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本王娶你

寡婦抛頭露面,又是當街淨面上妝,換做尋常時候一定會讓人大為不齒。

但今日卻沒什麽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京城誰人不知梁家的處境?

梁家寡婦豁出一切證明清白,說的不好聽的都是為了讨生活,為了生存下來,以及養活梁時留下的母親與兒女。

這樣一個寡婦,誰人還會瞧不起她?

是以,這一日的鬧劇以張家娘子主動離場而告終。

楚翹與梁溫都以為是自己的法子讓張家娘子知難而退了,這一天香料鋪子的生意格外的好。

楚翹有些飄飄然。

看吧,就算沒有皇太後和楚家嫡女的身份,她楚翹也能好端端的存活于世。眼下她很有信心養活梁家老少,有沒有梁時此人的存在,都是無關緊要了。

蕭湛的視線再次看向長街對面的香料鋪子。

他現在知道為何楚翹那般“貪財”了,竟然敢伸手向他索要銀子,原來是為了做買賣。

他正思量着一事,這時随從大步靠近,在離着案桌還有兩步遠處站定,恭敬道:“王爺,太皇太後娘娘派人送了消息過來,說是讓您入宮一趟。”

太皇太後的年事不算高,但身子骨一直不甚好,這些年多半都是在玉泉宮将養着。

楚翹“死”後,她才逐漸從幕後走出,雖不掌權,但太皇太後的本家--鎮國公府楚家依舊是朝中不可小觑的一股勢力。

楚翹是她嫡親的侄女,按着太皇太後的意思,當初是想拉攏楚家全力輔佐先帝,所以才将楚翹許配給了先帝。

誰能料到正當壯年的先帝會在大婚之夜駕崩了?

幸而先帝還留有一條血脈,否則朝廷定要改朝換代了。

可能楚家的女子天生都是純情燦漫的,骨血裏就沒有争強好事的野心。

蕭湛并非太皇太後所出,蕭湛的生母是.太.祖.皇帝的一個并不得寵的妃子所生。

太皇太後沒有将他視作勁敵,這些年也一直在明裏暗裏的拉攏着他,眼看着炎帝還有兩載就要親自執政,太皇太後又坐不住了。

這一日,她單獨召見了蕭湛。

蕭湛态度不溫不熱,雖是恭敬,但無意中的疏離無時不刻都在提醒着太皇太後,她所依仗的不僅僅是一頭狼,他也曾是一條龍。

蕭湛如今雖過繼到了蕭氏一族,但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

太皇太後面容姣好,多年的養尊處優,讓她看上去并不像這個歲數的人,而且楚家的女子一看就是一身嬌病,宛若弱柳扶風的西施,很難讓人感之到威脅。

蕭湛行禮道:“母後,您找兒臣有何事?”

他這個淡淡的态度讓太皇太後心裏又沒底了,她自然知道當初蕭湛也是看上了楚翹,可.太.祖.皇.帝為了鞏固先帝的皇權,還是執意将楚翹許配給了先帝。

其實,太皇太後心裏很清楚,彼時若不是拉着楚翹一道在蕭湛面前哭訴,蕭湛是不會同意輔政的,更不會願意幫着炎帝抵抗朝中各方勢力。

為了讓蕭氏一族滿意,炎帝的皇後便是擇了蕭家的嫡長女。

太皇太後笑了笑,命宮人擺了錦杌,這才道:“王爺今年而立了吧,這蕭王府是不是該添新人了?嚴家有一适婚的嫡女,王爺若是覺之可行……”

蕭湛打斷了她的話,“母後,兒臣的終身大事,兒臣自有主張,母後鳳體不虞,還是少操心的好。”

看着蕭湛一臉的清冷卓群,太皇太後有些心虛了,她道:“這裏沒有旁人,你雖不是我親生,可這些年我是将你當做兒子看待的,先帝走得早,也是多虧了你才有炎帝的今日,你莫不是還在念着翹翹?翹翹她已經不在了!當初……”

這句話觸動了蕭湛的神經,他突然站了起來,因着動作過快,錦袍下擺随風鼓動,似有一寸涼意襲過,他道:“母後多慮了,兒臣誰也不念,若無他事,兒臣先告退。”

蕭湛一貫如此冷硬做派,太皇太後也拿他沒辦法,只能看着蕭湛離開了長寧宮。

太皇太後長嘆了一聲,“翹翹若是還活着,蕭湛豈會這般難說話?”

長寧宮的掌事宮女原先也是楚家人,聞此言,不由得又是一陣惋惜。

楚翹是楚家這一代唯一的姑娘,十七歲守寡,二十七就歸西了,看似繁花似錦的一輩子,實則卻是有苦難言。

“太皇太後,您休要優思了,仔細着身子。”掌事宮女勸道。

太皇太後從貴妃椅上起身,由宮人攙扶着,緩緩往秋陽高照的地方走去,手中佛珠輕撚,念着一句重複了數次的話,“翹翹,你可千萬不要怪姑母。”

楚翹今日賺的滿盤滿缽,她正沉浸在“哀家萬世千秋”的美夢中時,皂隸打扮的幾個男子上前,為首一人亮出了大理寺的腰牌,他看了一眼香料鋪子上方懸挂着的匾額,清朗的聲音道:“顏如玉可在?!”

這聲音帶着一股子不懷好意的狠厲。

楚翹正生疏的撥弄着算盤,聞言後,她擡起頭來,雖然沒有認出來人是誰,但她見過大理寺的腰牌,遂走上前幾步,問道:“小女子正是顏如玉,不知幾位官爺造訪是為何事?”

皂隸上下打量了幾眼楚翹,她瞧着年紀輕輕,見了官差倒也鎮定自若,不愧是梁家的寡婦,到底與旁人不太一樣。

梁時在朝中勁敵無數,但也不乏清流派的官員維護着,雖說清流派勢弱,但那些文人酸儒真要是鬧起事來,也是令人頗為頭疼的。

皂隸并未當場為難,只是道:“顏如玉,我且問你,張家娘子可曾在你鋪子裏買過胭脂?是不是上午曾來鬧過事?”

楚翹點頭,“确有此事,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這事她無法反駁,全城百姓都瞧見了。

皂隸這時直言道:“張家娘子已于兩個時辰之前暴死家中!此事恐與你脫不開幹系,顏如玉,你且随我等走一趟吧!”

冒出了人命案子?

這事超乎了楚翹此前的預料,梁溫在一旁聽的真切,她忙塞了一些碎銀子給皂隸,笑道:“官爺,是不是弄錯了?張家娘子離開之前還是好端端的,怎會突然暴死?就算是她死了,也與我們家如玉無關啊。”

梁家的好處,皂隸并不敢接受,他退回了碎銀子,正色道:“究竟有沒有幹系,還要等大理寺徹查!顏如玉,走吧,別逼我等動手。”

看着這般嬌俏的小娘子守着活寡,皂隸也是心生憐惜的,若是梁時還活着,她可就是正兒八經的閣老夫人啊,只可惜,同人不同命。

楚翹沒有法子,只好先跟着皂隸去了大理寺,離開之前,她對梁溫道了一句,“長姐,此事蹊跷,母親就交給你照顧了,若不……還是去向楚家求助?”

梁溫拍了拍楚翹的手背,“如玉,你放心的去吧,家中一切有我。”

楚翹:“……”咦?這話聽着當真不吉利。

楚翹當皇太後的時候還見過大理寺卿,也知道這些年大理寺都辦了哪些案子,按理說張家娘子之死,順天府會直接插手,怎會輪到大理寺?

腦中盤旋着諸多懸而未決之事,楚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暫時關押在了大理寺的诏獄中。

不過,等待她的不是皂隸的錄口供,亦或是盤問,卻是蕭湛。

蕭湛出現在楚翹跟前的那一瞬,她似乎嗅到了陰謀的氣息。

因着被群狼環伺十載,楚翹絕對不會天真的以為蕭湛是來救她的,自然了,在精明人面前裝聰明,那是十分愚蠢的行徑,楚翹呆滞了一刻。

蕭湛這般矜貴冷傲的氣度,與大理寺诏獄的魑魅之态着實不搭。

他就這樣高高在上的站在地牢外,那雙幽眸似無意識的看了楚翹一眼。

随着地牢大門被打開,蕭湛身後的随從以及獄卒都相繼退了下去。

權勢當真可貴,蕭湛也不知以什麽身份來了大理寺?

楚翹先開口,“王爺怎的來了?”

到底對他太過熟悉,即便如今換了身份,楚翹對蕭湛依舊沒有半分畏懼,這個人曾在她面前來來去去了數年,也沒有傷過她不是麽?

只是,表面看見的未必都是事實。

蕭湛的視線在楚翹精致的臉上掃過,之後輕飄飄的移到了地牢的天窗之上,那上面還挂着陳舊的蜘蛛網,狼藉不堪。

“嫁給本王。”

他輕描淡寫的說着,眸子沒有絲毫的波瀾,他的聲音依舊是像從無邊曠野中傳來,又随風消散在了天際。

缥缈無蹤,玄幻不定。

楚翹臆想的毛病上輩子就有了,她猜眼下一定又在臆想。

堂堂攝政王,炎帝的親叔叔,竟然說要娶她這個小寡婦……而且她守寡不到兩載,若是和離,那會遭了天下人所不齒的。

楚翹越想越不對勁,被害妄想症又在肆意蔓延,她仰頭看着蕭湛,驚悚的問道:“你,你……是你幹的對不對?張家娘子是你殺的?你先加害于我,之後再逼着我嫁你!你……你看上我了?”

傳言,蕭湛不是有隐疾,就是受過情傷,怎樣的美人他都看不上的,莫不是口味獨特?專門對寡婦情有獨鐘?

蕭湛沒有表态,俊顏毫無表情,也沒有因為楚翹的言辭而受到絲毫的影響,“你胡說什麽?”

未及楚翹有任何辯解,蕭湛一字一句,淡淡道:“本王要娶誰就娶誰,用不着任何心機手段。你放心,本王沒有興趣與你發生夫妻之實。”

“你若不同意住在王府,本王會給你另外置辦一處宅子,但有一個條件,你的兩個繼子,日後也要跟着本王!”

臆想症又嚴重了!

楚翹一知半解的看着蕭湛,他提出的要求太不合規矩,完全不占理!放眼整個天.朝,也是見所未見的。

以她的身份,即便是普通人家的正妻都做不了,更何況是蕭王府的女主人?

聽着蕭湛的言下之意,他娶自己僅僅是為了梁家的一對少爺?

蕭湛就那麽迫不及待的想當爹?

作者有話要說: 楚翹:哀家甚是不解,哀家猜測,蕭湛果然是有隐疾的,哀家如何能出賣了兩個繼子?不可不可!

蕭湛:……她腦子是不是被驢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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