約定,今晚不去食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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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丞耍賴似的摟着她不動。
陳喬一挑起眉,又推了推他:“起開,我渴了。”
陳丞這才松開她,從床上起身去客廳接水之前,還不忘俯身親吻了下陳喬一的指尖。
很快,陳丞端着玻璃水杯回到床前,陳喬一正好回完葉歲的消息。她接過水杯,抿了幾小口,這才覺得嗓子好受了一點。
遞水的時候,陳丞手臂上的紅痕不由得讓陳喬一又想起昨晚的一些細節,她捧着水杯看向陳丞,眼尾輕撩,語氣不鹹不淡的:“從哪兒學來的那些東西?”會玩的花樣還挺多。
陳丞老實回答:“之前看新聞的時候,不小心點進了叫什麽棠的網站。”
他停頓片刻,又自然而然地補充一句:“我沒看多少就退出來了,以後可以再多學學。”
陳喬一:“......”學你個頭。
她仰頭将水杯裏的水一飲而盡,一時間心裏思緒萬千。
不是說這網站的入口難找又難進嗎?
陳丞可真有本事。
待到抵達食肆後,已經是晚上六點過了。
葉歲第一個發現他們,遙遙同陳喬一和陳丞打了聲招呼,等兩人走近後,她的臉色微變,礙于還有其他食客在場,只能将震驚驚訝盡數咽回到肚子裏。
在推門進入食肆的時候,葉歲小心翼翼地多看了他倆一眼,确認自己真的沒有看錯。
最近的氣溫在逐漸升高,陳喬一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戴圍巾了,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膚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痕,極其惹眼,哪怕葉歲是個純純的母胎SOLO,也一眼能看出那些都是吻痕。
而陳丞也完全沒有想過要遮掩什麽,掃一眼就能看見他頸後的幾道撓痕,兩人一個面色紅潤,一個緊抿的唇角有着輕微上揚的弧度,不難猜出他們昨晚經歷了些什麽。
葉歲一邊在心裏暗诽兩人這也太生猛了點,一邊想以前也沒見弄得這麽激烈過啊。
不過葉歲不是那種喜歡八卦別人的人,尤其對象還是她的上級老板和同事,她的八卦之心剛燃起點苗頭就被自行澆滅,很快便整理好表情,以最好的狀态投入到新一晚的忙碌當中。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牆上挂鐘的時針很快指向晚上八點整。
陳喬一從後廚裏探出個頭,朝葉歲招招手,示意她過去:“我待會兒有點事,和大狗狗出去一趟,要是田夢雨來了的話,你就把店關掉,讓她在食肆裏等我。”
葉歲懵了:“喬一姐,田夢雨是誰啊?”
陳喬一:“前兩天來食肆找我的那個女生。”
經陳喬一這麽一說,葉歲腦海裏立馬對號入座了一張普普通通的臉,以及女生左臉上難以忽視的青色胎記。
對于陳喬一越發無常的關店時間,葉歲已經見怪不怪了,她向陳喬一拍拍胸脯,保證道:“明白,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晚上九點,青橋街。
青橋街是宣城大學城的主街道之一,宣城最出名的幾個大學都穿插坐落在青橋街附近,其中也包括田夢雨就讀的宣城大學。
陳喬一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單片金框眼鏡,黑幕早已降臨,街兩側的霓虹燈紛紛亮起,五光十色的燈光錯亂交織,在她臉上投下了一道漂亮的陰影。
此時正好是逛夜市的高峰期,街上的學生們很多,不時向陳喬一和陳丞投去打量的視線。
陳喬一視若無睹,血紅色卻逐漸占據她的瞳孔,她勾着陳丞的尾指,繼續往前路走去。
至于那些上一秒還盯着兩人看的學生們則驚訝地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漏了什麽,下一秒,又自然而然地收回目光,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因為過于出衆的長相和身材氣質,陳喬一接收到過太多太多這樣的目光,但她并不喜歡,這很像動物園裏任誰路過都要駐足看一眼的珍稀動物,所以她更偏向于施道障眼法,或者是直接在人群中隐去身形。
顯然,這次是後者。
至于女鬼會回到這個地方來,陳喬一一點都不覺得驚訝,甚至認為理所應當,畢竟她搶走的是田夢雨的臉,而田夢雨的大學就在這裏。
“想要”到了一定程度,就會從羨慕變成嫉妒,而女鬼做法的程度無疑陷得更深,心理扭曲到了這種地步,陳喬一不覺得她不會回來顯擺她擁有了心心念念的臉。
哪怕沒有人能夠看到。
陳喬一慢悠悠地和陳丞并排走在路上,氣定神閑,像是一對飯後出來散步的情侶。
她眸光随意掃過來往人群,忽然停下腳步,定定地看着左前方,紅唇微翹:“大狗狗,發現小偷了。”
女鬼一路往前飄着,周圍人群有說有笑,她不時飄到他們跟前,再将那張漂亮的臉蛋對準他們——哪怕那些人壓根看不見。
女鬼倒也不在意,她似乎只是為了顯擺這張臉,每當有一個人經過,她就湊上去停個一兩秒鐘,邊笑邊左右歪頭,再繼續搜尋下一個目标。
直到她對上一雙妖冶漂亮的紅瞳,女鬼得意的笑容頓時僵在唇角,怔愣片刻後,才将視線從紅瞳移到它主人的臉上,随即蹙起眉心。
女人的長相居然比她現在這張臉還要驚豔。五官出衆,眉尾輕挑,一雙狐貍眼往上勾翹,看似閑适散漫,實則勾人得緊,她微微低着頭,半片金框眼鏡下,濃密的眼睫如鴉羽輕垂,渾身透着股慵懶勁,又好似是因為她完全不将其他事物放在眼裏,所以沒法提起興致。
一瞬間,嫉妒的情緒在女鬼心底瘋狂蔓延,以至于女鬼都忽視了眼前女人那雙明顯不是正常人類能夠擁有的紅瞳,在內心瘋狂叫嚣起來。
怎麽會有長得這麽好看的人?果然,只要外表出衆,一切都會順風順水,別人也會對你死心塌地。
女鬼怒目凝視起女人身邊的高大男人,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女人身上,沒有偏移分毫,仿佛除了女人以外,再沒有東西能夠入他的眼。
她憤恨地咬着牙,在心裏默想,如果這張臉是她的,那就好了。
只可惜自己的能力有冷卻時限,短時間內還不能再次換臉,不如先在這女人身上留個标記,等冷卻時間過了,再循着标記過來找她。
女鬼邊想邊往女人身上彈了記黑線,也沒注意到黑線還沒觸碰到女人的身體時就消散了,直接往左飄了一步。
未曾想眼前的女人也跟着往左邁了一步,好巧不巧,就擋在她面前。
女鬼眉皺得更深,不由得多看了女人一眼,發現她兀自垂着眼,唇角噙着抹淺淡的笑,不像是故意的,再說了,區區一個人類,怎麽可能看見鬼。
女鬼啧了聲,到底沒往心裏去,開始往右飄。
然而陳喬一卻跟着往右一步,繼續擋在女鬼的面前。
如此周旋了幾個來回,在女鬼的怒氣值達到頂峰的時候,陳喬一終于擡起眼,歪了歪頭,對上女鬼不滿又憤怒的眼,輕笑着問:“小鬼,用別人的臉用得開心嗎?”
別人的臉......?
等等,眼前這個女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女鬼瞳孔一縮,立馬像只被踩着尾巴而炸毛的貓,猛地向陳喬一撲過來。
只是她沒有任何接近陳喬一的機會,就在半途被攔下,在女鬼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陳丞擡手掐住了女鬼的脖頸,迫使她停下來,目光陰冷,帶着警告。
女鬼被陳丞鉗制得動彈不得,一張小臉漲成豬肝色,陳丞卻沒有收斂力道的自覺,甚至有愈發收緊的趨勢。
即使變成了鬼,不需要借助空氣呼吸,此時女鬼也産生了馬上就要窒息的錯覺。
僅僅一回合下來,她就深知自己不是眼前這兩人的對手,只能一邊拼命掙紮,一邊求饒:“放...放開我...我錯...咳,我錯了...放開我...”
陳喬一笑眼盈盈地欣賞着女鬼掙紮的姿态,立在原地無動于衷。
直到女鬼掙紮的力道逐漸變弱,仿佛下一秒真的就要死了的時候,陳喬一才拍拍陳丞繃緊的臂彎,大發慈悲地開了口:“好了乖狗狗,放開她吧。”
她微笑着歪了歪頭:“讓我們來聽聽,小偷會怎麽為自己作辯解?”
陳丞應聲松開手。
女鬼慶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稍微緩過來後,她擡頭看着陳喬一,一臉警惕:“你...你怎麽會知道?”
知道是她偷了田夢雨的臉這件事。
“誰讓魔女無所不能呢?”陳喬一邊說邊一步步靠近女鬼,她在女鬼面前站定,笑容捉摸不透地擡起手。
女鬼目光驚恐,以為陳喬一是想對自己做點什麽,她還沒來得及躲開,就被一股看不見摸不着的力量禁锢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眼睜睜地看着陳喬一瞳孔裏的紅色加深,一團模糊的紅霧逐漸在陳喬一掌心裏成型,緊接着,那團紅霧沁入她的腦袋,随即從她的額心處飄出來一根黑色的絲線。
女鬼渾身一怔,周身煞氣跟着收斂不少,那雙屬于田夢雨的眼睛也變得清明起來,她喃喃自語道:“我...我這是怎麽了?”
在那根黑色絲線被牽引出來之後,陳喬一就露出了一切了然的表情,但見女鬼這幅模樣,她擡擡眉,好笑地問:“這不該問你自己麽?”
女鬼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多日來模糊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當中,短時間內要将這麽多回憶接收完全,對女鬼來說無異是不小的負擔,她痛苦地閉上眼睛,任那些記憶如走馬燈般在她眼前一幕幕播放。
不知過了多久,女鬼才消化完所有記憶,她陡然睜大了眼,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不可置信地擡手摸向自己的臉。
現在沒有鏡子,女鬼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但她仍舊感覺得出來,她的皮膚變得比以前更滑更嫩,吹彈可破,像是塊新鮮做出來的嫩白豆腐,讓人愛不釋手。
女鬼卻仿佛觸到了什麽具有強腐蝕性的東西般,立馬彈開手,尖聲叫起來:“我的臉?”
陳喬一跟着擺出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學着女鬼的語氣重複:“你的臉?”
含帶着點陰陽怪氣的意味在裏面。
“不,我不是故意的,”女鬼慌亂得語無倫次,此時的她和先前的行為态度判若兩鬼,變化之大,如同人格分裂了一樣。她急切地想要向陳喬一解釋,“不是我想偷她的臉的,這不是我的本意。”
陳喬一:“看來你還記得自己做過些什麽事啊。”
“怎麽會變成這樣?”女鬼聲音顫抖,聲線裏夾帶着無法抑制的哭腔,她痛苦地捂住臉,眼淚從眼眶裏流出來,“不,請您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想要這樣的。”
陳喬一笑眯眯地湊近女鬼,紅瞳裏映出屬于田夢雨的臉的驚恐模樣:“小偷偷了東西被抓住現行時,一般也是這樣為自己解釋的哦。”
她打出一個響指,瞬間移動,周圍環境瞬間變換成了食肆的熟悉裝潢。
陳喬一拉出一張椅凳坐下,微笑地看着對面的女鬼。
“讓我聽聽,小偷還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麽呢?”
女鬼名叫邱燕,是從一個普通家庭裏出來的孩子。
至于左臉上的那塊青色胎記自打她出生起就跟在了她的臉上,直到她化鬼後都沒消失。
邱燕本就長得普通,再加上那塊胎記太過猙獰,導致她從小就因為長相被無數人嘲笑。
“‘醜女’,‘怪物’,‘醜八怪’,這是那些人最喜歡給我起的外號,”說起這些往事,邱燕臉色平靜,好似早就對這些尖酸刺耳的稱呼習以為常,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依舊能夠發現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刺痛之色,“這些外號跟了我這一生。”
這也是邱燕年紀輕輕就已經有駝背跡象的原因。
她在這些異樣的目光和不加掩飾的惡意中長大,擡不起頭來。她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平平無奇的長相和醜陋的胎記,所以努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努力不讓別人看見自己的臉,努力不讓更多人厭惡自己。
這些思想伴随她太久,已經深深刻進了她的骨子裏,以至于即使她換上了田夢雨的臉,在黑祀拍攝到的那張照片中,她也仍舊無意識地駝着背,直不起腰。
“從小到大,沒有人願意和我做朋友,他們都讨厭我,遠離我,所以我一直形單影只。直到我遇到了鄒海,我的男朋友。”說到這裏,邱燕眼睛逐漸亮起來。
“他和我遇到過的其他人都不一樣。”
“他和我說,他不會介意我臉上的胎記,我臉上的胎記讓我成為了世界上很獨特的存在,很多人都沒有的東西,我卻擁有了,我不應該為此感到難過,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和我說這樣的話,”邱燕繼續道,“他對我也很好,會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飯,去圖書館學習,還會送我回寝室。”
“他還說他喜歡我,想一直對我好,希望我能給他這個機會,所以在我們認識不久之後,我們就在一起了。”
“剛開始的一段時間,我們相處得依舊很愉快,只是沒過多久,我發現鄒海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邱燕抿唇低下頭,情緒低落起來,“他對我的态度逐漸變得不耐煩,經常不回我消息,哪怕我們在同一個校園裏,見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我問他最近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他也不和我說,我真正發現不對勁的那回,是我約他去圖書館學習,他卻說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不在學校,但當我去宿舍樓下丢垃圾的時候,卻看見他送另外一個女生回宿舍,那個女生懷裏還抱着一大束玫瑰花。”
邱燕臉色微微發白,開始攪動自己的手指:“我當時很生氣,上前質問他們,鄒海卻将我拽到一邊,說那只是同協會的學妹,辦完事回學校的路上碰巧遇到的而已。”
“我不信他的說辭,他就要和我分手,說我長得醜就算了,居然性子還這麽無理取鬧。”
聽到這裏,陳喬一半眯起眼,想起了人類世界裏現下很流行的一個詞語——“PUA”。
邱燕毫無察覺,她繼續回憶:“我慌了起來,央求他不要提分手,以後我不會再無理取鬧,我們談了很長一段時間,鄒海才勉強答應,也同意至少每天見一次面。”
“可是我逐漸發現,諸如此類的情況越來越多,我和他在一塊兒的時候,經常會聽到他手機裏傳出來的女孩子的聲音,有時候我去找他,也會看到他和女生在一起,可是我不敢再問他,我怕他又和我提分手。他對我很重要,我離不開他的。”
“直到那一次,我和他去圖書館學習,他中途去了趟衛生間,卻忘記帶手機。沒多久他手機屏幕亮了,我不當心瞥了一眼,發現是微信裏有個備注是‘寶貝’的人給他發的消息,消息的內容是...是,‘老公,你什麽時候來找我呀?’”
“我當時如遭雷擊,解鎖了他的手機,看到更早時候他和不同女生親密的聊天記錄,還有...”大概是覺得難以啓齒,邱燕欲言又止,過了半晌,才咬着牙繼續道,“還有他和那些女生在酒店裏拍的親密照,都在他和我交往的期間。”
“鄒海回來後,我實在沒忍住,将手機扔給他質問,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原本以為,他再怎麽也會為自己辯解一下,可是他卻直截了當地承認了,還說做的時候對着我這張臉,他都不一定能...石更起來,而我還不讓他找別的女人纾解,不把他當正常男人看。”
“他還說,除了他以外,不可能會有人看上像我這麽醜的人了,他跟我在一起是憐憫我,而我還不懂得珍惜,我一點都不替他着想,不喜歡他。可我真的很愛他,不想失去他,”邱燕聲音細微發顫,“所以我問鄒海,是不是我變得和那些女孩子一樣好看,他就不會這樣對我了?”
“但鄒海只給了我一個眼神,我一輩子都會記得那個眼神,嘲諷,高高在上,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不久後我聽說,可以通過整容的方式去除掉我臉上的胎記,正好我知道和我同專業的一個學生,家裏有一位親戚就是做整容的。所以我就去做了咨詢,那個人告訴我,做整容的錢不便宜,我肯定拿不出來。”
“可是我真的很想擺脫我臉上這個胎記,很想變得和其他女孩子一樣漂亮,很想讓鄒海看得起我,和我永遠在一起。所以我拿出了我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還去申請了貸款,能申請到的貸款我全申了,這才勉強湊夠了那筆錢。”
“只是在我将費用全部交給那個人之後,他帶我去的卻是一家特別偏僻、完全不成型的‘醫院’,不過他向我保證,大多數整容醫院都是這樣的,而且他親戚經驗豐富,已經做過很多起整容手術了,都非常成功。他還說,如果我對結果不滿意的話,還可以将錢全部退還給我。”
“我這才放下心來,同意做那場整容手術,但我沒想到的是...”邱燕的話到這裏戛然而止,仿佛之後的事對她而言難以啓口。
陳喬一平靜地替她将話接了下去:“但你沒想到的是,你直接死在了那場整容手術上。”
邱燕瞳孔猛地一縮,過了好半天,她才極其艱難地點了下頭承認:“......是。”
她不知道的是,那個同學的親戚曾經就在一場整容手術上出現過重大失誤,因此被吊銷了醫生執照,只能出來單幹,所用的器材設備也是早就淘汰了、有一定風險的,坑的就是像她這樣急于手術、沒有了解清楚的門外漢。
她臉上的胎記也并非那個同學所說的那樣容易好取,但同學的親戚賺錢心切,完全不顧手術将會面臨的風險,直接答應了下來。
邱燕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手術臺上,告別了她短暫的、還沒來得及綻放的人生。
在發現自己的靈魂從身體裏飄出來後,邱燕還愣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有兩個周身萦繞着厚重黑氣、和她一樣飄在半空中的“人”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才回過神來,不甘心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那兩個“人”告訴邱燕,她已經死了,成了和他們一樣的鬼,而他們有能力幫她實現她生前的願望。
生前的邱燕錯信了別人,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死後的她已經沒什麽好失去的了,便跟着兩鬼離開。
她被帶到一棟廢棄的大樓裏,在那裏,她看到了很多黑氣繞體的鬼,也有很多和她差不多的存在。
他們按照要求聚到一起,緊接着一只鬼飄到他們面前,在他手心裏凝起一團黑球,黑球裏競相飄出一縷縷黑色的絲線,那些絲線争先恐後地往他們的額心裏鑽。
當黑線鑽進邱燕額心裏的一瞬間,邱燕只覺得頭昏腦脹,憤怒、悔恨、嫉妒...這些情緒将她重重包裹起來,再之後,邱燕便感覺自己如同堕入深淵,意識模糊,直到陳喬一将那縷黑絲抽離她的身體,才讓她重新清醒了過來。
陳喬一知道黑線是什麽東西——黑倫咒。
黑倫咒和曾經孫芹受過的黑遣咒相似,但兩咒又不完全相同,施咒的方法和對施咒人都有了更高的要求,且黑倫咒對人鬼的影響比黑遣咒更深。
黑倫咒能完全激發出潛藏在人鬼內心裏最直接的惡,惡會壓制住心智的另一方善,導致人鬼的軀體以及靈魂完全被惡意占據,這樣的人鬼,已經不是原來的人鬼了。
也就是說,對田夢雨做出這一切的并不是邱燕真正的本意,而是被“惡”操縱了思想和身體的“邱燕”搞出來的把戲。
陳喬一雙手交握撐住下颔,随意地往後廚方向瞥了一眼,問:“為什麽會選擇田夢雨?”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和她有過交際,而且在那之後,我已經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麽了,如果真的要問原因的話,”邱燕的聲音越來越小,“或許是因為鄒海曾經和我說過,隔壁宣城大學的校花田夢雨是他們男生的理想型,長得好看,身材又好,還很優秀,所以我很羨慕她,潛意識裏想要成為她。”
“‘如果我能成為像田夢雨那樣漂亮優秀的女孩子的話,鄒海是不是就會更加喜歡我了’,我曾經這樣想過。”
說到這裏,邱燕猛地擡起頭,緊張地保證道:“不過請您相信我,我從來沒有動過其他的歪念頭,搶走田夢雨的臉這件事,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傷害別人的。”
陳喬一置若罔聞,她紅唇微啓,冷冷吐出兩個字:“蠢貨。”
邱燕一怔:“您說什麽?”
陳喬一:“我說你是蠢貨。”
“如果現在我給你一個夢想成真的機會,你是想要變漂亮,好讓鄒海回心轉意,再死心塌地地愛上你嗎?”
邱燕心裏微動,但她捉摸不透陳喬一的心思,嘴唇嗫嚅幾下,沒有回話。
陳喬一看出她的猶豫,又冷笑一聲,驟然起身前傾身體,在邱燕面前簡單抹了一下,邱燕眼前随即浮現出一些陌生的片段。
是鄒海,他和幾個男生在一間昏暗的KTV裏玩真心話大冒險,玩得比較大,這一輪輪到鄒海輸了,抽中的懲罰卡片是“在一周內追上一個女生,并在一起達半個月以上。”
其他男生瞬間起哄,紛紛給鄒海“出謀劃策”,直到有一個男生提到了邱燕的名字,其他男生默了片刻,旋即起哄聲更兇更烈。
有人說像邱燕這樣的肯定很難追,更有富二代大放厥詞,揚言要是鄒海能在規定時間內追到邱燕,就給他轉賬五千塊錢。
鄒海聞言笑起來,說這五千塊錢他拿定了,還表示不僅會追到邱燕,還一定能讓她對自己死心塌地。
邱燕眼神呆滞,她瞥見KTV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正是她和鄒海在一起的前五天。
畫面裏的場景瞬間又變換到教室外,KTV中的其中一個男生走近鄒海搭上他的肩,同他閑聊了一會兒後,笑問:“海哥,你都和邱燕在一起快一個月了,怎麽還不分手,你不會真喜歡上她了吧?”
鄒海的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他冷笑一聲:“開什麽玩笑,我又不瞎,怎麽可能會喜歡上那個醜女,光是看到她那張臉我就快吐了好嗎?不過那醜八怪蠢得很,特喜歡給我送錢,每次我說我想要個什麽,她就立馬把錢給我轉過來了,當個提款機玩玩也不賴。”
邱燕咬緊下唇。她記得那段時間鄒海經常在她面前說看上了哪款限量跑鞋,手機用了許久也該換了,同寝室舍友都有的某某電子設備,就他沒有,很掉面子。
那時候的邱燕覺得鄒海對自己特別好,自己不能什麽都不為鄒海做,所以将大部分生活費都轉給了鄒海,自己則省吃儉用,不夠時則從她積攢的積蓄中拿,微信支付寶裏幾百幾千的轉賬記錄比比皆是。
不過話說回來,她一直覺得鄒海對她好,但是究竟是好在哪裏了呢?
邱燕迷茫地看着畫面裏保持着嘲諷笑意的鄒海,腦海裏有關于她和鄒海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裏的回憶逐漸變得清明起來。
她記得鄒海會和她一起去食堂吃飯,但在吃飯時鄒海從不擡頭看她;
在圖書館裏學習時也是如此,鄒海會和她并排坐,但會在“不經意”間将椅凳拉遠一些,還會長時間地去衛生間不回來,他們在一起學習的時長還比不上鄒海去衛生間的時間;
每次送她回宿舍時,鄒海也經常東張西望,不時落後或走快一些,現在回想起那個畫面,她和鄒海就像是兩個剛好同路的陌生人。
邱燕的心髒忽然狠狠抽痛了一下,她盯着畫面裏鄒海的臉,面容戚戚,一滴眼淚悄然順着臉頰滑下。
過了半晌,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起來:“他、他怎麽能騙我呢,明明只有他不在乎我的胎記,明明他說過他喜歡我的。”
陳喬一神色未變,又是輕描淡寫的一抹,畫面裏的場景旋即變成了其他:“鄒海在不在乎你的胎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一定不在乎你臉上的胎記。”
畫面上出現了一個中年婦女的臉,邱燕喉間一噎,情不自禁地喊了聲“媽媽”。
婦女正是邱燕的母親鄭英,她正牽着小小的、看上去不過三四歲的邱燕逛集市買菜,菜攤的老板看到邱燕,不由得“哎呀”一聲,大大咧咧地問:“造孽哦,你這娃兒的胎記怎麽長在這裏,以後怕是嫁人都不好嫁吧。”
原本和和氣氣笑着的鄭英臉色立馬變了,她将邱燕護進自己的懷裏,瞪圓眼睛、氣勢洶洶道。
“你怎麽說話的?我女兒有胎記怎麽你了?她嫁不嫁得出去用得着你管嗎,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以外貌取人啊,我女兒乖巧又懂事,就算她嫁不出去我也能養她一輩子,你算什麽東西?”
邱燕印象中的鄭英一直是溫和好說話的形象,但她不知從什麽時候忘記了,個頭矮小的鄭英也有面對一米八的壯漢毫不膽怯、拼命為自己說話的模樣。
就像是努力将小雞仔保護起來、不讓它受到任何來自老鷹威脅攻擊的雞媽媽。
邱燕又想起來一件她淡忘很久的事,那年是跨年夜,家裏的親戚被邀請來他們家做客,那個期末邱燕考了年級第一名,親戚們都很給面子地誇獎邱燕争氣,将來必定大有作為。
然而鄭英只是輕輕摸了摸邱燕的腦袋,低頭含笑地看着她說:“小燕子将來當個普通人也沒事,只要她能健康快樂地長大,我這個做媽媽的就知足了。”
鄭英并沒有因為親戚們的誇獎恭維而給邱燕任何壓力,與之相反,她笑得很溫柔,輕聲說着自己平凡的心願。
但在那一刻,邱燕在鄭英眼裏看到了光。
場景繼續變換,來到了邱燕小區外的公園。
天上紛紛揚揚地下着雪,邱燕走在上學的路上,發現在公園外牆的長椅上躺着一個流浪漢,他穿着的衣服破破爛爛,全身凍得發抖,看起來可憐極了。
邱燕于心不忍,便用身上僅剩的幾塊零花錢買了熱乎的饅頭包子,又噠噠跑回家,在爸爸的同意下帶走了爸爸已經穿不下的棉襖,将它們一齊贈送給了那個流浪漢。
流浪漢感激地接過食物和衣物,說邱燕是他遇到的最善良的女孩。
下一秒,畫面上場景變成了趴在樹上的邱燕。
她正在為一個小女孩取不小心挂在樹上的風筝,在下樹的時候,邱燕的胳膊還被尖銳的樹枝刮出一道細長的血痕。
小女孩沒有注意到邱燕胳膊上的傷口,她接過邱燕手裏的風筝,在邱燕沒反應過來之際,用力抱了她一下,還甜甜地、奶聲奶氣地說了聲謝謝。
......
而在陳喬一為她呈現出來的景象中,還有很多她不知道、或者早就被她忽視遺忘了的事情。
比如班主任在其他老師面前表揚她勤奮好學,對她不加吝啬的誇獎,又比如她在運動會上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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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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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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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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