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情感

“阿爍、阿爍！”

“嗯？”猛然驚醒，黃爍眨了眨眼，父親微蹙着眉的樣子出現在面前，令黃爍心下有些忐忑。“父親……”

“你剛才想什麽去了？”探究地看着自己的寶貝兒子，黃岐也沒心情吃東西，索性撂下手裏的筷子，專心詢問。“每次從陛下那裏回來，你就一副丢了魂的樣子，到底怎麽了？”

“沒……”低下頭，從小到大父親深烙在心底的威嚴令黃爍不敢反駁父親的言辭。只不過——他也是真的不敢将自己失神的原因告訴自己父親。每次看到陛下的時候，黃爍都會忍不住想要陛下更近一點，但是真的與楓秀離得近了，他又會忍不住臉紅。然後，即便是回到家裏，楓秀的音容也如幻影般在他的面前浮現。

年幼的黃爍并不知道，自己對那位至高無上的帝王抱有什麽樣的感情。不像是老師、不像是父親，冥冥之中的感覺甚至告訴他，那種感情甚至不應該是臣子對君主的情感。

那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

“跟陛下有關？”知子莫若父，黃爍的遲疑黃岐自然看得到。思來想去，似乎，這些日子以來與以往不同的地方也只有陛下對黃爍的教導了。可是——仔細想了想上次楓秀看到他數次欲言又止後對他說的話，黃岐更加想不明白黃爍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身軀微微一顫，黃爍清秀白淨的臉頰上又泛上了紅暈。

看到兒子這個樣子，黃岐既想生氣，又想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小受了太多有關要忠誠于魔神皇陛下的教導，亦或者是陛下本身的魅力足夠令萬魔欽慕，總之每次聽到有關陛下的事情，黃爍都會忍不住激動起來。而在見到過陛下之後，黃爍這毛病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嚴重了。

微微搖頭，黃岐心中自以為有了定論。“阿爍，陛下對父親誇獎過你，說你的天賦很好。”

果然如黃岐所料，黃爍在聽到他這麽說之後，海藍色的瞳眸一下子亮了起來，那裏面似乎有着星星在閃啊閃啊的，令黃岐有種被閃瞎眼的感覺。

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黃岐第一百零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對自家兒子灌輸陛下的光輝形象有點過頭了，弄得這孩子對陛下似乎有種難言的崇拜。不過——這樣的話，解鈴還與系鈴人，他是不是應該用陛下的話來教訓自家的小崽子？

有些不确定地想着，黃岐帶着試一試的态度這麽對雙眸閃亮，分外關心自己在陛下眼中形象的黃爍說道。“但是，你有一點缺點，陛下也提了出來。為父希望你能夠盡快改正，以後能夠更好地為陛下效力。”

“缺點？是——什麽？”微微睜大了藍眸，黃爍看上去似乎有點驚訝。不過，剛說完這句話他就想起了一件事情，小臉上的神色略微有些不自在。果不其然，他下一刻就聽到父親說——“你啊，別老是一見到陛下就臉紅。雖然帝心不可測，但是這麽多年來，為父還是對陛下有點了解的。陛下欣賞的性格是沉穩果敢，而不是羞澀稚弱。”

“我會的。”點了點頭，黃爍很認真地開口。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對陛下抱有什麽樣子的感情，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陛下所欣賞、在乎的存在。希望自己能夠像父親一樣，為陛下效勞，成為陛下的左膀右臂。

看到兒子這般模樣，黃岐心中滿是欣慰。但私下裏卻難免有點泛酸——他的寶貝兒子啊，這點小毛病他這個老子對之提出千遍萬遍都沒有用，陛下就是那麽簡簡單單地開個口，還不是直接面對的一句話就讓他兒子乖乖地改正毛病。嗷嗷，這讓他這個老子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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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對了父親——”看到自家父親似乎又陷入了莫名其妙的自欺自哀之中，黃爍眉頭不着痕跡地微微一挑，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父親，有件事情，我想要問您。您……”

“問吧，只要不涉及機密，為父知無不言。”被兒子小心翼翼的态度逗得心都快化了的黃岐立刻拍板，一副二十四孝老爹的樣子，看得黃爍自己都不由扶額。

“其實沒有那麽嚴重，就是——您在面對陛下的時候，會不會感覺心跳加速，渾身靈力流速加快，然後特別激動？”遲疑了一下，黃爍最後還是決定向自己的老爹尋求外援。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這個狀态如果解決不掉，以後會不會鬧出什麽亂子來，或者被陛下覺得靠不住。而這兩種最有可能招致的後果，都是黃爍分外不願意看到的。

“嗯……”聽了黃爍的話，黃岐倒是有很認真地在思考。畢竟任何關于陛下的事情他都不敢怠慢。更何況，這其中還牽扯到了他的寶貝兒子。

但是，不管怎麽回想，黃岐都沒有想到自己面對現在這位陛下時有什麽除了崇敬和畏懼以外的情緒——難道，是因為自己老了，所以不懂得年輕人的心思了嗎？

這個想法令黃岐有點沮喪，不過為了回答兒子的問題，他仔細琢磨了一下後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像黃爍這麽個年紀的時候，第一次随着自己的父親觐見先皇楓彥的往事——似乎，在那遙遠的記憶中，年少的他在見到先皇的時候心情也差不了多少？

‘或許，只是因為阿爍太崇拜陛下了吧。’這麽想着，黃岐也是這麽解釋分析給黃爍聽的。而年幼的黃爍仔細回想過後也就這麽傻乎乎地信了。再然後……

好吧，錯誤地把自己兒子對陛下的愛慕當成了腦殘粉對偶像的崇拜以及就那麽傻乎乎地把自己的愛慕扭曲成狂熱分子思想的黃家父子也真是夠了！

現在自以為解了心結正在開開心心跟老爹吃團圓飯的黃爍在幾百年後每次回憶起今天的場景，都忍不住有掀桌的沖動！就是因為這一次的誤會，導致他日後的情路愈加坎坷啊摔！

不過，以後的事情，自然是以後再提，現在讓我們轉移一下視線，看看這些感情糾葛中另一個主角的現況——

修長的手指滑向旁邊的被褥，觸手之時，指尖的一片冰涼令楓秀原本略有些混沌的意識一下子清晰了起來。修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了顫，楓秀的一聲嘆息在唇邊徘徊一周，終究是又咽了回去。

坐起身子，泛着玉質光澤的黑發自然而然地從肩胛兩側垂落到身前，好歹遮擋了一下那潔白肌膚上的玫紅色吻痕。略微有些酸疼的腰身提醒着楓秀昨晚的荒唐。微微動了動，似乎有液體從身體裏流了出來，楓秀眉梢微微一跳，忍不住牽起唇角冷笑了一聲。

阿加雷斯那混蛋，每次都是吃了就走，也不知道給他清理一下。心中不自覺地升起了一絲怨氣，而敏感覺察到這份怨氣的楓秀捋着自己長發的手微微頓了頓，而後唇邊的笑容帶上了兩分冷峭的譏諷，随即目光中也帶上了兩分幽冷之色。

又不是柔柔弱弱的小女孩，怨什麽怨，選擇阿加雷斯也不過就是寂寞之餘的一個消遣，床伴而已，既然不想用帝王的身份強壓，那也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再有什麽甜言蜜語也當不得真，這種事情，他能夠享受到也就是了。而平日裏……

他和阿加雷斯都是有自己後妃的，他們彼此之間都有着自己的考量。除了那不為人知，偶爾會有的歡好之外，他楓秀與阿加雷斯之間的關系也不過就是普通的君臣兄弟罷了。他不會因為對方與自己有着這一層不為人知的關系而做出什麽妥協，而對方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對自己的忠誠更多一些。

不過，就是因為寂寞，而衍生的，原本不應該存在的關系罷了。

選中阿加雷斯，也不過是因為對方長得比較順眼，與自己的關系還算親近，也算得上忠誠。再加上技術的确不錯，讓他還算滿意——而已。

睫毛微微顫抖，水紅色的唇因緊抿着而顯得失了血色，再加上楓秀那熒白的肌膚，讓這位僅僅只是披了層薄被的帝王看上去給人一種脆弱的感覺。只是，下一刻，那微薄的唇就習慣性地帶上了一層淺淺的弧度，似乎柔和又似乎冷漠，令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清潔梳洗，将那被折騰得一團亂，還染上大片濁液的被單換下來，鏡中的青年依舊微微而笑，柔和淡漠，沒有一絲改變。是了，他可以有遲疑，卻不能有怯弱，甚至連遲疑都不能夠展露在人前。因為，他是楓秀，是魔神皇，是魔族最高的統治者！

大殿之上，楓秀依然漠視這恭敬侍立的臣子，笑意從不會閃入眸底，即便是看到一邊的阿加雷斯，目光也沒有半點軟化。就好似前天夜裏，那個在對方身下輾轉呻吟的人不是自己。

而阿加雷斯——若說他對楓秀沒有情意是不可能的。那樣的一位帝王，在每次短暫地擁有對方之後，他怎麽可能完全不動心？可是……

可是阿加雷斯卻從來不敢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在對方眼裏，因為，他和楓秀都明白，全然的愛情——永遠不屬于楓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