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節

搖搖頭。

呂弦：“學。”

葉明安：“......”

于是葉明安學起了針線。

他用呂弦好不容易翻找出的工具開始修剪衣服，拿起剪子往袖口上剪，刷啦一聲，整片袖子應聲而落。

呂弦：“......”

葉明安：“......”

呂弦：“先穿針吧。”

葉明安穿針，天寒地凍的，小手捏着鋼針瑟瑟地抖，啪嗒一聲，針掉了。撿起來，再啪嗒一聲，針掉了......

呂弦：“......”

聽說這世上有些人生來就是富貴命，十指沾不得陽春水。

呂弦認命地接過剪子和針線，胡亂地裁剪了一番。不管怎樣，成品雖然品相有待提高，但好歹是能穿上去了。

這麽一折騰，早已過了晌午。往日裏，他叼上一根胡蘿蔔，便開始準備打坐。換好衣服的葉明安揉了揉肚子，小肚子不負所望地傳來了“咕嚕咕嚕”的饑響。他偷偷看向呂弦，發現那人也正盯着自己，羞紅了臉。

呂弦從存放食物的小間去了兩根胡蘿蔔，洗了切好後丢了一盤給葉明安。胡蘿蔔已經被凍得硬梆梆的，少年癟着嘴，學着呂弦的樣子一點一點地啃着。

收拾完了，呂弦持劍正準備出門，不想袖口一緊，一旁的葉明安怯懦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何事？”呂弦問道，依舊一副清高冷傲的模樣。

“劍......”葉明安也不敢看他，只好小聲說道。

呂弦皺眉：“要劍作甚？”

葉明安知道他沒理解，小聲說道：“我的劍......我身邊應該有兩把劍的......”

呂弦突然想起來，當時這孩子身邊是有兩把劍，但他嫌重，就沒給一塊兒弄回來。

所以說，是你的總是跑不掉的。果然道法自然。

他認命地帶着葉明安往相遇的地方走。

葉明安大概很少見雪，又是少年心性，雖然對呂弦感到又敬又怕，還是止不住走走停停，四處碰碰。

呂弦轉頭：“埋得不夠？”

冰雪聰明的小少年已經習慣了呂弦說話的方式，一點就通，立刻乖乖跟在他身邊，不再亂跑亂動。

湖面冰封，如鏡子一般通透，少年覺得好奇，快步跑了上去。

然後，嘭地一聲摔了個狗啃泥。摸了摸撞得酸疼的鼻子，自覺丢臉的少年趕緊爬了起來，還沒站穩，又嘭地一聲摔了個底朝天。

呂弦：“......”看來富貴病得治。

摔怕了的少年乖乖地揪着呂弦的衣袖，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生怕又一個不小心摔慘了。

雪地裏，兩把劍還安靜地躺在那兒。少年見了，高興地松開呂弦衣袖，跑過去把劍給抱了起來，然後轉過頭，甜甜地笑了一下：“謝謝~”

呂弦有一瞬間的失神。他從未見過這種笑容。雖然純陽宮有不少小道童，但不知是修道亦或是常年陰冷的原因，鮮有小道童會有如此明媚的笑容。不知為何，他感到自己嘴角也有一絲的上揚。

回去的路走得更累了。半大少年背着兩把劍，在冰面和雪地裏蹒跚前進，為防跌倒，還死死拽着呂弦的袖口，呂弦只好按着少年的步調緩慢前行。

這一來一回，又到了另一頓飯的時間。

呂弦進了小倉庫，拿了兩個土豆。

看着那兩個灰黃灰黃的東西，少年眼中是難掩的失望。

入夜後的深山才是最難熬的，徹骨的寒意從屋外透過薄薄的木板直穿骨髓。雖有姜湯禦寒，但少年先前被凍壞的身子很難在短時間內恢複。不得已，呂弦只好早早陪着少年上床了。兩人總比一人暖。

躺得太早，即便白日裏耗了不少體力，是個人也睡不着。

呂弦閉目養神，默念經文。一旁的葉明安左翻翻右翻翻，睡意全無，幹脆扯了扯呂弦的衣角，問道：“你睡了嗎？”

呂弦眼都沒睜：“何事。”

“我無聊，睡不着。”少年嘟着嘴說道：“你陪我說說話吧~”

呂弦：“......說甚。”

少年見他沒拒絕，高興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今天都忘了問了。”

這會兒才想起問救命恩人名姓？呂弦：“......無妨。”說完便不再作聲，擺明了不想告訴他。

不過葉明安明顯情商不夠，繼續追問：“你不告訴我名字，我怎麽喊你呀？我們現在住在一塊兒，總不能喊你喂吧？”

好聒噪的孩子。

“随意。”呂弦說完又不再理會他。

這人簡直油鹽不進。葉明安又說道：“名姓是人最重要的東西，正直之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若随意稱呼，不是對你不敬？”

“無妨。”

葉明安：“......可我爹娘說，一個人的名字，是父母賦予他的最美好的東西，若是我随意亂喊，不僅是對你不敬，亦是對你爹娘不敬。”

“那你去問我爹娘。”

葉明安：“......你爹娘在何處？”

“不知。”

“......”

這沒營養的對話持續了一晚上，直到葉明安困得睡了過去也沒問出對方的名字。

呂弦打定主意不讓人知道自己名字，葉明安也自然無從得知。這山中只有他們兩人，一張口就知道是對着誰說話，知否姓名，于呂弦來說都一樣。

幾日就這麽平淡地過去了。直到有一日，大半夜裏，呂弦睡得正熟，突然感到一陣異樣。

自他離了純陽宮之後，無論去到何處，午夜終無安寧之時，夜夜皆是夢魇。不知為何，這少年來了之後，竟讓他的夢魇随之遠去。估計是白天操心過度的原因。滿心滿腦都被這煩人的少年占據，自然無心思考其他。這樣似乎也不錯。

所以，當他被異響吵醒的時候，非常不高興。

他坐起身，發現身邊的少年不見了。他皺了皺眉，抓過床頭挂着的玉清玄明，往有異響的方向悄聲走去。

沒想到，他循着響聲，竟然來到了糧倉，他一把推開門，看見裏頭一個黑影正在四處翻找着什麽，眼裏還隐約冒着綠光。

呂弦大步上前，猛地抓住那個黑影，一把拖出糧倉。月光被雪地反射得更加明亮，午夜裏如同黃昏一般。借着雪光，呂弦看見少年嘴裏叼着一根洗沒洗過的胡蘿蔔，滿臉的委屈。

“餓......”少年慘兮兮地看着他，泫然欲泣。

呂弦：“......”

“想吃肉......”少年滿眶淚水搖搖欲墜。

呂弦怎麽都想不通，他找個地方隐居，就是希望安安靜靜地生活，有朝一日能體會道法，習得大道，再不濟，安然過完此生便可。可為什麽他會在大半夜跑到冰凍的湖面上鑿冰抓魚？

他此刻真的很想仰天長嘯。

“鑿通了！通了通了！”葉明安無法掩飾自己的激動，對着冰洞就差把頭伸進去了。

修道之人不可接觸太多濁氣，因此呂弦一向吃得少。葉明安看上去半大少年，他估摸着食量應該和自己差不多，于是自己如何吃便讓他也如何吃。之前少年也是乖巧，給什麽便吃什麽，也不知怎麽的，今晚突然覺得腹空難耐，終于爆發。

他拎着少年的衣領往旁邊拉，少年一臉期待地看着他，活像一只等食的狗兒。

這造的是什麽孽......

冬日了無生機，幸而葉明安能說會道，讓呂弦覺得，這個冬日似乎也不是那麽無趣。葉明安的身子依舊沒有好完全，便常常跟着呂弦去湖邊山洞裏練劍，雖然對他門派路數不了解，但呂弦偶爾會指點下內功的修習。一來二去，葉明安便師父師父地喊上了。一開始，呂弦不喜歡這個叫法，他從沒想過收徒，不希望讓別人走上和他一樣的道路，可葉明安堅持要喊，想想這畢竟不是純陽宮，也就随他去了。

熬着熬着，春天就來了。

山中清靜，每日閑坐，似乎真能聽見冰雪消融萬物生長的聲音，那天籁日日在耳邊輕響，令人心曠神怡。

入了春後，葉明安比之前還要跳脫，漫山遍野跑得沒影，但在飯點時總會準點出現。自小葉子化身成狼到處找肉之後，餐桌上便多了湖鮮，那小狼崽一樣的鼻子一嗅到飯菜香便往回趕。

小孩在在山林裏玩野了，樂不思蜀。直到一日，呂弦丢了個小包袱在他面前，讓他吓了一跳。他擡頭，看見呂弦的背上也背着一個，便問道：“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呂弦：“......送你回家。”

這是已經徹底不記着家了啊。

葉明安似乎才想起，自己已經離家很久了。

十三歲，對于一個少年來說，出門游歷略早了些，但他和年長的師兄一起，家人便也不怎麽擔心。那日他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