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所以說冰雪運動是麻瓜魔法

所以說冰雪運動是麻瓜魔法

萊姆斯完全不能理解自己怎麽會面臨這種情況。

不，他已經接受了他将終身每月變形，也接受了他的一部分朋友死了而另一部分永遠不可能跟他恢複親密無間，還接受了魔法部正一步步将他所屬群體的定義由“得病的人”推向“畜生”，以及自己在這些破事之外還得打一場天曉得勝算有多大的仗。

然而所有這一切，都不能解釋他怎麽會穿着冰刀鞋以及全套滑冰防護用具（全套的意思是一色全粉），站在總部一樓西面宴會廳改造的冰場上，死死把着牆上的扶手，旁觀唐克斯連滾帶爬地協助金斯萊對比爾進行治療。韋斯萊家長子正在竭力安慰她的同時躲避她，他們周圍血撒得跟兇案現場一樣。

“我真沒事，唐克斯。”比爾說，同時金斯萊一揮魔杖止住了血，“你看？只是劃傷，很好處理。”

“我真的超級超級抱歉，比爾。”唐克斯一再地說。

“我确定這主要應該怪喬治和弗雷德，當然我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比爾笑道，雖然他多少也有點蒼白，“看來滑冰這碼事比我想象中難得多。”

這是無可争議的事實。鄧不利多擺出邀請姿勢倒滑入場之後，從西裏斯第一個進入冰池起，萊姆斯就意識到他們不太可能全身而退。因為他哥們差不多雙腳上冰邁出的第一步，就摔了個漂亮的屁股撴。唐克斯當場喝了個倒彩，大家哄笑起來。

“沒戴護臀的人盡量向前摔倒，以免傷到髋骨和尾椎。”鄧不利多和藹地說，輕松地滑到正噼裏啪啦努力起身的西裏斯面前停下，“摔倒後不要急着起身，先确定傷情。爬起來的方式是單一的，我本來打算等大家都上冰後再教……先翻身跪住，西裏斯。”

“然後親吻你的袍子求你把我拉起來？”西裏斯咕哝，翻身後還原地鴨子跑了兩步，一只手揉着摔慘了的屁股。這家夥聲稱那些烏龜形臀部護具太蠢了拒絕佩戴，萊姆斯得承認這一觀點是有道理的。

“我恐怕那無助于保持平衡。”鄧不利多頑皮地回答，“好了……一只腳踩穩冰面，把重心放在這只腳上，不要着急……後面那只腳挪上前，對，兩腳形成小外八字……穩定後站起來。做得好，西裏斯。”

“好耶！你太棒了！”唐克斯大叫，明顯是為了寒碜舅舅地用力鼓掌，西裏斯朝她比了個中指，引來若幹不滿的視線。

“不能朝女士做那種手勢，西裏斯！”赫敏責備地說。

“太不禮貌了！”莫莉皺眉，她只簡短地批評了一句可能是因為她也在不安地打量腳下的冰鞋，這東西在地毯上走着似乎還算穩當。

“不如你先下來看看怎麽樣，尼法朵拉？”剛站起來的西裏斯挑釁，“不過等等，在你的冰鞋飛到我臉上之前讓我稍微離入口遠點。”

“是唐克斯！”他外甥女氣沖沖地嚷道，擠開比爾和金斯萊三兩步下了冰池——輕松地滑出半個圈繞過西裏斯停住，逃犯瞪着他。

“我爸是個狂熱的冰雪運動愛好者。”女傲羅得意地說，泡泡糖粉的頭發末端顯出一點驕傲的火紅，她真可愛，“在我通過傲羅考核前，每年冬天我們都到世界各地滑雪。溜冰、滑雪、雪橇、雪車……随你挑，學會它們的過程中我大概骨折過那麽二十來次吧。”

“嗷。”赫敏倒抽一口冷氣，“要是沒有魔法，你可能得坐輪椅了。”

“嗯，我爸也是這麽說的。”唐克斯的笑容變得有點不好意思。

連西裏斯也露出了欽佩的表情，然後他垂頭盯住腳下的冰面，像個殘疾人一樣老老實實挪動到牆邊，抓住護欄，在鄧不利多擡着手臂跟随保護的時候也沒抗議。看樣子，作為前飛天摩托駕駛員，他并不想骨折二十來次。

大家都不太想。

一個人進入冰池，兩手交替抓護欄慢慢把自己往前拖，下一個人接着進。沒基礎的絕大部分人像一串剛出蛋殼的小鴨子那樣排隊按鄧不利多的指示沿邊擡腿蠕動适應冰面時，赫敏、唐克斯和麥格三位女戰士就在冰場中部輕盈地轉圈，一邊交流經驗。

“感謝魔法。”麥格做了個漂亮的直立旋轉，“在麻瓜中間，我這把年紀是絕對不該再進冰場了。”

“是的，髋骨骨折對老年人來說非常危險——”赫敏急忙剎住話頭，紅了臉，“對不起，麥格教授。”

“我還沒老頑固到否定自己的年紀呢。”年長女士寬容地說。

經過繞場一周，鄧不利多開始講解基本動作，然後挨個引導試滑，他好像還挺喜歡這份臨時教職。

“麻瓜——到底——怎麽——對付——這玩意兒？”羅恩又一次扒住欄杆，鄧不利多穩穩地托了一把阻止他一屁股坐倒。

作為他的前一位受指導者，萊姆斯對那個動作感同身受。他懷疑經過這場平衡和敏捷度訓練，如果沒怎麽骨折的話，自己全身上下運動量最大的不會是始終出溜打滑的腿腳，而是一再被迫承擔體重的右胳膊。

“你的動作不對，羅恩！”莫莉雙手抓欄杆教訓小兒子，“鄧不利多先生剛才說了，你得把重心放在前面的腳上，不能一只腳往前滑、另一只腳往後滑！”

雙胞胎哥哥也使勁兒取笑着羅恩，在媽媽看不到的角度，羅恩使勁地翻了個白眼，無聲的口型很像“你怎麽不試試看”。

“我看到你在說什麽了，羅恩！”萊姆斯這側的比爾叫道，羅恩明顯慌了下神，差點左腳冰刀絆右腳。

“我什麽都沒說！”

“你太依賴欄杆了，羅恩。”鄧不利多仍輕托紅發男孩的一只手，繼續耐心教導，“試着放開右手，靠自己的兩條腿前進，我不會讓你摔下去的。相信我。”

“好的，先生。”羅恩咕哝。

他照辦了，有鄧不利多的保證，男孩添了不少底氣。羅恩的行走（實在很難稱為“滑”）動作漸漸符合鄧不利多的要求，不過撲到萊姆斯身邊的欄杆上時，他明顯松了口大氣。

鄧不利多滑回去帶哈利，這時麥格教授開始從隊尾教起，赫敏則滑了過來，給羅恩做更詳細的講解分析，而羅恩表示自己更想甩掉冰鞋腳踏實地地到火爐邊上坐下。不幸的是，他甚至都不可能獨自直立着回到入口處。

作為運動健将，哈利對這項運動倒是樂在其中，他戰戰兢兢但興致勃勃地由鄧不利多托着手前進，而且很快就完全放開了欄杆。詹姆學滑冰肯定也很快，萊姆斯無端想到，但他還是有點擔心男孩會把眼鏡摔壞。這時等得不耐煩擅自再次開滑的西裏斯嚷出一聲巨大的“卧槽！！！”，幾乎蓋過他那個屁撴發出的沉重響動，哈利頓時打了個趔趄。

“西裏斯！”

“你沒事吧？”唐克斯滑過去。

“沒事，操——我是說，沒事。就是摔了一下，嗷。”西裏斯痛苦不堪地揉着腰和屁股，按鄧不利多教的動作慢慢站起來。

“你怎麽老不往前摔啊？”女傲羅兩手撐膝蓋，大笑着教訓道，“你帶着護膝！用用它！”

“我要是能控制住我肯定優先選擇不摔跤。”西裏斯惱火地回答。

“要不要我去給你拿個烏龜墊啊，大腳板？以免摔斷你上了年紀的股骨？”萊姆斯揶揄地笑道，西裏斯沖他翻眼睛。

“用不着，管好你自己吧，粉紅寶寶。”西裏斯反唇相譏，萊姆斯也沒法否認粉色烏龜是蠢上加蠢，為什麽偏偏他分到這套？“你看起來就像夢想成真，滿身都是朵拉的化身。”

“你沒事吧，西裏斯？”剛抵達的哈利搖搖晃晃地問，羅恩正吃吃地笑。

“當然沒事，你忘掉剛才發生的事會更好。”西裏斯好不容易回到護欄邊，死死把住才沒被唐克斯一冰刀鏟倒。

有麥格和赫敏的幫助，教學效率提高了些，大概半小時左右，大家都開始繞場滑行，慢慢重複鄧不利多教的“腳尖分開曲腿——後腳蹬直、冰刀向外擺——重心壓在前腳前進——收腳”，幾位老師則在隊列周圍前後滑行，糾正動作兼保駕護航。很快，自以為找到感覺的家夥就不安分起來，偷偷進入更靠中間的位置，超其他人的車。

意外就是這麽發生的。

喬治和弗雷德以類似兩人三足的動作沖上前，眼尖的都能發現雙胞胎的速度快得超過他們的意願，而且他們誰也沒學會在冰上剎車。離得最近的唐克斯忙趕過來，一邊叫喊“曲腿！重心放低！”。比爾機敏往旁邊滑了幾步，勉強躲開兩位兄弟在牆壁上叮裏咣當的撞擊，但還是不幸摔倒了。

更不幸的是，他摔在唐克斯的軌道上。一切都發生在瞬間，女傲羅只來得及避開頭，尖叫着壓過他的手，然後因為太驚慌而失去平衡，五體投地撲到冰上又滑出去老遠。

“比爾！！！”紅頭發們和哈利異口同聲地嚷道，比爾忙用沒受傷的手打手勢叫他們自己扶好站穩，金斯萊當機立斷雙膝着地、兩手劃拉，用不太雅觀但平穩迅速的方式移動到傷員身邊。比爾被冰鞋踩了的手像是難以置信會以這種方式受傷，愣了一下才血流如注。

麥格邊叫其他人抓好護欄不要慌亂，邊加速沖向事故現場，急剎時冰刀濺起冰粒，鄧不利多則幫助莫莉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韋斯萊夫人抓住長子胳膊時，金斯萊已經讓傷口基本愈合，血跡也都清理幹淨了。雙胞胎內疚地低着頭，老老實實挨訓。

“沒關系，媽媽。”比爾勸阻道，“我真沒事。”

他不開口還好些，這下成了大喊大叫的新接收者：“你為什麽不戴手套，比爾？！如果你戴了手套——”

“我靠，”鄧不利多在那邊調停時，西裏斯小聲說，心虛地打量自己跟比爾一樣□□的手，“這可是我系鞋帶的時候就在設想的恐怖事件。”

“護具存在是有道理的，西裏斯。”萊姆斯說。

雖然出現了流血事件，但大家基本上是在總部閑得無聊自願報名這場聖誕娛樂的（金斯萊和萊姆斯不算，唐克斯和西裏斯分別把他倆拖了來），而且按巫師的标準被冰刀踩一腳不是什麽大事，所以并沒有人馬上退出。羅恩報複性地嘲笑了雙胞胎哥哥，結果喬治和弗雷德在接下來的滑行中故意逗留在他身後，弄得他緊張兮兮，但有赫敏盯着他們也沒敢真怎麽樣。其他人的分工基本上是金妮跟唐克斯練，經常聽到她倆發出驚叫和大笑聲；韋斯萊夫人、比爾和金斯萊由鄧不利多教學，進展十分迅速；哈利和西裏斯成了一對相互扶攜的搭檔，聽從麥格教授的指導，萊姆斯算是跟他們一起。

就這樣，大家嘻嘻哈哈地玩了兩三個小時，不時有人滑倒，但沒再發生見血的事故，參與者也基本上都能做到在冰上直立行走了。一些人比如哈利、金妮和西裏斯進展更快，在場內跑起了圈。這項運動實在要勞累到不少平時不太用的肌肉，初學者基本上也就撐得了這麽久，大部分社員陸續都上樓了，不少人抱怨腳疼，鄧不利多和麥格也結束了消遣去忙正事。萊姆斯在場邊來回擡腿緩解脹痛，他的冰鞋好像正變得越來越擠，都分不清是腳崴了還是累的。

“我說月亮臉，你這一下午有離開過欄杆嗎？”西裏斯溜到他身邊，曲腿降低重心打着出溜險險停下，也抓住護欄，“這樣可是學不會的。”

“我沒必要學會。”萊姆斯嘀咕，“就算我将來需要從冰上逃命，也肯定不會穿着冰刀。”

“哈，我正打算用四條腿在冰上跑跑看呢。”西裏斯聳聳肩，“但你不覺得這很好玩嗎？看，別告訴我你不想跟她一起。”

他指的是唐克斯，她正在教赫敏倒滑，雙臂展開，兩腿交替擡起，冰刀在冰面上劃出利落的弧線。你很難将那個身輕如燕的優雅滑者同進門都會被傘架絆倒的笨拙傲羅聯系在一起，這種反差引起了一陣奇怪的激動。

“嘿，喂，回神！”西裏斯的手在他眼前亂揮，萊姆斯臉上一熱，打掉它。

“我只會摔斷我自己的腿。”

“拜托，你也太低估自己的骨頭了。再說那有什麽關系？一秒鐘就能接上。”西裏斯不耐煩地原地轉了個圈，“來嘛，月亮臉，我已經發現了，這事就是摔會的。越怕摔跤越滑不起來。”

萊姆斯深吸一口氣，又瞥了那邊的高級班一眼。赫敏張開雙臂，斷斷續續地嘗試後退，唐克斯則背着手陪在她身邊，兩腳交替踩冰，泡泡糖粉的短發有點淩亂，兩頰同樣粉粉的，雙眼神采奕奕。光看着她滑，就能讓人對她正在做的時産生羨慕和向往之情，而忘掉那二十來次骨折。

好吧，骨折。不能是二十次，但一兩次萊姆斯還是可以承受的。

他松開了護欄。

然後……還好？萊姆斯吃驚地發現自己的确能站穩，看樣子剛才沒完全白練。西裏斯靠近他，想像鄧不利多那樣托他胳膊，但萊姆斯覺得就老朋友那個穩定性，他們只會把事态升級成一次摔倆，于是不予理會。

走了幾步，狼人的膽子大起來，不再一步一停，而是像真正的滑冰那樣兩腳交替向前。冰面的阻力很小，不必使什麽勁就能推進，萊姆斯的呼吸順暢起來，或許他真可以做到……

幻覺持續了大概十英尺，萊姆斯的重心不知怎的突然一偏，重蹈西裏斯覆轍，屁股向後一跤摔倒。但由于有護臀，他落冰的動靜遠不像西裏斯那麽大，而且也不疼，像是跌進一把扶手椅。萊姆斯坐在冰上定定神，平複飙升的心跳，對自己不會骨折的前景更有信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擡頭時，只見西裏斯在狂笑的伴奏下做出一連串複雜的街舞動作，終于還是沒穩住跪倒，雙肘落冰磕了個頭。這家夥倒沒介意自己不體面的姿勢，萊姆斯循對方顫巍巍的手指低頭一看，只見那只救了他屁股的粉色烏龜尾巴因擠壓而豎了起來，正立在大腿之間，簡直像……

萊姆斯本能地雙手到中間一捂，這更令西裏斯笑得快要斷氣。眼看其他人紛紛好奇地滑過來看究竟，他試了兩次沒起來（剛爬起一半的西裏斯為此又跌倒了），忙着手解護臀。

然後他的粉色毛線手套纏進了綁帶裏，對，就在烏龜尾巴旁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爆笑變成重唱，萊姆斯一把抽出手，直接用魔杖切割綁帶。他算是受夠了，他要腳踏實地，回到屬于狼群的森林中去。

還有，粉紅色烏龜果然是蠢上加蠢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