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浮雲遮眼(三)
對于男人來說,情人移情別戀其實也沒有什麽,何況他和小蘇...小蘇從未對他說過鐘情二字。對于男人來說,想喝酒也沒有什麽。風雪之夜相遇友人,西窗月下相伴紅顏,都值得一壺好酒。
軍營之中自然也是有酒的。五谷釀就,一味烈性,醇厚綿長求不來,入喉辛辣。
酒好不好陸酒冷其實并不太介意,他坐在山坡上,看着漫天的星光,越喝眼睛越亮,亮得像黑夜裏的寒星,亮得連他那張平凡無奇的臉都神采飛揚起來。
陸酒冷并不求醉,很久以前他就已經喝不醉。
所以當那一個人撞到他懷裏時,陸酒冷還能伸出手護住酒壺,好笑地問,“沒看到我在喝酒?”
他這句話并不是問撞進他懷裏的人。他問的人站在枝頭,眉目之間帶着幾分眼高于頂的傲氣。寬大的白袍在枝桠間,随風飄飄蕩蕩。
蝕骨畫刀。
畫刀聽他的聲音有幾分熟悉,看着陸酒冷問,“你認得我?”
陸酒冷嘆了口氣,“我情願不認識。”
“咦?陸家小子?”
陸酒冷不知道畫刀怎麽會記得他的聲音,他苦笑着點了點頭。
“陸家小子,怎麽就你一人,蘇家小子呢?”
陸酒冷很想大聲說,我為什麽要管他在哪裏?他又不是我老婆!
想了想,還是苦笑着搖了搖頭。
畫刀輕輕唔了一聲,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帶上幾分了然,“蘇家小子和他那大哥在一起了?”
他說得随便,陸酒冷卻幾乎被酒給嗆了。“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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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刀沒有良善之輩不在傷口撒鹽的自覺,繼續問下去,“所以你在這裏喝酒?借酒澆愁......”
陸酒冷如為人踢了一腳,忍不住大聲道,“小爺我喝酒,只是因為月亮很好,風很好,酒也很好。”
畫刀不笑,冷冷得注視着他,“連個人都看不住,枉我在你們身上花費一番心血。”
“酒好能比得上人好?”一雙秀美的眼睛湊到陸酒冷的面前,這人長得好看,甚或比天底下大多數女子都好看。
是先前撲到陸酒冷懷裏,就賴着不走的人。
“這位公子,不如忘了那個負心人,今晚便讓奴家陪你吧,度夜資,奴家就按熟客的收您的,百兩如何?”
不知這人身上塗了多少斤粉,陸酒冷撲鼻香風一嗆,咳得更厲害了。
“咳咳...多謝盛情...大師怎麽會和這個人走在一起?”
看不出畫刀這一幅看起來清規戒律的模樣,實際上也只能清規戒律的人,還好這一口。
畫刀冷哼道,“這人膽子大得很,趁我療傷之際,連我的東西都敢偷...”他話未說完,眉宇一揚,就自枝頭失去了蹤跡。
凄風孤月,陸酒冷已經看到一道人影出現在山石邊。
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懷裏趴着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很年輕的男人。男人一雙修長的筆直的腿包裹在偏緊的紗衣裏,那雙腿正纏繞在他身上。
寒風拖着月影,石邊的人影向着他們走過來。
蘇慕華換了一件青色的布袍,烏黑的發為發帶系好,垂落在身後。
手中還拿着那管竹笛,看上去優雅從容。
男人輸贏皆要漂亮,縱然心中已是千瘡百孔,也要昂首笑傲。
江湖風雨歷遍,陸酒冷早學會了怎麽忍耐。他看着蘇慕華向着他走過來,臉上已經恢複了鎮定自若的神情。鎮定自若得仿佛被人打斷了好事一般,現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那道身影還如此熟悉,他甚至不用看到他的臉,便知道是那個人。只是...陸酒冷苦澀地想,他再也不能伴他花前月下。
懷中那人扯了他的衣袖,媚眼如絲道,“公子,長夜苦短...既然讓春桃今夜陪你,我們快走吧。”
蘇慕華目光落在春桃身上,“我見過你。”
春桃點了點頭,笑意媚人,“公子我們又見面了,上回我說過公子若來找我,我一定推了所有的客人。但今晚,今晚...”他用力咬了咬飽滿的紅唇,往陸酒冷的懷裏躲了躲。
蘇慕華眼裏流露出複雜難言的情緒。
看着他的神情,陸酒冷已經決定了,若要斬斷,便由他來吧...
春桃微張的星眸像一只無辜的受驚的小兔子,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想伸手抱一抱的小兔子。
陸酒冷伸手環過他的腰,把他整個人抱起來。用能醉死人的溫柔的聲音道,“我們走。”
“站住,你們就想這麽...”蘇慕華突然喚住他們,他雖是江湖中人,但幼學端謹,幕天席地四個字實在說不出口。
“我...”陸酒冷方說了一個字,就聽到蘇慕華突然揚眉道,“什麽人?”
着了黑色輕甲的人影出現在月下,眉宇間帶着凝而不動的殺氣。
蘇慕華見了他的面貌,微一行禮,“見過慕容國師。”
陸酒冷閉上了嘴,其實也許...小蘇一點都不想聽他解釋。
慕容将離看着他微微一愣,“蘇樓主。”
蘇慕華道,“蘇某今日方到軍中,想趁着夜色四處看看,驚動了國師,抱歉。”
慕容将離笑着回禮,“大寧夜半襲營,我們的将士不堪其擾,以後夜間防務之事還要多仰仗蘇樓主你們這些武林豪傑。”
他也是挂心夜襲之事,夜半巡視營房。
蘇慕華道,“國師客氣,蘇某份所當為。”
慕容将離看看陸酒冷與春桃兩人,目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這二人雖然已經分開,但他方才明明見春桃如女人一般為陸酒冷抱在懷裏。問道,“這兩位是?”
蘇慕華含笑道,“哦,這兩位是我不成器的家奴,方才玩耍胡鬧,讓國師見笑了。”
慕容将離聞言笑道,“蘇樓主哪裏話,你待下甚寬,家奴們才敢胡鬧。你既然将他們帶在身邊,這二位想來身手也是了得。”
他看了眼陸酒冷,微咦了聲,又反複多打量了幾眼。半晌笑道,“在下今日讓這位小哥幫忙打水,支使了蘇樓主的人,勿怪勿怪。”
陸酒冷挺了挺胸膛,不客氣地道,“我是蘇樓主的人,自然只聽蘇樓主的使喚。你的桶被我扔在了河邊,你去找,一定還在。你既然不怪我,我也只好不怪你了。”
“奴兒,休得無禮。”蘇慕華輕斥一聲,對着慕容将離朗笑道,“慕容國師看得上我的奴兒,是他的福氣。”
方才那一眼淺嗔薄怒的眼神,陸酒冷心下微動,忙勒住了心猿意馬。
看來小蘇已經認出我了,才有這般維護之心。我身為堂堂男兒縱然傷心不舍,又怎麽忍心讓他為難?
戰地之上,飲食雖然簡陋,但也有一日三餐。
春桃夾了一塊馍馍放入陸酒冷碗中,“公子,多吃點,男人吃多點才有力氣。”
蘇慕華,“......”
星光下,陸酒冷将換洗的小衣放入木桶裏。
春桃一把奪了過去,“公子,我來洗吧,這些底衣小衣我什麽沒見過,公子就別害臊了。”
陸酒冷目光落在正走出帳篷的蘇慕華身上,“......”
“你到底想怎麽樣?”陸酒冷終于逮着一個蘇慕華不在的時機,将春桃按在營帳上。春桃靠在營帳上,對着陸酒冷笑得如狐貍一般,伸出兩指在他面前搓了搓,“一千兩銀子,我幫你們消除誤會,保證不留半點手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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