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兩情相悅
楚翹驕縱慣了,不會隐藏自己的情緒。
她方才的确是緊張的,不過好在八哥這次沒有認出她來。
二哥大有咄咄逼人之勢,楚家人都生了一雙魅惑人心的桃花眼,二哥的眼睛深邃凝重,尤為攝人心魄,尋常都是泛着潋滟的光澤,此刻卻又平添了幾分憤怒。
楚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惹怒了他,一時間徹底失語。
楚遠這就這般盯着面前的小婦人看,除卻他家翹翹之外,他不可能對旁的女子那般上心。
上回醉酒之後,他越想越覺之可疑。
梁時對小婦人的态度轉變不也是十分明顯麽?還有蕭湛……這二人何曾因為美.色而輕易動搖過本心?
在小婦人一臉警惕的注視之下,楚遠的唇角微微一揚,“梁夫人怎的不說話了?你如今也是我楚家的女兒,見了我不應該喊聲二哥?”
好像梁時那家夥日後也得喊他二哥!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楚遠心頭有了一絲的快.感。
楚翹打好了腹稿,她如今的日子越發好過了,萬不能這個節骨眼上鬧出什麽幺蛾子。
正當楚翹開口說話時,梁時從不遠處款步而來,因着他雙腿過長,幾步就上前,一貫清冷的臉上面帶笑意。
他看了一眼楚翹,這才對楚夫人微微一禮,“岳母。”
楚夫人身形一頓,緩了一緩才反應了過來,她是發自內心的喜歡梁時和顏如玉,所以也沒當回事,心道:這兩口子是怎麽回事?嘴巴一個比一個甜?
楚夫人笑了笑,也不拿梁時當外人,“哎呦,梁時,如玉啊,你們兩個這今後就是我的女兒和女婿了。哎……當初我與梁姐姐也想結親家來着。”
楚夫人比梁老太太少了幾歲,兩人從前又是閨中好友,恰好嫁人之後又成了鄰裏,金蘭之誼更是不可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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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往事,楚夫人難免又想起了她家翹翹,自是一番憂傷湧上心頭。
梁時雖敬重楚夫人,但他不可能讓楚翹表露身份,他和楚翹之間的芥蒂還沒有徹底消除,他更是沒有查清楚楚翹的死因,這件事暫時只能如此,待他日一切掌控在他手上,他自會讓楚翹了了心結。
楚翹抓住了楚夫人的手,水眸隐隐的看着她,宛若千萬言語難以表露。
楚遠将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他突然想起了兩年前,這小婦人初嫁梁府,她與楚家根本就不熟悉,卻無端與母親走的很近。
楚遠心頭猛然一顫,“……”
他今日的試探并沒有得逞,這讓他愈發心頭不安。
看着不遠處的小婦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盼着怎樣的結果了。
理智告訴他,這世間不可能有轉世還魂這一說。
楚遠對自己産生了無限的懷疑。
他是真的心悅上小婦人了,以至于還幻想她就是翹翹?!
一貫氣度絕佳的楚二公子提着鳥籠子,怒視了梁時一眼,轉身又離開了。
楚夫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她時常斥責兒子,也沒見他這般在意過,今日也就說了一句,怎就生氣離開了?
楚蓮一心一意念着楚遠,這廂楚遠突然失态,轉身就走,這還是頭一回。
楚蓮不由得将此事嫉恨在了楚翹身上。
如果沒有她,義母也不會到當衆斥責二哥!
楚翹自然也看出了楚蓮對她的眼神不善,說實在的,楚翹自己也摸不清頭腦,不曉得二哥這是生哪門子的悶氣。
花廳下的女眷皆尴尬着,一時間任誰也沒猜出頭緒。
楚翹挽着楚夫人的胳膊,道:“母親,二哥這是鬧着玩呢,您別放在心上。二哥也該娶房嫂嫂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
這話戳中了楚夫人的心頭了,難得有個人這麽懂她的心事,楚夫人也不妨直言,道:“你有所不知,你三姐走後,你二哥他一直解不開心結。再有一年,我是得逼着他成婚了。”
楚翹突然失語,二哥至今不成婚,是因為她之故?
她好像是個沒良心的,怎麽此前還在暗地裏說二哥他是個沾花惹草的孟浪兒呢!
楚翹莞爾,不再答話。
楚蓮卻是陷入憂神之中,她遲早要出閣,而楚遠肯定是要娶妻的,到時候她與楚遠之間當真是天地之別,再無機會了。
梁時也不太方便一直呆在花廳,他對楚夫人又是一禮,道:“岳母,小婿先去前院了。”
楚夫人點了點頭,待梁時離開之後,她拉着楚翹的小手,說了幾句貼心話,反正在場的都是自家人,楚夫人并沒有避諱,“如玉,難得梁時真心待你。你這兩年也是吃了苦頭了,今後的日子得好好過。梁時身邊空窗了數年,也該有個孩子了。”
楚翹的計劃是借着梁夫人和楚家義女的身份待在父親和母親身邊。
給梁時生孩子?
這完全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而且,梁時是斷袖,他如何能生孩子?可能此前與張氏生下的三胞胎已經是耗盡了他的心力了。
楚翹面上笑了笑,勉強應下,“母親,如玉明白的。”
這一日楚梁兩家都辦了酒宴,除卻兩家的族親之外,朝中大臣基本能捧場的都來捧場了。
蕭湛親自攜重禮登門鎮國公府,這無疑又引起了一陣騷動。
朝中誰人不知攝政王與梁時是站在對立面的?
梁時前腳剛讓梁夫人拜了國公爺為義父,攝政王後腳就來了。
不少大臣開始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
“我聽聞蕭王爺本想與鎮國公府結親的,他此前還與楚四姑娘相看過。”
“是啊,我也以為蕭王爺會成為國公爺的女婿,沒想到梁大人也是個厲害的,竟然搶先一步當了楚家的女婿。”
“這要是蕭王爺日後娶了楚四姑娘,那蕭王爺與梁大人不就是連襟了?”
“這……那按你們之言,蕭王爺和梁大人日後可能會聯手?”
嚴首輔有些坐不住了,本朝三大派系,嚴氏父子一黨,攝政王一黨,另外一黨就是以梁時為首的清流派,若是攝政王與梁時聯手了,那嚴家怎麽辦吶?
可惜了,楚家已經沒有适婚的義女了,不然嚴首輔肯定會慫恿自己的兒子也來楚家湊湊熱鬧。
蕭湛登門,自然是貴客中的貴客,國公爺與楚世子在前廳招待了他。蕭湛除卻贈了楚家一份厚禮之外,還給楚翹也備了賀禮。
梁時很是官方的客氣道:“多謝王爺好意,下官替內人收下了。”
蕭湛親手持着一卷畫冊,他卻并沒有交到梁時手上,而是清冷一笑,當着衆目睽睽之下,道:“梁夫人曾對本王有恩,本王想親手交給她,不知梁大人可否成全?”
全城人皆知,梁夫人是個調香高手,還曾給蕭湛治過頭疾。
這下關系更是錯綜複雜了。
按着這個形式下去,蕭湛與梁時聯手的可能性極大啊!
一旁在坐的嚴首輔臉色都黑了,梁時離京這兩載,他與蕭湛兩廂抗衡,雖是沒有分出勝負,也算是分庭抗禮了。
就算當初梁時在京時,朝中局勢也是三足鼎立。
怎的梁時一回京,時局就變了?!
嚴首輔無心攀談,低頭喝着悶酒,不肯說話。
只恨他自己沒有女兒,否則也能考慮一下與楚家結親,畢竟楚二公子不是還沒成婚麽?!
楚二公子眼界比天潢貴胄都高,若是收了義女,他肯定也看不上一個義女!
嚴首輔一臉陰郁,簡直恨死梁時了!
年紀輕輕已有這等不要臉的本事,這日後的朝堂還有嚴家什麽事啊。
這廂,梁時直接拒絕了蕭湛的要求,很官方的笑道:“既然是王爺贈與內人的大禮,下官替內人收下有何不可?畢竟下官與內人是夫妻。”
蕭湛唇角一抽,沒想到梁時這麽直白的顯擺。
怎麽?難道她已經心悅上梁時了?這是不可能的!當初梁時花空了心思,也沒能讓楚翹動心,如今這短暫的數日,楚翹絕對不可能對他交付真心。
楚遠原本是打算看好戲,但此刻他卻突然心生一計,笑道:“王爺也不是外人,我家五妹正與母親在園中賞花,王爺又曾是五妹的病患,親自送上賀禮,以表心意,有何不妥?”
本.朝算不得開化,但也沒有保守到牽了小手就要成婚的地步。
尤其是世家貴女,膽大的比比皆是,像花朝節,元宵節之類的日子,還有人女扮男裝出游,因此撞上姻緣的也會被廣為流傳,傳為佳話。
既然蕭王爺是梁夫人的病患,那麽自是不用那般避諱了。
搞不好蕭王爺日後還是梁夫人的姐夫呢!就看蕭王爺與楚四姑娘的婚事是否能商榷妥當了。
楚遠挑釁的看了一眼梁時,他此刻看着自小玩到大的哥們卻是滿眼敵對之态,視線相撞,隐要将對方摁在地上暴揍一頓才能消氣。
最終,蕭湛随着楚遠來了花園子,梁時自然也跟了過來,前院的衆賓客看的一愣一愣的,他們這些人自然不方便過去了。
只好繼續留下,接着竊竊私語,唯有嚴首輔黯然傷神。
這廂,楚翹看到楚遠等人重新折返花園子,也是頗為吃驚,而且蕭湛也來了。
楚翹感知危險的本能總是比旁人慢了一拍。
楚夫人領着楚蓮和楚家大奶奶起身行禮,蕭湛只受了半禮,那素日裏太過嚴肅的俊臉此刻溫和一笑,“楚夫人不必多裏,本王今日登門也是來道喜來的。恭喜夫人喜得一女。”
楚翹一臉茫然,“……”她又不是剛從母親肚裏爬出來?還喜得一女?
楚夫人聽了這話也覺得古怪,倒也沒覺着哪裏有問題,她笑了笑,“多謝王爺。”
蕭湛将畫冊遞給了楚翹,幽深的眸子直直鎖定了她,“顏姑娘,這是本王的一片心意,望姑娘收下。”
此刻,楚遠笑了,看來起疑的不止他一人。
蕭湛是明顯不将顏如玉當做是梁夫人,一口一聲“顏姑娘”,喊得真是親昵。
楚遠側頭看了一眼梁時,好像傳遞了一個“你輸了”的眼神過去。
梁時唇角一抽,靜觀其變,現如今她是自己的妻,即便被人認出了,她還是自己的妻,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他占着這個優勢,又遞了一個“未必可知”的眼神給楚遠。
楚遠:“……”抱歉,沒看懂!
楚翹正猶豫着要不要接受蕭湛的賀禮,但蕭湛沒有給她任何回絕的機會,他當着衆人的面直接将畫冊打開。
很快,一張男女花前月下,共賞雪梅的畫卷展現在了眼前。
楚翹的小心肝狠狠顫動了幾下,這……這不是她當初所畫的麽?彼時她迷戀上了一本話本子,遂照着其中情節,将男女角兒畫了下來。
楚翹手一抖,眼神愕然的看着蕭湛。
他這是甚麽意思?篤定了自己的身份了?
楚翹是個不會隐藏自己的人,梁時見她姣好的面容突然煞白,他上前一步,牽住了楚翹的一只手,當着蕭湛與楚遠的面關切道:“夫人,你怎麽了?”
楚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挨近了一具溫熱的胸膛,淡淡的龍涎香撲鼻而來,楚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依賴着梁時。
人家梁時雖是斷袖,但也不會那般壞。
蕭湛這是什麽意思?他為了和梁時走到一塊,想拿她的身份來要挾麽?
楚翹不舍的看了一眼楚夫人,楚家大奶奶,然後又是楚遠,她不舍得離開,也不舍得放棄了如今的身份,她半分也不想和離了,只想以梁夫人的身份好好的待在梁府,還能時不時串門。她若不是梁夫人,楚家又怎會收她為義女?
楚翹眸中隐露畏怯之色,對梁時道:“我……我頭疼,有些乏了。”
楚夫人關切道:“如玉可是近日操辦婚事太過操勞了?若不先回去歇着吧。”
楚遠好不容易看出了楚翹露出了一點破綻,自是不願意就此放她離開,“五妹怎的好端端的頭疼了?可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時間讓你難以自抑?”
梁時沒有給楚遠機會。
楚翹的細腰突然一緊,她不由自主的挨上了一具堅實卻又溫熱的胸膛,之後雙足一空,就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梁時也見過那副畫,他知道楚翹肯定是被蕭湛給吓着了,他心疼不已,但又無比渴望着這個時刻,眼下正好是英雄救美的機會。
梁時拿出了小半輩子的本事孟浪,将楚翹抱在懷裏之後,忙大步而去,只留下了一句,“下官的夫人有恙,就不陪王爺了。”
蕭湛和楚遠憤恨的看着梁時離開,他二人還不能出言制止。
人家才是夫妻,他二人又能怎樣?!
楚夫人又看不明白了,連同楚家大奶奶和楚蓮也是面面相觑。
不過,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定了,那就是梁時與梁夫人當真是夫妻恩愛啊。
行至恒順胡同,梁時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人,他自是一番心疼難以言表,他很想告訴楚翹,讓她不必害怕,即便是蕭湛知情,他也不能拿她如何。
梁時一路行至聽雨軒,二人進屋後,楚翹這才覺之安全,也甚是感動。
梁時為了她的安危,竟然連蕭湛的顏面都不顧了。
楚翹掙紮了幾下,這陣子調.養的極好,她生龍活虎的,哪有什麽病?
“二爺,放我下來吧,我無事了。”楚翹喚了一聲,嗓音嬌嬌弱弱的,實在叫人心癢難耐。
梁時只恨婚期太晚,他務必要敬重她才行,正式大婚之前萬不能将她如何了。
梁時将人放了下來,他自然也知道楚翹身子無礙,但他也知道楚翹膽小,既怕黑,又怕打雷。
梁時自己都不忍心揭穿了楚翹,蕭湛竟然在今天這種日子如此對待她!
為了安撫楚翹,梁時道:“是我不好,今日這件事本可以避免。”他看上去無比的愧疚。
楚翹卻不以為然,她猜測蕭湛是抓住了她的把柄,然後逼着她離開梁時。
看來蕭湛為了和梁時天長地久,當真是煞費苦心了。可她自己眼下并不想離開梁府。
為了确定梁時的心意,楚翹問了一句,“那,你我成婚,蕭王爺那邊真的沒問題麽?”以蕭湛的本性和占有欲,肯定不會輕易将梁時放下的。
傳言蕭湛深受情商所擾,還因此患了隐疾,他是肯定不會就此放棄的!
楚翹沒想到她會碰見這麽一個強勁的“情敵”。
她雖然并不心悅梁時,可梁夫人的位置……她很需要的。
眼下就看梁時如何決定了,他若是選擇舊愛,楚翹也不會制止他,只要她能繼續頂着梁夫人的身份即可。
梁時幽幽一嘆,沒想到楚翹已經替他想了這麽多,“蕭湛那邊你無需操心,我自有法子,我與他之前的恩怨遲早有個了結。”
楚翹此前根本不明白梁時與蕭湛為何一直在鬥,但又時常成雙成對的出現,但她如今總算是明白了。
哎,“情”字最是叫人牽腸挂肚,甭管是男女之情,還是斷袖之義,若是真的動情了,當真是叫人黯然銷魂。
楚翹勸道:“二爺不用急于一時,這種事一時半會也不能徹底解決,二爺與蕭王爺之間糾纏了這麽多年了,豈能是說斷就斷的。我只是想……大婚能夠順順利利。”
此言一出,梁時臉上突然溢出一抹欣慰之色。
他終于得到了她的心了,她也盼着大婚不是麽?
越是到了這個時刻,梁時愈發不敢半分造次,他本要擡手觸碰一下楚翹眼角的小紅痣,卻是陡然之間又僵住了。
不可不可!
他不能這麽做!
以後有的是機會。
梁時又是一聲嘆息,“是啊,我與他之間的确牽扯太久了。”
楚翹微愣,仰頭看着梁時,就見梁時一張清俊的臉上滿是真誠,而且這種真誠之中帶着豁出一切的架勢。
而令楚翹最為意想不到的是,梁時竟然當着她的面,直接承認了與蕭湛之間的情.愛糾葛。
楚翹有些同情梁時,勸了一句,“二爺,我知道你很難做的,但眼下是最好的法子了,你與蕭王爺再糾纏下去也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不若就此盡快做個了結,今後好好過日子,我也安心的當二爺的妻子。”
心上人的柔腸嬌語,讓梁時忽略了那麽一絲絲的古怪,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安心的當二爺的妻子”這句話上面。
他一貫是古井不波的眸子此時也染上了無盡情義。
外面喧鬧紛擾都不足以打擾了他,原來這便是兩情相悅的美妙啊。
梁時點頭,嗓音半啞的應了一聲,“嗯。”肖想了小半輩子的人兒就在眼前,讓他如何能不為之心癢?!
楚翹又道:“二爺,若是有人想讓我離開梁府,你可會幫我?”
看着她惶恐的小模樣,梁時哪還有什麽強硬的奸佞之心?“你放心,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別說是蕭湛了,即便是楚遠也不可!”
楚翹一愣,心裏感覺怪怪的。
二哥遲遲不成婚已經讓她覺之奇怪,而且她也聽聞過二哥他男女通吃……
怎麽梁時還招惹過二哥?!
楚翹微微納罕之後,表面上極力保持了平靜,“二爺,我都明白的,那你今晚……要留下麽?”
(往下翻,作話裏還有一千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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