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司諾忍受着充斥嗅覺的鐵鏽味,沿着步梯一步步向下,每每擡頭看見三十三等待她的眼神,總有一種他恢複了記憶的錯覺。
如果他真的想起自己曾經對他做過的事……司諾埋頭看向深不見底的黑洞,又擡頭看了看他的腳。
被踢下去也是活該!
兩人快速向下,剛到三十幾級步梯,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聲音回蕩在人工建造的洞壁,包裹着岩頂落下的碎石層層向下,頃刻後火焰的亮色蔓延下來。
司諾被突然落下的火焰驚得一滞,就算再沒聽懂剛才三十三說的那些字眼,現在也懂了他的初衷。
她心頭一急,直接抱住了半邊豎欄杆,閉眼埋頭,耳邊卻響起一陣急速下滑的聲音。
三十三順着另一邊豎欄杆滑了下來,在她身側停下,沒有袖子的外衣輕輕一搭,将兩人全部兜住。
轉瞬,一股熱浪伴着火舌從上傾覆,轟轟烈烈朝下急奔。短短兩秒之後,三十三迅速抛下外衣,一團火焰朝着漆黑的洞底垂直下落,濃烈的糊味充滿鼻息。
他替她擋下了所有火浪。
她剛剛竟然還懷疑他會一腳把自己踢進深淵?
三十三微微低垂着頭,久久沒有動靜。
腳底的光線照不清他的面頰,司諾不确定他有沒有被火傷到,一瞬擔憂便祭出手指在他臉上捏了捏,又搓了搓。
察覺到三十三顫了顫,司諾的手指倏然一滞。她在焦急中遺忘了,三十三純得一點不能碰觸,一碰就會渾身僵直。
幾束光從頭頂照射下來,晃動着打在二人臉上。三十三灰撲撲的眼睫半掀起看向她,目光有些許呆滞。
片刻後,他唇角一勾:“嘿嘿……”。
嘿?嘿?
司諾傻了。
他的樣子有點糟,頭頂發絲松散蓬亂,額間碎發随意落下,瘦削的下巴隐隐冒出胡茬……
但這不妨礙他精致而深邃的五官如同朝陽,清俊的眉眼舒展如同明月,幹淨又清爽。他那輕輕勾着的唇角,不偏不倚恰似勾在了她的心尖上。
這黑暗又慌亂的空間裏……揩一下油……應該沒問題的吧?
手并沒等到大腦得出肯定答案就已經先行其道,當手掌心貼上他腰間肌肉的一瞬,司諾察覺到自己輕輕咽了一下口水。
“他們在那兒!”一聲驚呼打斷了她的流氓計劃。
她狼狽地迅速抽回手,從三十三的臂彎裏一聲不吭地朝下爬去,速度極快,很快就把頭頂的人聲抛開。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逃離的并不是暗黑之城的追擊,而是那雙幹淨漂亮的眼睛。她怕一時失控,變本加厲地欺負了人家。
***
司諾極速向下,速度快到一度把三十三都甩開。
腳踝處綁着的那根手電随着她每一次邁步劇烈晃動,照得下方時隐時現,偶爾一道陰影橫亘,近了才看清是一截倒挂的鐵塊或一枚卡住的落石。
忽而之間,一道陰影從旁邊粗壯的電纜上快速晃動朝着她腳邊靠近。
她一聲急喘連忙縮腳,卻還是被那道影子裏探出來的大手抓住,左腿一痛,便見到一張臉湊近光源,森森而笑。
這張臉極為可怖,左半邊形如蜂窩帶着點點血跡,右半邊幾道血痕從額角劃拉到下颚,顴骨錯位牙床外翻——無論怎麽想都只能是那個壯漢。
他接連被三十三重創又摔下深洞,竟然還活着!
壯漢一手拽住那根長長的電纜,一手用力往下撕扯,司諾左腿腿彎立刻傳來劇痛。
她悶聲忍痛,動作稍稍一滞,立刻感覺雙腿間的力道攀到了腰部,再一恍神,粗壯的手腕便箍住了她細長的脖頸,頭被帶得向後仰起,一瞬窒息伴着鈍痛充斥腦海。
一道身影沿着電纜快速下滑,片刻之後,清脆的骨頭碎裂聲在幽暗的深洞裏輕輕響起,短促又急切……
制住司諾的力道頃刻即逝,這一次那壯漢甚至來不及呼喊一聲,便耷拉着彎曲的脖子直直垂落下去。
司諾回轉脖子,咳嗽着猛烈呼吸。三十三柔弱的身軀倒吊在電纜上晃動着,皺着深深的眉頭。
在看見司諾目光的一瞬,他忽的對她笑了笑,所有的怒意和陰霾瞬間蕩然無存。
***
很久之後,兩人攀着梯子終于下到底部。雙腳落地的一瞬,司諾的小腿肚子抑制不住地輕輕打顫。
低窪之處有一個大水坑,暗沉沉的水面反射着手電光,一道陰影幽幽漂浮。
三十三取下腳踝處光芒暗淡的手電照向水面,又撿起一旁鏽掉的欄杆輕輕戳了戳。漂浮的陰影晃動,蕩得水波層層漣漪。
那是一套墨綠色的衣衫。被三十三折斷脖子直挺挺掉落下來的壯漢正是穿着這套衣服。可如今,衣物輕飄飄浮在水面,人卻連皮肉屍骨都沒了蹤影。
陰暗裏,如同積了層層幽寒,随着常年積澱的水臭味灌滿整個空間。
三十三突然轉動手電,向對面洞壁照去,“這深黑的洞底有東西!”
手電的電亮支撐不了多久,在光芒徹底暗下去之前,他們得先找到躲藏之處,避免暗黑之城的人追趕到。
一道有着明顯人造痕跡的圓弧形拱門十分惹眼,寒冷似乎正從那裏面向着他們侵襲。
三十三當先朝裏走去,只走了幾步便突然停下,目光一路向上轉而停頓,像是愣住了。司諾順着他手電即将暗下去的光看向前方。
洞壁幽深不見盡頭,一條緩緩流動的地下河朝遠方行進,洞頂與河水落差遠超30米。而那一根根猶如尖槍的細長石頭從頂端直直向下,像是一個捕捉動物的陷阱,只不過被颠倒了。
兩側有人工鑿成的石階,時起時伏隐藏在彎彎曲曲的洞穴深處。忽而怪石突兀從水邊向上生長,忽而一根中間細小上下粗壯的石柱阻在了石階之上。
手電光照耀的斜上方,讓他感到震驚的那堵洞壁,石頭像一條條浮動的波紋從下向上層層疊起,像極了他們當初在小溪盡頭見到的那汪疊水瀑布。
站在這樣宏大空曠的石頭世界裏,三十三頓覺自己渺小可憐,一時內心百感交集:“這是……什麽?”
司諾同樣沒見過如此恢弘漂亮的巨大石頭群,她假裝耳背轉開身去,卻聽三十三又嘆了句:“這是……鐘乳石!”
知道還問!
不對!司諾猛然轉身,眼神直勾勾盯着三十三。
自從與暗黑之城正面沖突之後,無論是他的出手速度、敏捷程度,還是對“沖擊波”、“鐘乳石”的知識,都遠遠超過了她的認知。
他明明那麽容易被推倒,明明說忘記了一切,怎麽突然……
一時沒聽見司諾的動靜,三十三飛速轉頭,在微弱亮光中,看見她滿臉寫着不可置信。
司諾被三十三的突然回頭驚得輕輕一顫,一個弱小的擔憂爬出唇齒:“你……恢複記憶了?”
三十三撓了撓後頸,很認真很努力地想了想:“一點點。”
“一點點……”司諾很怕他想起來:“……是多少點?”
“我想起教我怎樣救溺水者的人,想起教我怎樣躲避炸彈的人,我叫他們……老師。我想起一些圖片,跟這些很像,只是有很多不一樣的顏色,紅的綠的黃的……老師說它們叫鐘乳石。”
司諾打着手電朝四周掃去,這裏的石頭千篇一律棕黃色,死氣沉沉怪古嶙峋,有些地方乍一看還有些瘆人。
“還有……”三十三突然欲言又止。
司諾偏頭去看他,只見他兩簇長睫微微顫抖,如受驚蝶羽般扇了兩下,眼神瞟了瞟,才道:“我想起我真的二十二歲!”
她想不懂了,為什麽他對自己是二十二歲,還是十七八歲,如此執着?
***
靜谧的洞穴裏突然冒出一陣細小的嗡鳴聲。
三十三退回深洞擡頭向上,黑漆漆的上方隐隐有光亮晃動,是暗黑之城的人順着電纜滑了下來。
巨大的洞穴深處有兩個岔路口,右邊的那個人造石階相對完整,而左邊那個竟然擱淺着一個巨大的物體。兩人不再停留,借着微光朝岔路口奔去。
司諾從未見過這種物體,但她只能把這稱之為——船。
因為這“船”的中間凹陷下去,左右各有兩排座位,而船的兩頭各有兩根船槳。令人驚訝的是,這船雖然鐵鏽斑斑卻與剛才的豎梯不是同一種材質。
它浸泡在水裏幾十年,看起來好像還能用。
三十三跳進小船,蕩了蕩立住身形,見司諾呆呆立在原地,向她伸出手去。
司諾伸手卻夠不到,下意識扶住旁邊的一根石柱。觸手之間,一種奇怪的感覺爬滿指尖,像是凸起的玉米粒,又像是滑膩膩的蛇皮。
她瞬間收回手去,聽見入口處傳來人聲:“找到了!”
說話者站立的地方,也是剛才他們停留的地方,整片石壁在驚呼聲中突然蠕動了一下。
一條條狹長的狀似眼睛的物體,随着光束一晃少上兩個,光束再一晃又多上兩個,像一只只眼睛散發出幽光。
“他們在這兒!”那人的聲音回蕩盤旋在洞中,洞壁之上的“眼睛”如同突然被驚醒,從下往上層層翻開……
司諾張了張嘴想提一句“小心”,轉瞬看見接二連三鑽進來的人把槍口朝向自己,不由止了那份心。
最先進來的人不知是發現了司諾的視線,還是第六感使然,擡頭向上看去。濕漉漉的岩壁上突然落下一個物體砸在他臉上。
他驚叫着,手足無措慌亂拍打、急切甩頭,而那個小東西像是咬住了他的鼻尖無論怎樣都甩不脫。
無數的生物受到驚吓,以驚叫聲為中心迅速向四周張開一只只“眼睛”。
一股暗風快速展開,尖銳的哀嚎伴着槍聲在洞穴裏飄蕩,更多“眼睛”向下跌落,一時間槍響和驚叫此起彼伏,聞之慘不忍睹。
正在此時,司諾身旁的那塊石柱突然朝外隆起,一對狹長的眼睛突然睜開,黃綠色的眼睛中央,兩道細長的深黑溝壑突然收縮。
它的眼睛并沒有看向司諾,而是側開頭露出眼睛後面的一個小窩朝着她的方向靠近,像在聽動靜。
司諾陡然僵硬,屏住呼吸放小動作,緩緩朝旁邊挪走。三十三在船上探手,輕輕捏住了她的指尖。
突然,怪物迅猛騰起,朝她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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