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四王爺協理政務

自從那日皇後親自出宮為皇上祈福之後,過了沒有幾日,仿佛是奇跡一般地,齊盛天的病竟然真的漸漸好轉起來。

三日後,他已經可以下床散步;五日後,已經可以開始批閱些重要的奏折和文書;到了第七日,他已經正式恢複了早朝。

在麒麟國如今這樣的內憂外患之下,齊盛天的蘇醒無疑給在朝的衆位大臣和麒麟的民衆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們的天子病重至此,都能得到上天的庇佑,那麽作為天子的臣民自然也會受到上天的眷顧。

而在這一日早朝上,除了齊盛天親自恢複理政之外,還有一件令大臣們感到十分意外的事情,那便是皇上當着所有人的面親自下了口谕:四王爺即日起幫助太子協理工部事務。

齊宥宇原本得知齊盛天忽然間醒轉,心中已經是覺得奇怪,這會聽到齊宥胤要參與工部事務,心中越發覺得這兩件事有些蹊跷。

自然,他嘴上并不多說什麽,臉上也始終是冷冷淡淡的表情,令人看不出半分他的心中所想。

反而是那些底下的臣子們聽了齊盛天這突如其來的一道口谕,都紛紛地面面相觑起來:這皇上究竟演得是哪一出?

四王爺一向身子病弱,從不參與朝政,如今皇上竟然主動讓他協助太子,難道……

而那些曾經将自家的女兒,家眷送進四王府中的臣子們則紛紛開始暗自竊喜起自己當初明智的抉擇。

這朝堂上已經是炸了鍋,可是此刻的四王府中卻是靜谧一片。

齊宥胤一大早起身之後,便獨自在庭院中打理着那一片尚且還只是種子的茶花地。

今年麒麟多雪,天氣極冷,齊宥胤總是擔心這些種子挨不過這漫漫無盡的寒冬。他親手在這片茶花地上撐起一個暖棚,又每日細心地呵護着。

這時,管家輕輕走近他,開口道:“王爺,方才皇上派人來傳了口谕,讓您今日到工部赴職。”

正埋首打理着土壤的齊宥胤這時緩緩擡起上身,背對着管家,輕輕點了點頭。

管家看着自家主子每日如此用心的打理這片茶花地,心中總是不自覺地為他暗自嘆息:他家王爺,明明是這世間難得的惜花之人,卻偏偏戀上了一朵不屬于他這片土地的花。就如同這些在錯的時節種下的茶花一般,無論怎樣精心照料,都……

唉。管家輕輕嘆息着,退出了院子。

這時,齊宥胤拍了拍雙手沾滿的泥土,推動輪椅,走進了自己的寝室。

半個時辰之後,四王爺的馬車便停在了工部的大門外。

齊宥胤坐在輪椅上,被管家推着走進了工部的議事廳。此刻,工部侍郎正躬着身在跟齊宥宇彙報着什麽,坐在主位上的齊宥宇看到他進來,便擡手示意工部侍郎停了下來。

齊宥胤來到廳中間,看着齊宥宇淡笑着道:“方才父皇派人來告知,說讓臣弟今日開始協助太子打理工部。”

齊宥宇仿佛是被屋外的光線刺了眼,微微眯起長眸,看着齊宥胤,開口道:“四弟身子孱弱,如今還特意來幫本太子,倒是有心了。”

原本因為夏子都而抛開各自假面的兩個人,在這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一旁一直低着頭的工部侍郎,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們之間錯綜複雜的氣氛,便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了議事廳。

齊宥胤擡眼打量了一下議事廳四周的布置,只見角落處竟然還有一張鋪了貂皮的軟榻,當下便笑望着齊宥宇道:“父皇一定是因為體恤太子事務太過繁忙,才會派了我這個無用之人來協助您的。”

齊宥宇聽了他的話,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伸手取了桌上的茶,輕輕地朝着杯中吹了吹,又淺抿了一口,方才擡眸看着他道:“四弟過謙了。你既然來了,正好,本太子手頭有件頗為棘手的事情需要四弟為我去辦。”

“太子吩咐便是。”

“四弟可知道蓮軒?”

齊宥胤輕輕一笑,開口答:“天下第一運。自然知道。”

“他們數日前問本太子借了一條官道。我心中想的是,這蓮軒的運輸能力天下第一,若是能讓這蓮軒為我朝廷所用,日後,我們麒麟與他國來往便會更加的便捷。”

齊宥胤看着某太子,開口問道:“太子是想讓我去當說客?”

齊宥宇點點頭,望着他道:“四弟可願意嗎?”

“太子爺既然開了口,臣弟便一試無妨。”

齊宥宇滿意地朝着他一笑,“那本太子便等着四弟的好消息。”

齊宥宇出了工部便回到了別院。四周尋了一圈,都不曾看到某女人的身影。随手攔住一個宮女問了才知道,她竟然帶着桑其葉出門了。

齊宥宇瞬間氣悶。這女人,居然帶着那只貓出了門,卻将他這裏正牌的夫君撇在了一邊。

确實,這會,夏子都正抱着渾身雪白的桑其葉坐在酒樓中。她一邊吃着東西,一邊輕聲地對着桑其葉道:“桑其葉,老頭上次說你可以帶我找到他,你現在帶我去,嗯?”

誰知桑其葉自顧自地吃着夏子都專門為它點的墨魚丸子,根本連個眼角都不掃她。

夏子都郁悶,伸手搶過它的魚丸,對着它道:“帶我去見老頭。”

桑其葉一時沒有了魚丸,十分的不滿,一雙圓圓的貓眼瞪着夏子都,“喵 ̄”

夏子都拿着手中的魚丸利誘它,“想吃?”

“喵 ̄”

“帶我去見老頭。”

桑其葉沉默,圓目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魚丸。

“告訴我老頭在那裏,才有的吃。”夏子都循循善誘着一只貓。

桑其葉眨巴着那一雙貓眼,看了看別人桌上的水晶蝦仁。

夏子都翻個白眼。死相,居然還跟她講條件。

“再加盤水晶蝦仁。”

桑其葉趁機又掃了眼另外一桌的杭椒牛柳。

夏子都白眼狂翻,嘴角狂抽。若是這會還有旁人與她一起,她一定會問:你們見過饞着吃牛肉的貓嗎?有木有!有木有!

不過,這會她只是咬着牙望着桑其葉,開口繼續和他講條件道:“再加份杭椒牛柳?”

桑其葉這下滿意了,閑閑地伸了個懶腰,跳到夏子都懷裏,等着她點菜。

夏子都就這樣坐着,等着懷裏的白貓吃飽喝足,滿意地舔了舔胡須,又舔了舔凸起的肚子之後,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桑大佬,你吃好沒?可以帶我去找老頭了沒?”

桑其朵于是又重新回到她的懷裏,用爪子戳了戳她,“喵 ̄”

居然還敢嫌她慢?!也不知道她是為了等哪只饞的要死的貓等了半天!

夏子都與它相處了這段日子可不是白混的,她現在看到它的眼睛發光,看到它的尾巴搖擺就知道它心裏在想什麽。

話說,它對于夏子都這個沒有巫術,毫無實力的主人,那是各種嫌棄。

嫌她慢,嫌她笨,嫌她吃太多!

夏子都此刻已經翻白眼翻得眼睛疼了。她無語地結了帳,抱着它起身走到了大街上。

桑其朵安靜地靠着她懷裏疑似睡着了,可是她偶爾走到一個路口時,它便會突然“喵”上一聲,夏子都便會按照它尾巴忽然直起的方向來選擇該走的路。

就這樣,她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來到了城郊的一片小樹林中。

夏子都看着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又是這樣的樹林!她不由地輕嘆,“這老頭難道有小樹林綜合症?”

她正呢喃着,便聽到老頭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死丫頭,居然敢私下議論你家師傅。”

夏子都被他突如其來的身影吓了一跳,輕拍着胸脯,白了他一眼道:“老頭,你敢不敢再吓我一次?”

桑布其沒好氣地敲了一記她的額頭,開口道:“死丫頭!叫師傅。”

夏子都呼呼喊着痛,摸着疑似凸起的額頭,不服道:“我都不記得你教過我神馬,喊什麽師傅?”

桑布其看着她一臉算計的小臉,不由地笑了起來,開口道:“死丫頭,怎麽?想跟我老頭學巫術?”

夏子都一聽,知道八成是有戲了!連忙轉變了态度,狗腿地走近他,開口道:“可以嗎?”

桑布其眼珠一轉,片刻道:“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也不能白學啊,得拿個什麽來換。”

夏子都撇撇嘴,這一人一貓都是個不肯吃虧的主。當下嘀咕道:“你都說是我師傅了。師傅教徒弟不是應該的嗎?”

“啪!”又一記毛栗子敲在夏子都的頭上,她皺着小臉滿目幽怨地看着桑布其,只見他拽拽地開口道:“你最擅長種花種草,你替為師種蓮花,我便教你巫術。”

“切 ̄”夏子都開口,一臉地不屑:“就這個?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

她十分豪邁地拍着胸脯。絲毫不記得其實她根本沒種過蓮花。

桑布其間她答應的爽快,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開口對着她道:“你問桑其朵先要些書先看着,三日後,再來這裏找為師。”

說完,便又消失了。

夏子都看着他如此來去自如,心中那個羨慕嫉妒恨啊 ̄她在心中默默發誓,誓要将巫術學習到底。學習到死。學到跟這老頭一樣來去無蹤。

就在她默默立誓的同時,一旁的桑其朵懶懶地伸了個懶腰,走到她腳邊扯了扯她的裙擺。

被它打斷思路的夏子都十分不滿地低頭看向桑其葉道:“桑老大!幹嘛?你打亂我的思路了!”

桑其葉十分冷靜地擡頭看了看天空,夏子都順着它的目光看去,才發現這會太陽已經爬上了正上空。某女瞬間從假想中回到了殘酷的現實。

尼瑪啊 ̄這麽晚了!再不回去,某太子的臉還能看嗎 ̄她連忙抱起桑其葉,匆匆往回走。

齊宥胤有了某太子的授意,正大光明地來到了蓮軒的辦事地。

他推着輪椅來到門口,有板有眼地對着門口的侍衛道:“我是四王爺齊宥胤,有要事想找你們傅老板商議。”

不一會兒,聽到傳報匆匆走出來的傅清軒看到一臉正經的齊宥胤時,不由地眼角抽搐。

這厮,這玩得又是哪一出?

不過,他表面上卻十分配合,一臉客套地上前迎着他道:“不知四王爺大駕光臨,傅某失禮了,四王爺恕罪。”

齊宥胤笑着擺擺手,“傅老板客氣了,不知可否撥冗與本王一起用午膳?”

傅清軒連忙拱了拱手道:“四王爺客氣,今日您既然來了蓮軒,不如嘗嘗我這裏廚師的手藝?”

齊宥胤點點頭,“也好。叨擾了。”

兩人一路寒暄着走進傅清軒的書房。

門一關上,傅清軒便一拳打在齊宥胤的肩上,瞪着他道:“臭小子!你這玩得又是哪一出?”

齊宥胤淡笑着拿起幾案上的賬目,閑閑地翻着,開口道:“得了太子的命令,來說服傅老板歸順朝廷。”

傅清軒盯着他,道:“你是說,太子讓你來給我當說客?”

齊宥胤從賬本中擡頭,看着傅清軒,輕輕點了點頭。

傅清軒走到他對面坐下,輕皺着眉頭又道:“胤,你說太子給你來這一手,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齊宥胤倒一臉淡定地開口道:“就算他果真懷疑了什麽也不怕。如今他正想着如何對付皇後和朱雀國,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來思考本王與蓮軒的關系。”

傅清軒聽了他的話,點點頭,心中松了口氣,過了一會又道:“你都已經籌劃好了?”

齊宥胤笑而不答。

他推着輪椅來到書房的窗前,輕輕開口,看着外頭正在吆喝着裝載貨物,“還得再等等,要等到這麒麟所有的官道都可以為我們所用的時候。”

他轉身望着傅清軒道,轉開話題道:“你這裏的廚子還是之前的那個?”

“是啊,”傅清軒笑着開口:“你這人,生了張叼嘴,不找個好廚子供着你,怎麽行?”

“本王記得他素齋做得極好,今日便讓他随意弄些素的,再叫上歐陽,咱們三個好好喝一杯。”

傅清軒見他難得有這樣的興致,便也笑着答:“好。順便讓歐陽捎上那次我給存在他那裏的十年花雕。”

他們三個人一起喝酒,正是應了那句話:酒逢知己千杯少。

數個時辰之後,已經是半醉的歐陽然手中拿着酒壺,斜躺在軟榻上,傻呵呵地笑着道:“把酒言歡……人……人生第一……第一樂事!”

傅清軒腳步踉跄地走到軟榻前,笑指着齊宥胤道:“歐陽,咱們三個,平日就胤最把持的住,咱們将他灌醉,把他送進他府中那些妻妾房中,如何?”

歐陽然一聽,咧着嘴眯着眼笑道:“這主意好!行!行得通!”

齊宥胤倒也不介意他們兩個的胡言亂語,借着幾分酒意,笑着開口道:“你們若要送,就将那個本王想要的女人送給我……”

歐陽然聽了他這話,跌跌撞撞地走到齊宥胤面前,指着他,語重心長地開導道:“曾……曾經滄海難為水,何必……必單戀一支花!”

齊宥胤聽了他颠倒錯亂的話,忽然笑得十分絢爛地點起頭來,拍着歐陽然的肩膀道:“對!她就是花,一朵獨一無二的花,一朵讓本王又愛又疼的解語花!她……是本王的……”

三個喝得爛醉的男人,話都開始不成句,不一會便陸續倒在了傅清軒的書房中,各自睡了過去。

皇後殿中

昏黃幽暗的密室中,軟榻上的兩個身影緊緊地糾纏在一起,經歷了幾番雲雨之後,皇後一臉餍足地趴在男子的身上,她尖細的指尖輕輕滑過男子濕熱的皮膚,留下一道又一道幾不可見的水痕。

男子安撫似地輕輕推開她,然後從軟榻上起身,緩緩地穿上衣服。

“這幾日可曾查到什麽?”他收拾妥當之後,轉身看向半仰着頭,面色微微潮紅的皇後。

她滿目的情愫,望着眼前這個已經年過四旬,卻依舊風姿出衆的男人。

“嗯。”她一臉慵懶地從軟榻上起來,走到他身後,從背後環住他的腰,無比眷戀地聞着他身上獨特的氣息,“之前帶着軍饷離開麒麟的,根本不是婉清,而是玄武國的太子炫葉。他易容成了婉清的模樣。”

男子聽了這話,微微一用力,甩開了她環住自己的雙手,轉頭冷凝着她道:“你怎麽會如此不小心?”

皇後看着他與方才的萬般柔情完全截然不同的冷冽,心中微微一吓,然後連忙讨好地靠近他道:“銘,你聽我說……”

男子不等她解釋,便淡淡地打斷道:“光靠着那玄武國太子一人,不可能成功地從麒麟國盜走那些軍饷。齊宥宇莫非也知曉此事?”

此刻心中正患得患失的皇後,多麽害怕他會生氣,連忙點着頭,讨好地靠近他道:“我猜想,正是他幫着玄武太子盜走了那些銀票。他一向心中只有他的太子妃,可是我記得那日在我宮中吃飯,他卻主動說要送婉清回太子府。如今看來,婉清應該便是那時候被送進醉紅樓的。”

男子聽了她的話,臉上露出一絲明顯的怒意,開口道:“你說什麽?婉清公主死之前還被齊宥宇送進了青樓?”

皇後被他忽如其來的怒意吓了一跳,鳳眸看着他,并不敢再輕易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

男子輕輕靠着一旁的椅子,沉默了許久。

就在皇後以前他又會像平時那般忽然消失的時候,男子卻開口命令皇後道:“待我們找到那些軍饷,我希望他齊宥宇永遠消失。”

這短短的一炷香時間,男子的臉變了又變。皇後看着這個明明熟悉到骨髓的臉龐,忽然忍不住地開口問道:“其實,你究竟是誰呢?”

男子聽了她的話,擡眸看着她,反問道:“我們少年時便遇到,如今十五年過去了,你以為站在你面前的又是誰呢?”

這男子果然是談判的高手,淡淡的幾句話,卻勾起了皇後心中無數的愧疚和酸澀。她上前緊緊地抱住他,近乎哀求地開口道:“對不起,是我負了你。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補償,不是嗎?不要用這樣的口氣與我說話,這些會讓我以為你的心中早已經不再有我了。”

男子默默地聽着她的話,許久才轉身望着她,修長的右手緩緩觸上她的臉頰,淡淡道:“你想太多了。我們已經蹉跎了十五年,再沒有什麽時間可以浪費了。”

皇後聽了他的明顯安撫的話,心漸漸平靜了下來。她将自己的頭輕輕地靠着他的肩。

十五年的光陰,你會不會心中早已經不再有我呢?亦或者你其實根本就沒有心。

皇後一邊貪戀着他身上的味道,一邊在心中嗤笑着自己,在三十歲這樣的年紀,竟然還在為一個男人而患得患失。

多麽的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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