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格裏莫廣場,一場對話
這會兒是總部忙碌的上班族時段,孩子們還沒起床,值完夜班的社員來吃早飯和彙報異常情況,有日間工作的社員想在上班前吃頓熱的,其中不乏兩者兼備的倒黴蛋。
德克·克萊斯韋往杯子裏倒進咖啡粉,因為太過困倦撒出來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為避免這位打雙份工的魔法部雇員燙到自己的腳,西裏斯趕在他之前拿起了開水壺。
“謝謝。”德克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在西裏斯擡起壺嘴後小心地拿過滾燙的杯子,“知道麽,那東西算得上是個兒童殺手。我媽是個急診護士,她每年都要應付上百個燙傷的麻瓜孩子和他們哭哭啼啼、追悔莫及的家長,其中大部分是跟開水和湯有關的問題。”
“我記得有好多年我家的鍋和茶壺都是固定的,還有刀子什麽的,只有媽媽能拿下來。”比爾在餐桌邊吃着小香腸,“固定在在你長大到能明白自己在幹什麽之前夠不着的地方。但弗雷德還是被燙到過一次,他踩着喬治爬上去了,我們發現的時候他正抓着茶壺柄吊在竈臺上。”
“如果當時茶壺翻下來,後果還要嚴重得多,他和喬治都會有大麻煩。”莫莉邊煎蛋邊搖頭,“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幹,他們知道裏面只是茶而已。”
“我猜只是因為我們不讓他們這麽做。”亞瑟笑着嘆氣,“這就是個兩難處境,越禁止男孩們做什麽,他們越想做。可是不禁止,他們打翻了熱茶,後果還是一樣。”
“父母總認為把危險物品放在高處或者藏起來,孩子就安全了。”德克小口吸溜咖啡,“但孩子永遠都會想辦法夠到它們,你都想象不到他們都有什麽辦法。對麻瓜孩子而言這要不幸得多,巫師有白鮮香精、咒語和其他能完全治愈燙傷的東西,但麻瓜們可能得一輩子承受瘢痕和其他困擾。”
“但他們也沒有糟糕的腐蝕性魔藥、咬人的座鐘和會咳嗽的茶壺啊。”西裏斯指出,“雖然我家茶壺噴熱水可能是我的問題。”
其他人不同程度地發出笑聲,莫莉端着新的滿滿一盤煎蛋來到桌邊。
“我都沒意識到它們可能存在危險,直到比爾在兩歲的時候踩着凳子想聞鍋裏炖肉的香味,結果燙傷了臉。”她回憶道,“我當時在洗衣服,聽到他摔下來的聲音才跑進廚房,我真的吓壞了。謝天謝地他的眼睛沒有受傷,臉也很快恢複了英俊,那之後我就把那些東西都粘上了。”
“這就是大哥的用處。”比爾把香腸在番茄醬裏裹了一圈,“為後來的弟弟妹妹排除危險。”
“僅限來自外界的危險。”西裏斯哼了一聲,往自己蓋了一層煎蛋的烤土司上淋番茄醬,“我媽媽,我和雷古勒斯在桌角上撞一小塊淤青,她都要對克利切破口大罵。但她卻覺得教我們跟着伏地魔殺人放火好被傲羅追殺沒問題。”
“別在餐桌上說那個名字!”莫莉責備道,在場大部分人都哆嗦了一下。
“抱歉抱歉。”西裏斯有口無心地說。
這時赫敏走進廚房,穿戴整齊,看上去清醒得像沒睡過,克魯克山豎着短尾巴跟在主人身邊。西裏斯給她和德克介紹了對方,她在一群大人中有點拘謹,禮貌地回答莫莉自己只想來點全麥面包片和牛奶。坐到餐桌邊時,大貓跳到了她大腿上。
“我們正聊這個呢——你從前燙傷過嗎,赫敏?”西裏斯饒有興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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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女孩回答,“我爸媽對兒童安全非常注意,在我出生前就都準備好了。特別是在我周圍的東西開始無緣無故懸浮起來之後,他們連廚房都不讓我靠近,我也知道自己是危險的,雖然當時不明白魔法是怎麽回事。”
“當個懂事的小孩一定很累。”西裏斯發自內心地說,赫敏好像不确定要不要贊同,伸手按住想跳上桌子的克魯克山。
“哦,”赫敏又說,大黃貓不高興地滑下了主人的腿,“我媽提過,我還不會走路、我表哥也才三歲的時候,有一次姨媽帶他來我家做客,他看見暖水瓶——麻瓜用來儲存熱水的東西,一把将它舉起來,對着瓶口看裏邊有什麽。幸好瓶子是空的,但我媽吓得魂飛魄散,立刻把暖水瓶扔了。”
“你也是麻瓜出身?”德克問。
“對。”赫敏微笑,“我父母都是牙醫。”
“我也是。我媽是護士,老爸是醫生。”德克立刻跟她攀談起來,很少有麻瓜出身者進入魔法部,他大概不太有機會遇到同類,“我一直覺得魔法部應該更早對麻瓜出身小巫師采取行動,你說呢?既然所有巫師在出生的時候,名字就有記錄,為什麽非得到11歲入學的時候再解釋?”
“我在收到入學通知書的時候就想過這個問題,當時是麥格教授來向我爸媽解釋的。”赫敏回答,“我想如果有很多孩子和我一樣,但他們的父母不像我父母這麽——容易接受這種事,我父母一直盡可能保護我,我猜我從小就那麽争強好勝,有一部分正是希望他們能有更多理由為我驕傲。”她停頓了一下,臉有點紅,“總之,大概不是每個麻瓜出身者都像我這麽幸運。”
“沒錯。”德克說,不像剛才那麽愉快了,“你不知道在魔法部的記錄裏,麻瓜們為了‘淨化’那些被魔法‘污染’的孩子都做過什麽。”
“我知道一部分。”赫敏有點冷淡地說,“保密法下的必然後果,普通人不理解魔法,把它歸結為惡魔或者什麽其他可怕的東西的産物。”
兩名麻瓜出身者的對話漸漸變得難以加入了,幾名純血統巫師互相傳遞着目光,都不确定該怎麽轉換話題。
“然後這邊還有一群有權有勢的巫師也想把我們清除出去,他們的頭頭最近卷土重來,我可還記得上次戰争的時候是什麽樣。”德克搖搖頭,“我不想顯得像個吓小孩的混賬——抱歉,但有時候情況對我們這些泥巴種來說就是這麽氣人。”
“別用那個詞——”莫莉皺起眉頭,赫敏卻接上了話題。
“我想不出別的理由,魔法部至今沒有采取什麽有效措施保護生活在麻瓜中的小巫師。不光是麻瓜出身者,還有哈利那樣父母不是麻瓜但不得不跟麻瓜一起生活的孩子。”她似乎試着阻止了一下自己,但沒成功,“除了他們認為對于堕落到與麻瓜為伍的人來說,能讓我們入校學習魔法就已經夠仁慈的了。”
對于一個十五歲少女而言,這話實在太過辛辣,連德克也有些瞠目。實際上仔細想想,赫敏一向聰慧,既是麻瓜出身,又處在敏感的年紀,伏地魔的複生對她造成的壓力大于其他孩子,是理所當然的事。只不過除了自己的孩子,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哈利身上,很少替她操心。
“我們都站在你們這邊,這就是鳳凰社聚到一起的原因。”亞瑟打破沉默,“為了打敗神秘人,維護公平。不是所有純血統巫師都是那樣的。”
“沒錯。”莫莉和比爾同時說。
“當然。”德克忙說。
莫莉瞪了他一眼,責怪他将早餐話題帶往嚴肅的方向,德克自己也明顯後悔了。他清清嗓子,掏出一張名片,從桌上推給赫敏。
“如果你有意向将來到魔法部工作,歡迎咨詢。”他朝女孩眨眨眼,“麻瓜種要互相幫助,對吧?——我真得走了,快遲到了。”
赫敏點頭,收起名片,看上去對自己剛才的暢所欲言有點不好意思。
“當所有值得交往的人都在你身邊,為什麽要花時間搭理那些迂腐的白癡?”西裏斯俯身撓撓來到自己腳邊的克魯克山,“不是我偏心自己的教子——哈利和羅恩比一百萬個馬爾福家的草包加起來都強。”
“你是對的。”赫敏露出笑容。
“真希望我也能沖着盧修斯·馬爾福的臉這麽說,可那樣我恐怕就要被炒了。”德克說着,站了起來,亞瑟和比爾也是。
“注意安全。”莫莉囑咐,這時雙胞胎一前一後地進了廚房門,“确定不帶點嗎,比爾?你剛才沒吃多少——”
“——不用了,媽媽——”
“你确定嗎?”沒聽見前邊的對話,不妨礙弗雷德壞笑着問,“要是德拉庫爾小姐在你們的‘單獨輔導’中餓了怎麽辦?”
“還是說你能提供給她更好的?”喬治挂着一模一樣的壞笑問。
“我去上班。”比爾鎮定地說,但他加快了腳步。
“噢,她是個法國姑娘對吧,比爾?”莫莉話裏有話地問。
“她是個法國的以及有四分之一媚娃血統的姑娘,媽媽,你明明知道。”比爾回頭嚷道,莫莉噘起了嘴,雙胞胎又說了許多打趣大哥的話,不過他很可能沒聽見。
孩子們都陸續下樓時,赫敏宣布自己吃好了,離開了廚房。西裏斯打算去看巴克比克,于是抱着克魯克山跟上了她。大貓平時并不是太喜歡被人抱,不過它對自己眼下的位置好像還挺滿意。
“別擔心。”兩人上樓梯、穿過走廊時他輕聲說,“我們會贏的,這次也一樣。”
“我知道。”赫敏卻回答,“像這樣的事情是有規律的,在麻瓜的歷史上也發生過許多次,認為某類人低人一等,想把他們踩在腳下、清除幹淨……這種人最終總是會失敗,因為他們是錯的。”
結果上說或許是這樣,然而對淹沒在這的“失敗”之後的,多少人失去的至親和家園,歷史最多只會記下一個毫無溫度的數字。
“其實在有一點上,我更喜歡巫師社會。”赫敏忽然說,“魔法能夠彌補女性力量上的弱點,巫師界性別歧視的土壤遠不像麻瓜社會那樣深厚。雖然從人數來看,擔任要職的女巫還是比男巫要少得多,但女巫同男巫競争一向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噢。”西裏斯只能應了一聲,他對此是真不太了解。
“這裏有其他的不平等現象,純血統對麻瓜出身者的,巫師對家養小精靈的……”她停下腳步,擡起下巴看着高大的男人,“麻瓜女性花了很長時間才争取到穿自己想穿的衣服、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權利,我媽媽就是最早一批受益于女性解放運動的人之一。要說我從中學到了什麽,那就是這世界是不會改變的,除非你去改變它。”
女孩棕色的眼睛在走廊昏暗的光線下熠熠發光,她的呼吸微微急促,顴骨泛起激動的紅暈。克魯克山喵了一聲,西裏斯摸摸它的毛,啞口無言了幾秒。
“真奇怪大家怎麽會沒注意到,你才是最瘋狂的那個。”他說,“你把自己僞裝得夠好的,循規蹈矩的赫敏·格蘭傑。”
“我寧願集中我的叛逆去幹點好事。”赫敏矜持地說。
“我會非常高興看到你驚掉所有人的下巴。”西裏斯真心實意地說,“不過我确定你已經做到過不止一次了。”
兩人在赫敏的房門前分開,西裏斯俯身放下克魯克山。臨走時大貓轉着圈輪流蹭過他的兩條腿,像要進一步确認人類朋友作為自己所有物的殊榮,這倒是西裏斯樂于接受的那種身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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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