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沙場幾人回(三)
另一處星光下,茂密的林間也燃了一堆篝火,山雞在火上烤到焦黃,黃雀拿了在手中略嘗了味道,遞與葉溫言。“公子請用。”
葉溫言接了手中,黃雀從小在山林中長大這捕獵,這烤肉捕食自是行家,只是他吃得有些無情無緒。
黃雀一雙眼睛在他臉上轉了轉,“公子,你心情不好?”
葉溫言道,“數萬大軍,一朝盡付東流,我心情又如何好得起來?
少年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公子,你心情不好...因為蘇哥哥喜歡別人了?你別擔心,蘇哥哥是好人,他不會不理你的。”
這少年一向清透如水,雖不識情,但說出來的話直指人心,“喜歡?喜歡算什麽?”葉溫言冷哼道,“我認識蘇慕華的時候,他比你還小。我用了三年的時間在他身邊候得他知道什麽是情,十八歲那年他已對我死心踏地,他的喜怒哀樂我全部都知道。京陵東府布衣侯,白馬春衫足,門下客三千...我東府座前左車右騎,左車正是蘇慕華。我讓他做什麽,他都肯...好人你以為他的手真的很幹淨?哼哼...他的心放在我身上六七年,我不曾碰他,是因為我偏愛看他那幅求之不得的痛苦模樣,看到他那幅樣子的時候,我便覺得我不是一個人在黑暗裏!什麽已定鴛盟?陸酒冷...那個江湖混小子!又算什麽?”
黃雀為他眼底陌生的光芒逼迫得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公子你...”
葉溫言的臉在星光下帶着瘋狂而肆意的笑容,“怎麽,你覺得我很可怕?”
黃雀用力搖了搖頭,“不,公子,你只是...受傷了。就和林子裏的野獸一般,就算再善良的野獸在受傷的時候,也會把每一個接近它的人咬傷。”他旋即又道,“公子,你能将我從樹林裏帶出來,教會我講話,這樣的人怎麽會,會是懷人?”
他握着拳瞪着葉溫言,目光盯着那麽緊,仿佛只要這人說一個不字,他的拳頭就會招呼到他的臉上。
葉溫言寸步不讓地牢牢看着他,目光中仿佛藏着能将人刺得遍體鱗傷的刀鋒,“果然是個孩子,你太天真了!我養着你,只是因為你的身手,若你有一日打不動架了,我連半個饅頭都不會給你。”
“啊...”少年發出一聲怒喝,他的拳頭猛然擊出。
葉溫言發鬓為拳風帶起,他笑了,很少人能笑得如此斯文,又如此惡毒,兩種截然不同的神采在他臉上,讓他的臉有一種意外的俊美,他壓低聲音道,“為什麽不打了?”
黃雀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強烈的情感讓少年的身軀克制不住地顫抖,“我...我做不到。”
“我給過你機會,既然你做不到,從今天起你就待在我身邊。蘇慕華的左車一職從今日起便是你的了。”葉溫言錦繡白袍的下擺停在他的眼前,他的聲音中含着惡劣的笑意,“從今天開始,我叫你小蘇...”
黃雀頭幾乎低垂到地上,他的身體簡直已經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他聽到自己自唇齒間清晰地吐着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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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公子,好手段...”林子中有人輕輕拍着掌,女子的笑聲仿若銀鈴。
葉溫言緩緩轉身,目光落在樹梢上,不知何時那裏已經坐了一位紅衣的女子,一雙紅色的繡花鞋在空中蕩來蕩去。那女子身姿曼妙,可惜臉上戴了個青銅面具。
葉溫言笑道,“原來是崔盈盈崔姑娘,竟是姑娘親來了。”
崔盈盈道,“別的熱鬧我可以不看,但聽說葉公子輸光了,這樣的熱鬧我一定要來看看。”
葉溫言淡淡道,“我确實是輸了,而且輸給了姑娘一直挂在心上的人。我這二弟蘇慕華驚才絕豔,崔姑娘此生若想報仇,只怕難上加難。”
“葉溫言,你不必激我,當年要不是蘇慕華為他那根本認識沒兩天的人強出頭,我怎麽會弄得假死逃亡,容貌盡毀。”崔盈盈目中帶上怨毒之色,“你輸了他,莫當別人也是如你一般的廢物。”
葉溫言道,“這些年崔姑娘苦練養蠱之法,想是已經大成了。”
崔盈盈道,“那是自然,若非我以蠱毒與那老不死的交換,你道蘇慕華飲下的沉醉黃泉由何而來。饒他蘇樓主手段再高,不是一樣為本姑娘算計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還得感謝葉公子,若非公子,只怕蘇慕華未必飲得如此心甘情願。蘇慕華這樣的人,偏偏碰上你這麽個狠心的人,我實在是想起來做夢都會笑醒。”
葉溫言笑意淡雅,“崔姑娘客氣了。”
崔盈盈又嘆息了一聲,“可惜你卻輸了他。”
葉溫言含笑道,“姑娘若想看我贏他也不難,只要姑娘肯助我。”
崔盈盈啐了一口,“你這小子轉的又是什麽鬼主意,明知道你小子套了個布袋想讓我往裏鑽,可我實在忍不住想看看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她薄怒的姿态本應是很美,可惜她已非當年的花容月貌,此刻星光照着她的青銅面具,說不出的詭異陰森。
西子捧心本是極美,東施效颦便是千載笑柄,至于若有朝一日西施變作東施卻仍再度捧了心出來,那場景足以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葉溫言起沒起雞皮疙瘩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在崔盈盈面前撫掌笑道,“能得崔姑娘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崔盈盈笑了片刻,道,“太子在十裏外紮營,他讓我傳他口谕,讓你去見他。殿下說了,只要你還是葉溫言,就一定會去見他的。”
葉溫言眸中若有片刻冷意,很快便已是一派寧靜,“太子盛情,葉某銘感于心。”
黃雀一言不發地跟着葉溫言向林外走去。
樹梢上遙遙傳來貓頭鷹鬼哭一般的聲音。
星已昏,月未明。
這樣一個長夜。
帳篷搭在臨水的星光下,帳簾內掌着燈,隐約可以看見一個頭戴金冠,身着錦衣的男子手下正輕挑慢撚着一張琴。
葉溫言站在帳外,對着黃雀道了聲,“小蘇,你在這等我。”
少年點了點頭,無聲地隐入暗處,他站在那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葉溫言挑簾而入,一笑道,“殿下,好雅興。”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節鋪墊,渣升級...
下一節會轉回甜
自我感覺我寫壞人還是挺帶感的...望天....三觀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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