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Ⅱ.鍵盤俠08

NG公司門口，公司一哥寧次唯正被記者包圍，話筒都快直接怼到他下巴。記者們一個打了雞血般興奮，追問他關于已逝藝人顧最的關系。

“寧影帝，聽說你和顧最私交很好，這是不是真的？”

“顧最自殺後，很多圈內朋友第一時間發文哀悼，寧影帝作為同一個公司的前輩，兩人還一起拍過戲，卻遲遲沒有表示，直到有粉絲跑到微博下質問才發了條微博，請問寧影帝當時是怎麽想的？”

“你們真的交往過嗎？顧最被問及與你的關系時沒有否認，那麽是否可以說明，你和他确實曾是一對同性戀人？”

寧次唯面上維持着禮貌的淡笑，但其實內心已經暴躁不已，恨不能搶起攝像機砸在這些看不懂人臉色的記者頭上。

寧次唯一直保持沉默，他的經紀人費力扒開湧上來的記者，扯着嗓子喊：“關于顧最的事情，我們次唯不好對已經去世的人多說什麽。我只是想請大家不要相信網上的胡亂猜測，次唯是一個對工作很認真的藝人，一直專注于本職工作，幾乎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磨煉演戲上，這樣才能給大家帶來更好的作品。”

“虛僞！”

在人群幾步外的地方，一個女孩孤身一人站在路邊，死死盯着人群中央的寧次唯。她眼睛有些紅腫，神情憔悴，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悲傷，但在看寧次唯時眼中卻是滿滿的憎惡。

女孩聽到寧次唯的經紀人誇誇其談，明裏說大家不要對死去的藝人多作議論，實際上卻句句暗示顧最捆綁寧次維，寧次維也是受害者，氣得眼睛裏湧出了淚花。

“騙子！”

她狠狠攥緊手中的東西，向前邁出一步，眼睛死死盯着寧次唯。

“兇手！”

女孩來到了人群之後，或許是她的注視太過強烈，本來在對記者表現微笑的寧次唯忽然擡頭向她看來，待看清她臉上表情時頓時一愣。

他見過喜歡自己的粉絲，狂放的，熱情的，害羞的，文靜的，小姑娘眼裏對他的迷戀掩都掩不住——但他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

帶着瘋狂的恨意，好像他毀了她所有的希望。

寧次唯看到女孩擠開人群，徑直朝他走來，他本能地後退一步，舉起手想要叫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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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從女孩背後伸過來一只手，拍着肩膀跟她打招呼，女孩一愣回頭。

“胡月月，原來你在這裏。”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年輕人，笑容淡淡的，卻讓人看得很舒服。胡月月不認識這個人，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現在是個什麽狀況。

拍胡月月肩膀的正是莊笙，他一邊說着話，一邊從女孩手裏拿走了那把匕首，胡月月表情頓時一變，對他怒目而視，“你——”

“顧最不會喜歡看到你這樣的。”

一句話，讓女孩瞬間安靜下來，怒火被悲傷所取代，大顆的眼淚頓時從眼眶裏湧出。

莊笙輕在心裏嘆口氣，與孟衍對視一眼，不免有點慶幸他們來得及時，沒讓胡月月走出錯誤的一步。

“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有關顧最的事情。”

“顧最”這兩個字似乎有魔力般，讓胡月月問都不問一下突然出現的兩個陌生男人的身份，就跟着他們走了。走之前她回頭看了眼寧次唯，充滿着一種不甘和遺憾。

寧次唯一直關注着這邊，看到她這個眼神心裏有些發毛。又看見她跟兩個男人離開，不由深深皺起眉頭，覺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跷。

記者們時刻注意着寧次唯的表情，他們沒發現身後曾有一個女孩來了又離開，只是看到寧次唯臉色變化，于是第二的娛樂新聞上便多了這樣一個标題：

“影帝寧次唯疑似與顧最關系并不融洽，提及顧最時臉色難看。”

引得顧最的粉絲到他微博下刷了一天負.面評論，氣的經紀人摔碎了一個水杯。

莊笙不關注娛樂圈，所以也不知道這些事，他現在和胡月月坐在一個咖啡館。孟衍給兩人各自點了杯咖啡後，就坐在旁邊另外一個座位上，讓莊笙單獨和胡月月談。

女孩低着頭，雙手握住杯子，手指不安地摳着杯沿。

“喝點熱咖啡暖暖胃吧，你在外面站了不短時間，手指都快凍僵了吧？”

莊笙平和淡緩的聲音的緩解了胡月月的緊張，在坐進咖啡館莊笙表明身份後，她就變得緊張害怕起來，像一只希望自己能夠藏起來的小動物。

“‘最美粉紅’是你吧？”莊笙的話一話，胡月月驚跳了一下，擡眼怯生生地看他。

這副受驚小白兔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想像就在一刻鐘前她正手執匕首打算當衆捅人，還是一個名氣不小的星明星藝人。

“能講講你和顧最的事情嗎？你這麽喜歡維護他，他一定是做過什麽讓你難以忘記的事情，或者有什麽特別能打動你的地方。”

提到自己的偶像，女孩不再閉嘴不談，她眨了眨眼睛，淚水似乎又要控制不住了。看她那紅腫的眼睛可以想像，從顧最自殺後，她恐怕沒有一天是不哭的。

“最最，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胡月月以這樣一句話作為開場白，她聲音很低，沉浸在某種回憶裏，眼睛裏浮現一絲光采，臉都因此亮了起來。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不是明星，為了生活在酒吧裏做駐唱。那年我高一，跟家裏吵了架心情不好跑了出去，很晚都沒有回家，結果遇到一群混混對我動手動腳，周圍沒有人，我喊救命也沒人來。那個時候我就很後悔為什麽要跑出來，哭得很傷心，然後聽到一個特別好聽的聲音，嘆着氣說了句話——”胡月月的眼睛越來越亮，嘴角不自覺浮現出笑容，似乎回到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誰讓你們欺負女孩子的？每一個女孩都是天上派下來的天使，值得我們好好呵護。”女孩表情夢幻，聲如呢喃。

“他像騎士一樣突然出現，打跑了那些欺負我的人，他受了傷，卻仿佛沒事人般，依舊去酒吧唱歌。知道我是離家出走後，也沒有勸說什麽，只是對我說如果沒有地方去，可以來酒吧聽他唱歌，不要一個人在外面游蕩，那很危險。我聽他唱了七天的歌，他被星探發現了，去做了明星。走之前，他來和我告別。”胡月月的眼神慢慢變得悲哀起來，她的嘴角依舊帶笑，只是那弧度有些無力地往下垂落，帶着悲傷。

“他說，小丫頭，我要走了，以後不在這個酒吧裏唱歌了，我不在的話你就不要離家出走了。實際上，從第二天開始，我每次去酒吧只是為了聽他唱歌。我告訴他，他去當明星，我就是他的第一個粉絲，也會是他永遠的粉絲。”

“從那之後，我們再也沒見過面，但我經常給他寫信，他每封信都會給我回，讓我好好學習考大學，說他沒有這個機會，而我有，應該好好珍惜。我考上大學，他還給我寄了禮物。我們約定，等我拿到一等獎學金，他會送我一張演唱會的門票，然後在現場會以幸運粉絲的身份邀請我上臺，和他見面。”胡月月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那麽努力的學習，所有周末都泡在圖書館不出去玩，終于在大二那年拿到一等獎學金。我期待着和他的見面，可是，不等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就突然地選擇了離開這個世界。”

“明明是對未來那樣充滿期待的一個人，什麽樣的壓力會讓他放棄生命？我用了一個禮拜的時間，還是不能夠接受這個事實。想假裝他還在，可網上到處是關于他離世的報道，還有人為此狂歡，有人一切如常，我真的，好恨吶。”

她最後一句，聲音輕的像在嘆息。莊笙默默遞過去紙巾，等她情緒逐漸平複下來，問她。

“你在群裏說，有人專門為了顧最殺人，是怎麽回事？”

胡月月低着頭沒有說話。

莊笙靜靜地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低着頭，聲音細若蚊蠅，“是、是我猜的，我希望那些罵最最的人都去死；我希望那個殺人的兇手，真的是為了顧最而殺人；但我最希望的是，兇手能殺掉那個僞君子寧次唯！”

莊笙微微皺了下眉頭，女孩低着頭不肯看他。之後無論莊笙怎麽問，胡月都只是一口咬定那全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她希望能夠像當年顧最出現拯救了她一樣，也能出現那麽一個人，去為顧最的死讨還公道。

将胡月月送回學校，勸誡她以後不要再去找寧次唯，莊笙和孟衍開車回局裏。

“她沒有說實話，至少，有一部分隐瞞。”

車上，莊笙沉思着說道。

孟衍開着車，聞言淡淡“嗯”了一聲，“她的情緒是真實的，那種強烈的渴望做不了假。她确實希望那些罵顧最的人去死，也想殺掉寧次唯，但是——”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莊笙抿唇，神情略為凝重地接道：“但是最開始那句話她說了謊，她不是猜測，而是真的知道兇手為什麽殺人。”

胡月月回到宿舍，第一件事是打開電腦，她目光呆滞坐在電腦前，嘴裏喃喃說着什麽。

宿舍裏的其他人還都沒有回來——其實哪怕她們回來了，看到胡月月在，恐怕也會找借口躲出去。實在是，這幾天胡月月因為一個明星的死，整個人簡直跟得了失心瘋一樣，讓她們感到害怕。

宿舍裏也有跟胡月月一樣顧最的粉，知道消息當天掉了幾滴眼淚。後來說實在太難過，要出去散散心，然後就跑去男朋友那裏沒再回過宿舍。

電腦開機後胡月月也沒有任何操作，只是死死盯着屏幕，嘴裏一直輕聲念叨着。她一動不動坐了很久，翻來覆去的都是同一句話。

“快出來，快出來，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只要再多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