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古來英雄多少劫(二)
“好說,好說...”陸酒冷哈哈一笑道,“雖然有些話說起來很讓一個男人洩氣,但...我不怕承認,葉溫言你布下的幻境差點讓本公子吃了洗腳水,不過...”他目中笑意溫柔,“只怕你也不曾想到小蘇會來救我。”
葉溫言嗤笑道,“他救了你又如何?陸酒冷,你道那幻境中的蘇慕華便是假的?鏡中墟引出的是人心底的癡念,若這癡念與操縱者心神相合,能控人神智。昔日無相君容貌俊美,他先接近中原正道人士,與其結為知己好友,再以欲念相系,進入鏡中墟之人無力掙脫。陸酒冷,你的癡念是當年的小蘇。而我與慕華相識十年,當年的小蘇是如何模樣,我比你更清楚。如何?可是可人之極。”
陸酒冷口中又酸又苦,仿佛喝下了大半瓶的醋。心中卻是一陣刺痛,雖然還有三分不信,但忍不住轉念,當年的小蘇對葉溫言...竟真是如此麽?
葉溫言注視着他神情,唇角露出快意的笑容。“親歷了那樣的幻境,天底下只怕沒有多少男人能忍得下這口氣。”
陸酒冷拳頭緊緊握起,突然覺得面前的這人笑容如此得礙眼,礙眼到他想狠狠地給他一拳。
蘇慕華俊秀的臉上雖然仍是平靜,劍眉已鎖起。“酒冷,他在激你出手。白玉芙蕖...”
陸酒冷輕輕一笑,“你以為我會很難過?”
葉溫言淡淡地問,“哦?你不難過,不傷心?”
陸酒冷大聲道,“我确實傷心,我傷心的是小蘇他偏偏遇上的是你。小蘇曾經對你好又如何,如今他心中只有我。他願意為了救我,甘蹈險境,我感念還來不及,又如何還會與他計較當年。”
蘇慕華冷哼了一聲,“傻瓜。”
陸酒冷為他冷銳的眸光一掃,本是自信英朗的笑容微滞,低聲道,“小蘇,有外人在,給我留點面子吧。”
“面子?陸兄,是嫌吃得教訓還不夠麽?”蘇慕華目光似笑非笑,問道,“什麽幻境中的蘇慕華?什麽曾經的小蘇?”
陸酒冷聞言一愣,“你不曾入了我的幻境?”
蘇慕華道,“陸大俠,傳奇話本看多了吧,我是人非神,如何入得了你的幻夢?我破了石人陣,便見你為鏡中墟所困,想以笛聲喚醒你。”他說到此處,頓了頓,冷哼道,“結果傷在你手下...”
陸酒冷想起他與小蘇在客棧中差點颠鸾倒鳳時聽到的笛音,心道孔夫子尚知春秋筆法,陸大俠又豈能不知九淺一深。忙笑道,“小蘇,你的傷無礙吧...難怪方才我聽到熟悉的笛聲,心頭便已是清明。”
蘇慕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低聲道,“哦?清明...我那管從邊城帶回來的湘妃笛為你一掌盡碎,原來那時陸兄竟然是清明的?陸兄莫非為了能好花解語的...小蘇,連清明與否都分不清了?”
男人要出得廳堂上得床,刀砍不爛的厚臉皮半點少不得。
陸酒冷忙笑道,“那小蘇也是你,莫非,你要吃自己的醋不成。”
這二人言笑之間,旁若無人,簡直已經當葉溫言是個死人。
葉溫言心中怒火方熾,突然一念警覺,一道鞭影也似的青光啪地打向他手中的白玉芙蕖。
燈花搖晃,燈下青色的鞭影為半片白色衣袍蕩開,轟然一聲巨響,層層石門洞開。
葉溫言冷聲道,“陸酒冷,你在幻境中耗了如此多的內力,還敢來與我動手,可真是不自量力。”
陸酒冷微微一嘆,他內力流失,自己又如何不知。他一面與蘇慕華言笑,一面冷眼觀察着葉溫言的反應。就等着抽冷子出手,卻不想葉溫言的比他想象得還要棘手。
這一聲巨響之下,地宮之中,前中後宮一路貫通。
十三盞銅人燈一起焚燃,光線集中于葉溫言手中的白玉芙蕖。血色光芒驟然大盛,照上鏡中墟,為鏡面折射,分了兩道流光騰起,照上石壁上的楞嚴經,放出無數金色光芒。
金光投射至六十石人陣中。為蘇慕華闖陣後,已是恢複默立姿勢的石人陣為金色光芒籠罩,仿佛呼應了一般,紫色晶石熠熠生輝。
剎那之間,這片天地異光流轉。
那尊半鬼半佛的雕塑依舊靜默垂首,青石上的蓮花圖騰為異光映照,合着的蓮瓣處有血色的光芒。
“小蘇,這似不似那夜我們在忘川蓮渡所見的蓮花?”
蘇慕華順着陸酒冷的目光望去,也是一陣心旌搖動。
天下間,竟然有這般神奇的所在。
他們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之意。
陸酒冷握了蘇慕華的手,與他并肩而立,臉上卻沒有半點懼色。蘇慕華輕輕一掙,掙之不脫,便任他握了。
葉溫言托着白玉芙蕖,白衣纖塵不染,立于半佛半魔的雕像下,如畫中走出的谪仙。
“鏡中墟二十年前曾現于江湖,無相君以此操縱正道人士七十六名,無一不是一方雄主。紫晶石人陣三十年前曾現于江湖,河間府以此演練的石人陣将南疆的拜月教與大理諸王人馬封在降龍渡以南。至于白玉芙蕖,世人只道它能長陰寒的功力,卻不知它是終南山雪線之上的整塊冰玉所雕。當年成帝奪天下時,言臨素曾借白玉芙蕖奪人內力,敗前朝一衆鎮宮高手。只怕連言侯都不知道,白玉芙蕖若借了足夠內力,将能開啓南疆蠱王墓。”
葉溫言看着地宮之中光華陸離的景象,眼中放出熾熱的光芒,掌中虛握道,“這處蠱王墓,如諸位所見,絕世的武功,驚世的陣法,黃金財富,無一不缺。得此寶藏,何愁天下不得!說起來,我還要多謝陸兄,在幻境之中半點也沒有吝惜內力。”
蘇慕華道,“言侯将白玉芙蕖交托于我,我當年對你并無防備心,那日你得知了白玉芙蕖之事,歡喜不勝。我雖覺得奇怪,但并未深想。後來蘇州林家叛了春風得意進寶樓,自我樓中盜走白玉芙蕖,只怕便是葉溫言你指使的吧。言侯信我,我卻為你算計,深負所托,說來慚愧。”
葉溫言輕慢一笑道,“這白玉芙蕖之妙,你和言臨素俱是不識,如何能說是我算計?我大周之中原有一卷古籍記得便是這蠱王墓的種種機關,說來,這白玉芙蕖也是天命要歸于我大周。不過這白玉芙蕖是陸酒冷交于我,這開啓機關借的也是陸兄的內力。說來陸兄倒是我的福将了。我倒有幾分舍不得傷你們了。不若你們歸了我麾下,他日我得天下,也必會護尋歡山莊和春風得意進寶樓周全。”
“原來這裏竟是什麽南疆蠱王墓,聽名字便黴氣得很。拜月教同敬蓮花圖騰,只怕這蠱王也是拜月教的先人吧。”陸酒冷雙手環胸,懶洋洋地道,“葉溫言,惦記這死人之物,你不怕這蠱王半夜伸手拉你下去,我和小蘇還嫌黴氣呢。這若沾了黴氣呀,賭錢輸錢,喝水塞牙,坐了天下也會被人毒死,可是半點也劃不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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