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李開并沒有下車，離得好遠就看到穿着灰黑色風衣的淩晨曦。

他輕薄衣擺被風吹動，邁着長腿走過來的時候，整個老舊的街道和赭紅的落日成了他的背景色，像是沉澱已久的老照片，泛着柔和又溫暖色調。

但卻又隔了歲月長空，疏離冷淡，讓人永遠觸碰不到。

李開看着他的呆愣了幾秒，直到淩晨曦打開車門，他才猛然回神。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淩晨曦問他。

想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看到淩晨曦出現在視線的第一眼，李開腦海裏就倏然蹦出來幾個詞。

鉛華洗盡，珠玑不禦。【1】

模樣雖然沒變，但是感覺整個人被洗滌了一樣。

但是一個人短時間內真的能有這麽大的變化嗎？

“沒什麽，弟弟送走了？”李開摸了摸鼻子，掩飾自己的失态。

“嗯。”淩晨曦坐在車座位上伸手系上安全帶，眼皮褶皺繃了一下，又想起來方才江淮拉自己的那一下。

原本，淩晨曦以為江淮是給自己說點什麽，結果，那孩子只是低垂了一下睫毛，抿了一下唇，便松開了袖口。

到上樓時，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出了琵琶街高低起伏的房屋，視野接着就開闊起來。

李開瞥了一眼副駕駛，見淩晨曦上了車就沒有說話，反而一直皺着眉，像是思考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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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淩哥？”他有些疑惑問。

最近好不容易有合作商代言，本應該高興才對。

為什麽還這麽愁眉不展。

李開有些搞不懂。

淩晨曦回頭看了一眼琵琶街，敷衍的搖了搖頭，捏了捏鼻梁說：“我睡會兒，到了叫我。”

李開忙不疊點頭：“放心睡吧哥，我會把車盡量開穩一點。”

這一路淩晨曦睡得并不舒坦，做了好幾個亂七八糟的夢。

虛空的空間，他的一衆粉絲沖着他咆哮，問他怎麽還不回去的，他剛想回答，卻發現自己的身子根本動不了，而他的經紀人把他不能動彈身體搬到博物館，旁邊展物牌上寫着：記娛樂圈最奇葩的植物人影帝，允許拍照，100塊一次。

淩晨曦：“……”

什麽玩意！

他當即暴躁坐起來，剛想揍這個經紀人一頓，結果變成了江淮的臉。

江淮一臉倔強的看着自己，他額頭上流着血，白皙的小臂上全是青紫被打的傷痕。

“怎麽出這麽多汗？”鄧成功站在樓下，看着淩晨曦，有些擔憂的問。

“沒什麽，”淩晨曦下了車，汗被風一吹有些涼，他看着鄧成功問，“這麽晚，怎麽來我這兒了，不用陪閨女寫作了？”

“你登錄微博就知道了。”鄧成功說。

淩晨曦有些不解，他掏出自己的手機，登上微博，突然發現原本100萬粉絲突然猛然增到了200多萬。

他挑了一下眉，笑着：“你給我買粉絲了？”

“哪裏還用買，”鄧成功嘴角都快咧到腮幫子了，“你看看熱搜。”

熱搜？

淩晨曦目光又重新移到手機屏幕上，他手指快速的點了幾下，便看到自己名字又在熱搜第一挂着。

#淩晨曦 話筒#

【卧槽，這個節目絕了，背地裏竟然幹這門子事。】

【什麽事？】吃瓜群衆一臉懵逼的圍了上去。

【樓上的，你沒發現淩晨曦的話筒是沒聲的嗎。】

【那難道不是意外嗎？】

【呵，單純。】

【你沒有發現，他的耳返開始的時候也被他摘了嗎？什麽意外這麽巧，耳返和話筒能一起出意外。】

【同意樓上的，而且你們淩晨曦跟女主持人換話筒那一段，女主持人拿到個話筒緊接着就不出聲了。這難道還不夠說明問題。】

【@人生大贏家官方，出來解釋】

【@人生大贏家出來解釋】

不管是吃瓜的還是湊熱鬧的，網友幹脆排起長長的隊形，讓節目組出來解釋，給個說法。

很快，綜藝節目《人生大贏家》發了一條微博：“正在調查，持續關注。”

但顯然網友們并不買賬，沒一會兒評論區就淪陷了。

淩晨曦在臺上的時候，确實是故意給女主持人換了話筒。

其實就算那個女主持人沒故意找茬，他也會找機會把話筒的事暴露出來。

畢竟他從來都不是打碎了牙向肚子裏咽的性格。

他骨子裏其實是有點瘋的，惹了他，就別想全身而退。

大不了大家一起玉石俱焚。

他知道這一點早晚被觀衆發現，只是沒想到效果竟然這麽好，竟然還能上熱搜。

淩晨曦唇角笑意不變：“你就是來給我說這事的嗎？”

“當然，我看到熱搜就來了，唉，不是，你怎麽一點都不激動？”

鄧成功看到熱搜是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馬不停蹄的開車朝着淩晨曦的住處趕。

“嗯，很激動。”淩晨曦十分敷衍的說。

“……”鄧成功看他模樣，一點也沒看出來他激動在哪裏。

現在的淩晨曦明明時時帶着笑，卻更加拒人千裏，給人感覺比之前還不好接觸。

想到這裏，鄧成功突然記起來什麽，拍了一下腦袋說：“哦。對了。還有公司問你最近是不是要換人設。”

三個人進入電梯，上個樓的功夫，又一個詞條被網友頂了上來。

很快與第一個并列在一起。

#淩晨曦 話筒#

#淩晨曦的臨場反應能力#

【卧槽，絕了，要是我在臺上看到話筒沒聲，指不定就哭了。】

【這反應能力，絕了，你看他還姿态悠閑在臺上看了一圈，還帶着笑。】

【彈鋼琴的時候簡直稱神行嗎，這哥們也真能忍，被人罵了這麽久花瓶，這絕技現在才展現出來。】

【打臉了吧，說人花瓶的那些人。】

【完了，我要對他轉粉了。】

【樓上加一，帶我一個。】

【還有怼主持人那裏，帥翻了好嗎，又拽又謙遜。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優雅而兇殘】

淩晨曦看到這裏，眼角抽了一下，優雅而兇殘。

這是什麽詞。

他是野獸嗎，還兇殘。

雖然淩晨曦在娛樂圈千錘百煉這麽久了，早已經對被罵這件事麻木了。

不過看到這一小部分人的評論時，他還是心情好了一下。

畢竟誰喜歡被全網追着罵呢。

鄧成功翻着評論也合不攏嘴：“小淩啊，第一次有這麽多人誇你，我太激動了。尤其是一下子漲粉100多萬，我做夢都不敢想啊。你快打我一下，看我是不是還在夢裏。”

“對，”淩晨曦看着他的模樣，順着他的話說，“你還在夢裏，所以快醒醒。”

“臭小子，”鄧成功瞪眼看他，“你就不能……”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住，下眼睑放松下來，有些感慨道：“看到你現在這種狀态，我其實還真挺欣慰的，之前我還想帶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嗎，號我都約好了，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這般說着，眼睛竟然還紅了一下。

心理醫生？

淩晨曦聞言也愣了一下，不過接着反應過來了，原主之前的狀态估計不太對勁，鄧成功才會一直想給他看看。

行，這中年老男人心還挺細。

淩晨曦眼角彎了一下，伸出胳膊，剛想安慰一下他這個經紀人。

卻見經紀人情緒去的像過山車，目光移在他手腕上。

鄧成功：“你這手脖子上兩個牙印怎麽回事？”

淩晨曦：“……”

原本在一旁玩游戲的李開聽到這話，也擡起頭來。

他也想知道淩哥怎麽答。

“貓咬的，”淩晨曦淡定的将袖口想向拉了一下，淡定的說。

李開心想誰信啊，你家又沒養貓。

“哦，又逗貓來嗎？以後注意着點，”鄧成功很快便移開目光，“別忘了打疫苗。”

李開：“……”

鄧哥你是傻嗎？

貓怎麽能咬出來這種印。

“打了，”淩晨曦對于忽悠老年人絲毫沒有心理壓力，“剛才就是打疫苗去了，對吧李開。”

淩哥你不地道，你忽悠人就忽悠了，提我幹嘛。

李開在鄧成功和淩晨曦似笑非笑的注視下，欲哭不能，只能僵硬的點了下頭：“嗯，對。”

鄧成功：“那就行，以後出門少逗野貓。”

淩晨曦心想這小野貓都送走了，再去哪裏逗。想到這裏他輕啧一聲，還有點輕微的惆悵。

只是，這惆悵沒多大會兒，就被一個電話打斷了。

淩晨曦看着電話來電，先是皺了下眉，接着嘴角勾了一下。

鄧成功：“誰？”

淩晨曦：“咱們的副大導演，于世人。”

鄧成功也皺起了眉：“他打電話來，想幹什麽？”

這話筒不是他們弄沒聲的。

這熱搜也不是他們買的。

他還打電話幹嘛？

淩晨曦這會兒已經接了電話：“你好啊，副導演。”

電話開着免提，對面率先穿來一陣涉祖帶媽的優美中國話。

“他媽的到底是不是你買的熱搜，你這犯賤的賤貨玩意，你以為買個熱搜就行了？”比起上次，于世人這次更多了氣急敗壞的憤怒，“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在娛樂圈混下去了。”

“臭婊/子，裝什麽清高，讓你陪幾個老板是你的福氣，還敢給我玩這一手。”

“你長成那樣，不就是給人/艹的嗎！”

“抓緊把熱搜給老子撤下來，不然你小心點，以後不僅是消失在娛樂圈這麽簡單。”

“老子讓你死了都找不到人。”

淩晨曦一直安靜的聽着，直到他說完，他才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的道：“你這算威脅恐吓嗎？”

對方一時沒反應過來。

淩晨曦又接着說：“真是不好意思，您剛才的話我不小心錄音了。”

他十分溫和的問：“大導演，你說，威脅，恐吓，外加拉皮條？這夠不夠你進一趟公安局。”

像吃他們這碗飯的，罰款，蹲局子都是小的。主要是出來之後，那些社會輿論足夠壓垮他們。

于世人愣了足足愣了好幾十秒，才爆聲呵道：“我艹你媽了個巴/子。”

相比于對面的氣急敗壞，淩晨曦這邊相當雲淡風輕，他先是輕笑一聲，又接着道：“別慌啊，副導，您聽我說完啊。其實你之前給我打的那通電話，我也錄音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白天有點事，沒空更新，久等了。

【1】陸游《秋波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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