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癡醉心中願(三)
蘇慕華已經無法再去思考迷煙因何而來。
迷煙勾起人心底潛藏的情|欲,焦灼成這一場情|事,絢爛如春之豔桃,夏之烈陽,秋之霜楓。暢快淋漓一場紅塵颠覆,定不相負。
......
陸酒冷拱起背脊像一只優雅而敏捷的雪豹,将他護在身下。手順着蘇慕華的背脊,慢慢為他平複餘韻。燈攏千紅,蘇慕華趴在鋪了一床的碧羅帳幔上喘息着,完美而利落地曲線微微起伏,渲染了燈火的暖色。已經色授魂與了一回,身體卻吸髓知味般地不曾飨足。愛撫之間慢慢蓄滿了力量...
陸酒冷眼底灼着燈火的豔色,濃黑的劍眉上凝着汗珠。
不知由何而起,兩道身體糾纏翻滾,綿長而醇美的欲|望似乎永無盡頭。醜時早過,蘇慕華眼前為黑暗籠罩,觸覺敏銳地讓人心驚。神智早已抛開,哭泣過,求饒過,到了最後他幾乎熱烈地迎合了陸酒冷。
蘇慕華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身體幾乎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下身脹得發木,卻還算幹爽,想是為人清理過,臉就黑了三分。他雖然不會像個女子般扭捏,但想想醒來還要面對這個人,蘇慕華心頭更是窘了幾分。那一場糾纏雖是失了控,但記憶中的一幕幕鮮明。
陸,酒,冷...
這個混蛋...
蘇慕華驀然睜大眼睛,他一手勒上身邊人的脖子,“陸,酒,冷...”
陸酒冷悠悠然靠在床沿,“小蘇,你醒了?”
蘇慕華聽到他的聲音,怒氣上湧,“陸公子,昨晚我伺候你,可還快活?”
陸酒冷輕輕一笑,眼裏帶上戲谑的神色,“小蘇說哪裏話,我此生都不會忘記,昨晚是你那兩條長腿緊緊絞着我,還說不夠...還要...渴成這樣,到底小蘇和我是誰比較快活。”
“放你娘的屁!”蘇慕華幾乎氣得發抖,“我問你,鎖鏈什麽時候斷的?”
昨晚這人翻來覆去要了他多少回!
若非鎖鏈斷了,又怎麽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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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唔...讓我想想...”
蘇慕華并指如刀,冷笑道,“陸酒冷!你可以黃泉路上慢慢想!!”
“別急別急,我想起來了,小蘇為我用手做...的時候,我發現內力可以運轉了,嫌鎖鏈礙事,就把它給掰斷了。哦...原來你沒察覺到,小蘇如此專心,一心一意為我....”
若內力可以驅使,以他們的修為,區區合歡香又怎能左右?
“原來你早已清醒,那為何還,還那般對我。”蘇慕華聽到這裏,終于忍無可忍,一掌籠了陸酒冷胸前的兩處要穴,就待拍落。
他這一掌凝了八分的內力,端可裂金碎石。
陸酒冷只手隔住他的手腕,十指交握,拉了那只手在手中。斂了漫不經心的笑容,緩緩道,“小蘇,我那般對你...只因,只因我想要你。我雖然瞞了你,但我對你之情是真,我許你此生不負也是真。”
蘇慕華聞言,氣得幾乎發笑。他闖蕩江湖多年,見過登徒子,但從未有一人如這人這般風流得理直氣壯。
“放屁,我堂堂男兒,誰要你的此生不負。是誰說不欺人于暗的,陸酒冷你這個小人!”
陸酒冷扯下還算幹淨的一片床帳将青年包個嚴嚴實實。“小蘇,算我不是...你現在體力不如我,真與我動手讨不了好。此間主人昨晚下了迷香,到現在還沒有動靜,也不知道出了什麽變故。不如我們先合力逃出去,再來算我們之間的帳。”
這一處密室建于地底,陸酒冷如只壁虎一般掠上房頂,敲了敲四處,終于選定一處,一掌轟開。磚頭帶着粉塵跌落,陸酒冷伸手拉了蘇慕華,施展輕功竄了出去。
陸酒冷站在平地上,看着自己身處的竟然是一處亭臺外。
不遠處春陽穿花樹,幾處黃莺翠柳。
“都道塞上有江南,果然不假。”
蘇慕華聞言問,“沙漠中的綠洲?”
陸酒冷道,“看來是,嗯...這裏似乎放了東西。”
亭臺中的石桌上擺了兩套折疊得整齊的衣服,一者杏黃,一者藏青,顯然是蘇慕華和陸酒冷原來身上的那兩套。衣服上擺了刀劍、錢袋、折扇、連那管竹制的粗劣長笛也在。
陸酒冷翻看了,“我們的衣物刀劍都在,還有張紙條。”
他拿了那張紙讀出來,“地底三日,一夕合歡。他朝聚首,再問鴛盟。死生修羅,誰留誰舍?”
陸酒冷讀完也覺得不可思議,“這個畫刀莫非還有當月老的愛好?”
聽到一夕合歡四字,蘇慕華眸光沉了沉,心道難道小爺竟然給這人白當猴耍。
這片沙漠綠洲空有亭臺樓榭,除了他們二人,卻再無半個人影。廚房之中茶水尚溫,似人方匆忙撤走不久,也不知道除了什麽變故。
陸酒冷大大咧咧地躺在岸邊,嘴裏叼了根蘆葦。
白色的蘆葦叢中,夕陽照着蘇慕華露出水面的胸膛,深深淺淺的紅,俱是斑駁的情|欲痕跡。
蘇慕華行至岸邊,從蘆葦叢上拿了衣服穿上,踏上岸來。
陸酒冷聽到足音停在他的身側,睜開眼看去,蘇慕華道。“陸酒冷,我想過了,昨夜之事,要麽殺了你,要麽揍你一頓。”
陸酒冷頗有興趣地道,“那小蘇想好殺我,還是揍我之前,我們不妨還可以先做做朋友。若你一日沒想好,我們就可做一日的朋友。”他向着蘇慕華晃了晃手中的酒壺,倒了一杯酒與他,“這是我在廚房尋到的梅酒,此酒甚美,小蘇可願與我共飲?”
夕陽下,大片的蘆葦在風中搖擺。梅酒入喉淡了寂寞神色。
陸酒冷天南地北扯着些風土人情,“我做殺手的時候,扮過形形色|色的人,有一次在江南紹興扮的是個酒坊的小二,那次我學會了怎麽往酒裏摻酒。”
“只聽過往酒裏摻水,還未聽聞過往酒裏摻酒。”
“酒裏摻酒,像用五年的女兒紅加些重味的花雕,勾兌出二十年陳的滋味,憑空可以多賣個兩三倍的價錢。除了酒裏摻酒,還可茶裏摻茶,我曾試過用些陳年的岩茶茶磚調配,可以配出閩地的名茶大紅袍。”
蘇慕華聽了笑道,“若我樓中總管見了陸公子,一定會覺得很投緣。”
他一言既出,方覺失語,陸酒冷已經聽到。笑着問,“樓中?什麽樓?”
蘇慕華哼了一哼,眉間帶了幾分傲色,“天下第一樓。”
“原來小蘇就是蘇慕華”,陸酒冷摸摸鼻子,輕咳一聲,“我總算知道自己抱過的...是什麽人,也實在...有點佩服自己的膽量。”
斜陽撒在二人身上,杯中酒水清冽,映照萬裏雲天。與這人的孽緣雖然并非蘇慕華所願,但感覺似乎也不壞。
二人帶足了酒水、肉幹,以星辰辨了方向,擇了南向而行。行了數個時辰,便穿出了綠洲,入眼一片黃沙。
“有馬蹄的聲音”,蘇慕華突然道。
二人躲在沙丘間隐了行跡,片刻陸酒冷覺得掌下黃沙震落,如鼓點般疾響的馬蹄聲自風中傳來,聲音漸漸清晰。
星光漫天映照黃沙如海,連綿起伏的沙丘間,數不清的黑色戰馬奔馳。戰馬隊列呈兩翼展開,如飛翔的獵鷹掠過大漠。
馬上諸人皆是披着黑色的披風,戴着風帽。
星光照着鐵戈長弓,凜凜刀兵之氣。
片刻之間,那隊戰馬在沙丘中停駐,竟然就此安營紮寨,生起了篝火。
陸酒冷以內力傳音入密,“是一支軍隊...這軍隊看上去有數千人。啊喂,他們在這安營,我們得等他們歇下了才能過去,在這耗着了。”
蘇慕華道,“且聽聽他們說些什麽。”
左右兩翼的騎兵向四面散開,将中軍圍在中間,為衆人團團護在當中的是四匹馬,這四騎連馬身也披铠甲,披風更是嚴實得掩了本來面目。
四人下馬圍坐在中間帳篷的篝火旁,其中一人為另三人備下酒食,便遠遠退了開去。
蘇慕華和陸酒冷二人凝了內力于耳用心聽去。
“二位遠來是客,我行軍簡陋,只有這酒是不能不喝的,請。”
陸酒冷聽他聲音有幾分熟悉,再仔細看他的那披風打扮,心道莫非就是那日圍困蘇慕華的馬賊。
他對面一人舉了杯,另一人的手卻仍攏在袖中。
舉了杯的人道,“謝主人雅意,殿下不勝酒力,我便鬥膽代之。”
蘇慕華神色微變,這個人的聲音他不會錯認。是他,他曾經以為此生再也不會遇見的葉溫言。
“你認識他?”覺察到他的神色有異,陸酒冷傳音入密問。
“太子少傅葉溫言,也是...我的結義大哥。他身邊的那位想來是當今的太子殿下了。”
篝火旁,葉溫言舉杯,仰首飲盡了酒。
那人将手中酒杯一抛,笑道,“葉先生,果然是爽快之人,我們也不妨開門見山,談談這筆交易。”
葉溫言直言道,“殿下想請岱欽首領出兵征伐雁北。”
陸酒冷心下微驚,原來這人就是沙匪頭目岱欽。小蘇的大哥與沙匪勾結,目标竟是雁北,這...
岱欽道,“殿下不是和燕王在争這一座城池麽,怎麽反而要讓我出手。”
葉溫言解釋道,“我得到消息,北燕護國将軍燕青雲領了先鋒三萬人馬不日将大舉南下。燕王居望北城,望北城一失,往京中一路再無天險,他必然不敢輕動。雁北只有孫晟一支孤軍,自然不是你的對手。你奪下雁北後,皇上必然震怒,那時殿下再請旨出征。”
岱欽道,“一座雁北,我若奪了便成衆矢之的,葉先生你有好計謀,我也不傻。”
葉溫言道,“岱欽首領勿誤會,殿下領兵到了之後,會佯攻幾場,然後你歸順殿下。這獻城有功,便是封個一品大将軍也不為過。”
岱欽撫掌大笑道,“如此,燕王輸了這一陣,得背上失城的責任。應對北燕鐵騎那他再有個閃失,殿下得天下便再無阻礙。”
葉溫言溫和一笑,“我便先恭賀岱欽大将軍了,日後還請多多照拂。”
岱欽含笑點頭,向着太子道,“殿下怎麽說?”
太子道,“葉先生的話便是我的話,岱欽首領盡管放心。”
岱欽道,“我是粗人,醜話說在前頭,我手下這些弟兄是渴了很久的。攻破了城,什麽美人財貨,我可管不住他們。”
太子道,“雁北的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岱欽首領自便就是。”
星光下蘇慕華眼底眸光一盛,手心已經凝了冷汗。
岱欽自鬥篷下發出森冷的笑聲,“對了,葉先生,數月前我進京時曾在你府中遇見過一人。一月之前,我在這沙漠之中又見了此人,他眼睛似乎盲了。”
葉溫言訝異道,“不知此人是何等模樣。”
岱欽道,“他着白衣,使一把刀。”
葉溫言想想道,“可能是我的義弟蘇慕華,我一直在等他回京,一直未見蹤影。岱欽首領可曾知道他現在何處?”
岱欽道,“看他那日離開的方向,是往雁北城。”他頓了頓道,“葉先生,有一句話我說在前面,省得将來傷了和氣。我看上了你的義弟,這雁北城中,若我遇見了他,是決不會放過的。”
葉溫言猛然擡了眼,想說什麽,卻為太子按住手。
太子道,“葉夫子的義弟能得岱欽首領的青眼,是一件喜事。只要首領将來善待他就好了,葉夫子你說是不是?”
岱欽快意地笑道,“那是自然,我若得到了他,自然是日日歡愛,又豈會薄待他。”
葉溫言手在袖中握成拳,在太子的注視下沉默了。
陸酒冷在沙丘後臉色狠狠一沉,“這就是你的什麽狗屁結義大哥?”
蘇慕華拉了他的手,覺得粗糙的掌心傳來的溫度,輕輕笑了笑。“陸酒冷,我們回雁北。”
陸酒冷反握了他的手,注視着月下那道身影,淡淡說了一個字,“好。”
蘇慕華這半生,千般算計都是為了一個人,前十年算計他的成,從今天起算計他的敗。
蘇慕華手下也曾沾染人命,但那是江湖恩怨,以殺止殺罷了。
葉溫言...算子無錯,但以一己之失致舉城傾覆,我便再難容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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