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相處，吃醋

萬籁俱寂。

在黑暗的映照下，樹木們一團一團的黑影變得好像鬼影一般重重疊疊，飄忽不定。

靠坐在樹下的銀發犬妖突然睜開了眼睛，金色的眼冷冷地看向前方不遠的黑暗。不需要氣味的輔助驗證，單那刺骨的寒冷殺意便已像打了個燈籠一般鮮明地将對方的所在标識出來。

然而還未等他有進一步動作，便有破空聲從虛無的黑暗中傳來！緊接着，殺意消失得一幹二淨。

有淡淡的血腥氣被微風推送而來，某棵樹上似乎有個黑影輕輕動了動。

盯着那個黑影看了會兒，他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當清晨的鳥兒發出第一聲鳴唱的時候，穆宸緩緩睜開了眼睛。

經過昨天的休整——雖然實際上他昨天并沒有怎麽休息——他的身體已經恢複了不少，至少已經可以讓他順利、安靜地爬下這棵樹而不扯痛傷口。

見那邊殺生丸仍然閉着眼睛，穆宸松了口氣，扭頭走進樹林。一邊走，眼睛一邊四下搜尋着……

“左邊。”

呃……

撥開左邊的灌木叢，果然就有一只滿身覆着柔軟毛皮但看不出屬于什麽動物的野獸倒在裏面，頭頂插着一把寒光閃爍的短刀，靠近柄的刀面上還刻着一朵火焰——是刀刀齋給穆宸重新鍛造刀的時候加上去的，用以表明短刀的屬性。

擡手把刀抽了出來，穆宸回過身向殺生丸所在的那棵樹走去。他的犬妖老大當然早已經醒了，金色的眼睛和往常一樣看着他，沒有任何波瀾。

于是穆宸那欠抽找打不興風作浪就不舒坦的BT性格應景地發作了——“殺生丸大人，昨晚休息得怎麽樣？”首先是溫和明媚的笑容，一步步向前走去。

殺生丸疑惑地掃了他一眼：“一般。”“傷好些了嗎？”笑容愈發地燦爛明豔，又往前走了些。

“你想做什麽？”金眸微微眯起，殺氣畢露。

Advertisement

然而花癡狀态的穆宸是什麽都不管的——嘴角咧到最大，眼裏透出十足的猥瑣氣息，腳下小跑了幾步，猛地向沒法閃躲的殺生丸撲去：“請讓我幫您包紮傷口吧！”（請讓我看看您的裸體吧！）

……

“不需要。”而殺生丸也沒打算閃躲，等他撲到近前，擡手一揮！

以殺生丸的臂力，應該是能輕松把穆宸大卸八塊的吧？

所以，當穆宸在空中轉體三百六十度并且一直向後滑行直到撞落了一地樹葉才停下，在地上躺了半天才勉強爬起來的時候。他的心裏卻是挺美滋滋的——至少說明殺生丸不想殺他啊！

看着穆宸痛苦地爬起來，殺生丸的目光裏似乎多了一抹幸災樂禍：“有力氣耍嘴皮子，不如好好養傷。”

“多謝……關心！但是啊，我只要看到殺生丸大人您，傷口就不會痛了！”好不容易終于直起腰來，穆宸又露出個極燦爛的笑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殺生丸，眼眸裏是絕不退縮的熱情……

直到穆宸站在了村子裏，向村民們詢問附近是否有醫生、巫女或者神官的時候，他的腦子裏仍然在琢磨殺生丸最後的眼神。

那麽……奇怪，那麽詭異的，絕不會出現在從前的殺生丸身上的迷惑眼神。

看來殺生丸也被他吓到了啊……要知道，雖然穆宸以前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的心意，但也從來沒有表示得這麽明顯過。穆宸其實也不想這麽吓他的，他的臉皮可不算很厚（切！），要那麽做也是鼓起了很大勇氣的好吧？

但是……他忍不住，忍不住想要更靠近殺生丸，忍不住想要去确認至少他的眼裏有自己……

因為，從看見放在殺生丸身旁的那個裝滿水的竹筒時開始，他心裏就有了一種預感——一種，劇情即将開始的，不詳的預感……

“大人？除妖師大人！”村民的呼喚驚醒了走神中的穆宸！

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攥緊了拳頭！而且，用力得連手背上都有青筋冒了出來！連忙松開手，笑吟吟地看向圍着他的村民們：“怎麽樣？附近有這樣的人嗎？”

他們互看一眼，都遺憾地搖了搖頭：“臨近的村子倒是有一位郎中，但他只會看些普通的病，采些草藥什麽的。對大人您說的這種毒恐怕是……”

“是嗎？看來我還得再找下去啊。真是謝謝你們了。”穆宸笑了笑，把先前說好的謝禮給了他們。倒是沒有多少遺憾的樣子——反正他本來也沒抱什麽希望。畢竟奈落的瘴毒恐怕也不是一般的巫女什麽的能解得了的，還是等以後去找戈薇或者桔梗吧。

那麽，接下來幹嘛呢？食物什麽的都已經籌備好了，消息也打聽過了，手邊能交換的東西也都用光了……要回殺生丸身邊嗎？

擡頭看了看天，現在才是正午剛過不久，他只出來了一會兒而已。回去的話，要和殺生丸說些啥呢？早上才剛吓了他一跳……

還是去看看昨天那個小鬼吧！

打定了主意，穆宸腳下一轉，向村外河邊的小破屋走去。

“玲，玲？不在嗎？”穆宸只在小破屋門口張望了一下便确定了這巴掌大的地方不可能藏下一個人，哪怕是個小孩。

這倒是穆宸沒料到的情況。看來和穆宸這樣的閑人不同，在這樣的戰國時代，就算只是個小孩也是要為生計而辛苦奔波的。

“啊？”聽到身後的聲響，回過頭，只見穆宸正找着的小女孩一臉驚喜地看着他。于是他笑眯眯地一擺手道：“你好啊，玲。我又來找你玩了。”玲開心地跑過來，拉着穆宸到河岸上坐下，又捧出了自己的午飯——幾個烤蘑菇來和他分享。

見女孩實在熱情，推脫不掉，穆宸只好拿起蘑菇吃了起來，同時也把自己換到的幹糧和摘到的果子拿出來和女孩子分享。

“玲，你剛才去幹活了嗎？”吃着東西，穆宸開始好奇起自己剛才猜測的正确性來。

女孩搖了搖頭，不知是想到什麽，一臉燦爛地笑了起來，大大的棕色眼睛亮亮的。連看到的穆宸都忍不住覺得心裏暖暖的，不禁也露出個笑容，擡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就算你這麽笑，我也不知道你剛才到底是做什麽去了啊。”

玲又搖了搖頭，卻是一臉的神秘。這次穆宸看懂了，不由得失笑道：“啊？你是說不告訴我？”

點頭點頭。

“你竟然敢說不告訴我？小屁孩還搞什麽神秘？”穆宸誇張地笑着，開始試圖撓女孩的癢癢，“哼哼，我可是斬過無數妖魔的偉大除妖師！看我怎麽治你！”

女孩玲“咯咯”地笑着，一邊躲避他的襲擊，一邊還抽空向他扮鬼臉，忙得不亦樂乎。

笑鬧夠了，兩人都躺在河岸上。穆宸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撐起身子看着女孩：“對了，玲。你以後不要再在這裏住了。搬到村子裏和大家在一起吧。你一個小孩子單獨住在這兒實在是太危險了。”

玲一愣，慢慢地收斂起了笑容，低下了頭。

穆宸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喜歡人。可是大家都是住在一起的，你一個人難道不會孤單嗎？”女孩用力地搖了搖頭，抓住穆宸的袖子。

穆宸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說着：“可是，我只是暫時停留在這裏，很快就要離開了。”

看着玲那充滿希望的神情，穆宸很是不忍心地繼續道：“我不能帶你走。太危險了，你也看過我的傷了。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別提保護你了。而且……”

而且，殺生丸讨厭人類。

穆宸可沒法保證自己帶着玲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不會被他一人一爪幹掉……

最後，玲還是沒有接受穆宸的建議，他也不好強迫人家。只能決定走之前多給村裏人留些東西，請他們多照顧玲。和女孩告了別，穆宸又回到了山上，樹林裏。

遠遠地看到了靠坐在樹下的高貴俊美如天神的殺生丸，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受傷後的沉重腳步也輕快了不少，幾乎是一路帶着花癡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到了殺生丸面前的。

可惜他的這種好心情持續的時間相當短暫。看到殺生丸身旁放着的東西——水、烤魚和烤蘑菇——的同時，穆宸那燦爛的笑容整個被硬生生地滞在了臉上，有那麽幾秒鐘，他的腦海裏都閃現着一些諸如生氣、生氣，媽的怎麽可能不生氣之類的念頭。

但看到殺生丸那一切如常的平靜面容，他最終深深吸了一口氣，選擇了最不會引起争端和殺生丸厭惡的方法——無視。

重新挂起了一個雖然也很燦爛，但總是有些別扭的笑容，穆宸湊到了殺生丸面前：“殺生丸大人，我回來了。今天有沒有想我啊？”

殺生丸瞟了他一眼，慣例地面無表情，不發一語。看起來他已經從早上的驚異裏回複正常了嘛。

穆宸笑着：“殺生丸大人，您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點東西？傷還疼不疼？要不要我……”

在殺生丸森然的瞪視裏，他自發地閉上了嘴。

“很閑的話，就回去睡覺。”這個“回去”指的當然是回他睡覺的樹上去。

穆宸撓了撓臉頰：“呃，其實我沒有那麽閑……”“也回去。”平淡的語氣，卻帶着斬釘截鐵不容忽視的魄力。

“好吧……”穆宸垮下雙肩，拖長了語調，一副沮喪的樣子。轉眼又精神抖擻地直起腰來，張開手臂，雙眼放光道，“那麽，給個晚安抱抱……”

……

“砰！”

好吧，至少省得他自己爬樹了……

以詭異的姿勢趴在樹枝上，穆宸揉了揉背上似乎又被撞得裂開了的傷口想着。

作者有話要說： 穆宸的花癡病已經無藥可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