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新鄰居?

次日就是周末,下班後選擇放松的人很多,車也比往常要多了些,堵得馬路上水洩不通。道路兩旁的大廈上循環播放着明星代言的廣告視頻,引得一些女孩子駐足觀看。

岑淮舟到家的時候,天空已經披星戴月了。

他剛把車停好,就看見岑璐小跑着出來,腳上還趿着拖鞋,“噠噠噠”地跑到車邊,分外殷勤地為岑淮舟來開了車門,一口一個“哥哥晚上吃了沒”“今天累不累”,挽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往房子裏走。

岑淮舟絲毫不懷疑,如果力氣夠大,岑璐恐怕恨不得扛着他進去。

他沉了聲音,眸色平靜地睨着她:“岑璐,松開。”

“噢......”岑璐心裏有鬼,飛快地擡眸看了他一眼,迅速收回手。

沒過幾秒,驀地瞪大了眼睛,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嘴角的傷口,滿眼驚愕:“哥?你的嘴巴怎麽...還有臉上,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岑淮舟懶得理她,果不其然,岑璐陪着他走回去的路上嘴巴就一直沒停過:

“你不會是跟別人打架了吧?”

“哥哥,你打贏了嘛?”

“哥哥...”

......

直到看見倚在門邊的大哥岑迦赫,岑璐才突然想起來她跑出來接岑淮舟的原因,于是她壓低了聲音:“淮舟哥,叔叔發現了你藏起來的合同草稿,說要找你談話。”

說完,也不敢再對上岑淮舟的視線,笑眯眯地飛沖向站在門邊的岑迦赫:“大哥!”

岑迦赫嗯了聲,往旁邊退了幾步,沒讓她撲到,眼底帶着笑意:“你快進去吧,外面涼。”

岑璐自知對不住岑淮舟,連連點頭,忙不疊地跑了進去。

岑淮舟不緊不慢踏上臺階,語氣悠悠:“外面涼還站在這,大哥。”

岑迦赫輕笑,随着岑淮舟的走近,目光定格在他嘴角,神色微微嚴肅起來:“你這怎麽回事?”

岑淮舟不在意地扯唇,“小事,我能處理得了。倒是你,還護着岑璐。不然我也不用盯着這張破了相的臉回來挨訓。”

他說沒事,那就說明暫時不用管。岑迦赫對自己這個弟弟的能力還是很信任的,若是真有麻煩,他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

聞言,他輕笑了一下,把最後一口煙抽完,緩緩吐出一口缭繞的煙霧。随手扔進角落的垃圾桶裏,笑着瞧岑淮舟:“璐璐也不是故意翻出來的,何必和一個小姑娘計較。”

岑淮舟等着他一起進去,面無表情說道:“小姑娘?哪家的小姑娘二十四五歲了還跟在哥哥們身後打滾的,那是猴吧。”

聞言,岑迦赫不禁失笑:“怎麽能這麽說璐璐,女孩子多大了都是小姑娘啊。淮舟,你這樣說話,沒有同事暗地裏吐槽你嗎?”

“你都說了是暗地裏,我怎麽知道。”岑淮舟微微擡眼走進客廳,一眼便對上了客廳中間端坐着的岑衛東,雲淡風輕地說道:“大哥,你這麽會說話,也沒見着你給爸媽帶回個兒媳婦啊。”

“......”岑迦赫被他噎得無話可說,無奈彎唇。

“你還有臉說你大哥?”岑衛東一字不落地全都聽見了,端着茶杯輕啜了口,啧了聲,沒好氣道:“三年前你說要帶女朋友回家給我看,三年後,我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岑淮舟輕撩了撩眼簾,沒說話。

岑衛東越想這個事就越來氣,恨鐵不成鋼:“你找不到就找不到,還撒慌,不叫人空歡喜一場。”

岑璐聞言,心頭一緊,悄悄往岑淮舟的方向看去。

男人垂下眼,額前的劉海耷拉下了幾縷,搭在額頭上,坐在沙發上安靜地聽着大伯父的訓話。

在她以為下一秒岑淮舟就要站起來走人時,岑淮舟擡起頭。

活動活動了脖子,又繼續安靜當擺件。

“......”

有聽了會教訓後,岑衛東終于說到正題,語氣嚴厲:“為什麽要把房子租出去,你是缺錢了?你知不知道,那是你爺爺奶奶送給你的婚房,你就這樣糟蹋他們的心意?”

岑淮舟微微擡眼,神色淡淡:“奶奶說送給我,住還是租都行。”

岑衛東面色一沉,陡然站起身,剛要開口。

下一秒,就看見岑老太太那張和藹的笑臉出現在手機屏幕裏,見到他頓時沒了笑意:“我給孩子的,你別瞎插手,真是事多,把你公司那些事處理好再說吧......”

......

岑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說着,越說越停不下對這個不省心的兒子的唠叨。岑衛東不好打斷,只能聽着,岑淮舟幹脆就把手機塞進了他手裏,微微一笑:“爸,您和奶奶慢慢聊。”

說完,他瞥着岑璐:“你跟我上來一趟。”

岑璐敢怒不敢言,慢吞吞地跟在他的身後上樓進了書房。

門一關上,她就立馬認錯,态度極其良好:“哥,我錯了!”

岑淮舟靠在椅背上,擡起眼皮睨她:“上次讓你辦的事情都弄好了?”

岑璐見岑淮舟不追究了,立馬就坐了下來,自信道:“房子的信息和照片我今天都放上去了,估摸着會有不少人問。”

岑淮舟忽然想起歸途中看見的那幾個招眼的廣告,手指敲了敲桌面,淡聲道:“去買個首頁推送,帶橫幅的那種。”

岑璐愣住兩秒:“可是...這個沒必要買——”而且很花錢。

“這個月的零花錢,”岑淮舟從錢包裏拿出一張銀行卡,緩緩推到她煙眼下,“我出兩倍。”

岑璐的眼睛瞬間噌亮,飛快薅走,笑顏逐開:“雖然哥哥你的要求太龜毛,但是我保證讓其他人都被你‘豔壓’!”

“......”

次日一早,喬梧就起床了,她跟房東約好了要去看房子。

阚鹿昨天回來的太晚,現在還在床上睡着,喬梧把她的那份早餐溫在了微波爐裏後便趕到了房東在微信上說的嘉苑。那是W市排名靠前的小區,靠近市中心,小區學校都在附近,房價頗高。

昨晚等阚鹿回來的時候,她逛了下租房軟件。不知道平臺方出于什麽審美觀念,一打開軟件就彈出一個巨大無比的廣告海報,喬梧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那些字差點閃瞎她的眼。

而且字超級大,散發着五彩缤紛的光芒,怎麽看怎麽...

醜。

本來是準備關掉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覺得那張廣告海報醜得很獨特,鬼使神差地就點了進去。再然後,她發現那套房子竟然巧妙地滿足了她對房子的一切美好設想,伴随着的還有一份極其苛刻的招租客要求。

巧就巧在,她完美符合租客标準,就是沒有那麽多錢。

不過房東說,因為有錢,所以價格可商量。談妥價格後,喬梧這才來看房了。

然而,在見到岑璐戴着大墨鏡的時候,一向波瀾不驚的喬梧還是微微一怔。

岑璐往下扒拉着墨鏡,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咦,原來看房子的是你呀喬梧?!”

喬梧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岑璐熱情地推着進了房子。迷迷怔怔地聽了半晌,才意識到——

她想租的是岑璐的房子。

跟岑淮舟看起來關系很親密的岑璐。

喬梧靈魂出竅般跟在岑璐身後,聽她熱情地推銷,哦不,是介紹。

“喬梧,你看嘛,這個裏面所有的家具都是新的,要是住進來,你就是第一個使用者,多劃算啊!”岑璐賣力地給她比劃着,講得眉飛色舞,擅自做主:“我就喜歡看漂亮妹妹,你之前還幫過我,再打八折你看怎麽樣?”

喬母打來電話的時候,喬梧剛好在聽岑璐介紹洗手間的設計。

她垂眼盯着屏幕上不斷跳動着的名字備注,把唇肉咬得生疼,迫使她的理智回到腦海。她擡頭,對着一旁的岑璐彎唇:“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

岑璐笑眯眯地點點頭,“沒關系,你先接電話,我去客廳坐坐。”說着,轉身就走出了洗手間,還順手幫她把門帶上了。

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浴室裏,喬梧接起通話,喬母溫和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聲音溫溫柔柔的,就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小梧,你吃了嗎?”

喬梧喉嚨微堵,沉沉地應了聲,“早上吃了點。”

喬母淺笑着說她終于自覺吃早餐了,都不再是從前那個吃早餐都要她規勸的小女孩了。喬梧沒說話,喬母卻自顧自地又說了好些家裏發生的事情——冰箱壞了,喬父買了臺新的,還能刷視頻,很有意思。爺爺養的那條小土狗走了,離開的那天誰也沒看見它,爺爺以為它是跑出去玩了,便沒有立即去找,等找到的時候發現它已經沒有了生病體征。醫生說它是年紀到了,自然老死。

說着說着,喬母的聲音透着淡淡的哽咽:“爺爺說,小黑仔離開家之前還一直在我們之前住的房間門口轉悠,它一直在等我們回去看最後一眼。可是...可是當時我們不在家,還是沒有見到它最後一面。”

小黑仔是爺爺養的那條土狗,說是爺爺養的,倒不如說是喬朝執意抱回家後,寄養在爺爺奶奶家。老人嬌縱它就如同嬌縱喬朝一樣,但小黑仔的性格卻格外的好。任誰見了都忍不住要摸摸。

“它已經十一歲了,很久了。”喬梧抿了抿唇,溫聲安慰她:“或許是它累了,想好好睡一覺,您別太難過了,它那麽乖,不會希望看見您如此難過的。”

“爸爸呢,不在家嗎?”喬梧問道,輕巧岔開話題。

喬母似乎是擦了擦眼淚,情緒平複了許多,“他今天上班,還沒回來。”

“看時間也快了。”

喬母沉默了一會兒,又輕聲問:“小梧,你什麽時候回國啊?快要國慶了,你不回來看看嗎?我和你爸爸正好可以去機場接你,你就不用自己拿那麽多東西了。”

喬梧頓了幾秒,垂下眼盯着潔白的地磚:“快了,國慶...國慶看時間吧,有時間的話我就回來。”

喬母聲音明顯高興了些,連連說了幾聲好,“那你要回來之前給爸爸媽媽打電話,爺爺奶奶這段時間一直也在念叨着你,他們還怪我和你爸爸,說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去國外。”

“那樣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兒,叫你總是接不到我們的電話。”喬母說着聲音又染上了隐隐的哽咽難言,“我老夢見,朝朝沒打通你的電話,他沒找着你,你也沒帶回他...”

喬梧一直靜靜地聽着她說,等喬母說完,她才出聲:“媽媽,我這邊還有點工作沒處理完,等得空了再給你打電話。”

說完,也沒等喬母再說什麽便挂斷了電話。

客廳裏岑璐刷視頻的歡笑聲隐隐約約鑽了進來,打破了浴室裏死一般的沉寂。

喬梧睫毛顫了顫,緩緩擡眼,對上鏡子裏同樣眉眼的倒影。

走出浴室前,她莫名地朝着鏡子笑了下,眉眼寂靜:“你不累嗎?”

确定要租後,喬梧果斷地簽了合同,但是總感覺忘了什麽事情怎麽也想不起來。

話就在嘴邊,腦子裏卻一片空白,怎麽也沒想起來究竟是什麽問題。

她嘆了口氣,索性不再去想。

“那以後有什麽問題直接聯系我就好了。”岑璐笑眯眯地把鑰匙和合同交給喬梧,越看越覺得喬梧身上有種很令人舒服的氣質,想到自家堂兄的那些龜毛講究不禁有些同情起喬梧來,便膽大的自作主張起來:“如果以後你覺得這房子不好,我這邊還有其他的,你可以找我換。”

岑璐掰着手指頭數了數,一臉認真:“我覺得你挺好的,你要是以後去B市想租房也可以找我,我那邊也有幾套。”

喬梧:“......”好像有被傷害到。

她點點頭,有些感動的同時,又忍不住想到,也只有這麽門當戶對的女孩子最适合岑淮舟了,可愛天真又很善良。想到這,喬梧彎唇笑了笑,眉眼溫和:“好,謝謝你,陳小姐。”

岑璐看着喬梧欲言又止。

她其實還挺好奇喬梧是哪裏人,因為她已經被喬梧叫錯姓氏好幾次了。但想了想,現在兩人還不太熟稔,說出來可能會讓喬梧尴尬,索性作罷。

等電梯的時候,喬梧總算是想起來之前一直想問的問題:“對面那戶也是你的嗎?我有鄰居嗎?”

說起這茬,岑璐以為她是擔心有噪音,滿不在意地擺擺手:“不是。不過你不用擔心,據我觀察他基本上不會來這住,你可以放輕松點。”

岑淮舟比她富有多了,狡兔三窟,他不知道幾套房呢。

見岑璐似乎有些誤會了她的意思,喬梧也懶得解釋,笑着點點頭:“那确實挺不錯的。”

随着叮咚一聲,電梯徐徐向兩邊打開。

岑璐對喬梧笑了笑,“待會你先。”

喬梧眼眸微彎,餘光瞥見電梯裏似乎有個人,下意識看過去,卻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

男人不緊不慢地走出電梯,指尖勾着的鑰匙發出碰撞聲。

瞧見兩人時,眼皮輕撩,眼神疑惑得非常真誠:“看房麽?”

“新鄰居?”

男人壓着聲音,聲線又低又酥,像是楊柳枝輕晃,若有若無地撩撥着。

“......?”

喬梧偏頭看向身邊一臉複雜神情的岑璐,壓低了聲音,卻還是叫岑淮舟聽得一言半語:

“陳小姐,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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