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Ⅰ.忏悔錄24
給莊笙打來電話的是梅鎮派出所民警李同,他之前受到莊笙請托,去沈桃的出生地汶縣調查她的過往。莊笙告訴了他幾個方向,要他就那幾個方向調查地越詳細越好。
莊笙并沒有告訴他調查的目的是什麽,李同也沒問,只是按照莊笙交待的,拿着他的小本本,一個一個地找人談話。
沈桃畢竟在汶縣住了十六年,隔壁的都是老鄰居,對她從小到大的事情都很了解。
剛開始的時候,那些大爺大媽都不願意跟李同多說。他們不知道沈桃出獄後犯下連環殺人案的事,但都知道她因為殺了生養自己的父親而坐牢,以為她還沒被放出來。
沈桃剛入獄那會兒,很多媒體記者跑來采訪,想要挖掘“少女殺害親生父親背後的故事”,搞得周圍所有人都很煩——他們以為李同也是記者,聽說了沈桃的事情後跑來想炒冷新聞。
李同解釋了自己是警察,還拿出警察證,可“火眼金睛”的老大爺老太太們,一眼認出這是假證。說當初那些記者也是這麽搞的,假裝警察騙他們講出沈桃的事情,他們上了一次當可不會再上第二次。
李同無法,最後拿出了自己大學時的照片,考進警察系統後受訓時的照片,還有日常工作時的照片分享給他們看,以此證明自己是正兒八經的公務員,不是記者假扮的。老大爺和老太太們跟着李同一起回顧了他走上國家公務員這條道路的艱辛歷程,不僅相信了他的話,還對他親切了許多。
“哎喲,我孫女當初考了好幾次都沒考上,小夥子一次就考上了,真能幹啊。”
“是啊是啊,你說國家的鐵飯碗多好,我叫我家那小子畢業後考公,他偏說那是教人養老的地方,要趁着年輕去外面闖闖。見見世面,等到累了倦了,什麽時候想回來了什麽時候再考——哎喲以為公務員是自家菜地裏種的白菜嗎?想什麽時候摘都能摘到?”
李同費了好大一翻勁兒才拉回跑出千裏之外的話題,折騰了這麽一通,好處就是他再問起沈桃的事情時,大爺大娘們給他說得非常詳盡。
“……沈桃的父親是佛教徒,守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淫邪,不妄語,不飲酒,對家人也非常嚴厲。無論是沈桃,還是她的弟弟,只要犯了一點錯,都會受到父親的嚴厲責罰,只是她弟弟身為男孩,待遇要稍微好些,而且沈母非常溺愛自己的兒子。沈父對犯錯子女的懲罰,有時是讓他們跪在地上抄佛經或者不給飯吃;有時是讓他們跪在家門口,大聲喊‘我有罪,我忏悔’。她家就在一樓,所以跪家門口,路過的人都能聽見。随着他們年齡的增長,責罰也變得越來越嚴重。”
“沈桃高一那年,有次放假沒回家,她爸很生氣,以為她是跑去跟人鬼混,不許家裏人找。等到假期結束,沈桃沒有回學校上課,老師打來電話詢問家長,才知道沈桃已經有兩天沒回家了。後來有學生說,曾看到沈桃跟一個男人走了,他不知道兩人是什麽關系,也不認識那個男人。當時有鄰居勸沈父報警,說怕孩子萬一是被人騙了賣到什麽偏僻的地方去人就毀了。沈父沒同意,說是她自己要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被騙了怨不得任何人,如果真被賣掉,就當沒這個女兒。”
“三年後,沈桃自己回來了。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頭發打成結一縷一縷的,鞋底磨破腳上全是血泡,衣服又髒又破,很長時間沒洗過澡。誰也不知道她到底經歷過什麽,又是怎麽回來的。”
“沈桃回來後,鄰裏很多人說閑話,說得很難聽,像被賣去做皮肉生意,或是賣給別人專門生孩子之類的。沈父聽了很生氣,不知他罵沈桃時沈桃說了什麽,沈父震怒,大冬天的讓她脫光了衣服跪在門口。據看到的那些人說,她手臂和背上全是傷,很多是舊傷,背上還有新傷,像是用皮帶抽出來的。”
“這樣過了沒兩個月,沈母打電話報警,說是沈父在教訓沈桃時,沈桃氣不過反抗,失手殺死了他。警察上門時,除了倒在血泊裏已經斷氣的沈父,就只有沈母和沈桃在家,沈桃手裏握着把染血菜刀,呆呆地坐在牆角。警察詢問她,她一句話都不說,要給她戴手铐時,她站起來主動伸出雙手,最後看了沈母一眼就跟着警察走了。”
“至于她弟弟沈文彬,案發時正在一家網吧上網,知道自己姐姐殺了父親之後很慌張害怕,警察問話也不怎麽說話。那件事情過去後沒多久,或許是怕留下來影響孩子學習什麽的,沈母就帶着自己的兒子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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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一通電話結束,莊笙對李同表示了感謝。
聽完李同的轉述,大家都沉默了,不知該說什麽好。
“所以,沈桃到底有沒有殺自己的父親?”好半天後,許解喃喃念叨一句,也問出了大家的心聲,其他人不約而同看向莊笙。
莊笙沒有回答,走到貼滿照片的白板前。最中間是沈桃的照片,周圍貼着的都是已經确定,被她所殺的受害者照片,第一名死者胸前都有刻字。
“除了在監獄裏殺的那兩個人,每一名受害者都被留下标記,和沈桃自己身上的刻字一模一樣。這種舉動的指向性已經很清晰了,她有真正想殺的目标,而現在所有這些被她殺掉的人,都只是替代品而已。”
“替、替代品?”許解瞪大眼睛低喃,這替代品也實在有點多了吧?
黎白皺眉一皺,看着莊笙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沈桃真正想殺的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有人忍不住驚呼一聲,“啊,她真殺了沈爸爸哦。”
黎白橫過去一眼,那人立馬噤聲,手放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莊笙沒去管其他人的反應,兀自搖頭,“沈父不是沈桃殺的,雖然沈父是她的目标之一。如果沈桃已經得償所願,那麽出獄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不會是去挖自己生父的骸骨——死後掘墳棄屍,是一種明顯洩憤行為。”
黎白眉頭緊蹙,“你說目标之一?那還有一個目标是誰?”
莊笙頓了頓,看向許解,“你之前說孟衍去哪裏了?”
許解被問地一愣,“去找那什麽表格去了?”不是剛回來就問過了嗎?難道這麽快又忘了?
剛才一直很嚴肅,看着甚至有些沉重的莊笙,此時嘴角微微翹了翹,顯出了一點笑模樣,但又很快收斂起來,“之前找到的表格,标注了‘貨物’的來源地,那自然有另外一個表格,記錄着銷往的市場地——那裏,将會是沈桃行程的終點。”
孟衍雖然沒有直接參與這個案子,卻一直知道該怎麽配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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