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年少有為
陽臺上晾着的衣服果然沒幹。
本來這樣的暴雨天,衣服是沒必要急着洗的。可傅一白和外婆前一天身上都淋了雨,尤其是傅一白,幾乎從裏到外都濕了個透,也不好就這麽放着。可真是兩難。
她苦着臉回到房間,發現外婆正在屋子裏團團轉,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才剛從醫院回來,不好好休息可不行。
傅一白趕忙去哄:“外婆,要不要坐下看會兒電視?”
外婆很聽話,乖乖坐到了電視前的舊沙發上。等傅一白打開電視機調到了她平日熱衷的電視劇頻道後,她卻依舊表現得很不自在,心思全然不在屏幕上。
這也太反常了,傅一白愈發擔憂。
她幹脆坐到了外婆邊上,問道:“這個不好看嗎?”
電視上正在放的是一部傅一白完全不熟悉的都市偶像劇,看着确實不像是老年人會喜歡的類型。但外婆過去從不挑剔,不管什麽片子哪怕沒頭沒尾都能看得津津有味,熱衷實時點評,看完後還會在吃飯時對傅一白進行牛頭不對馬嘴的劇情複述,傅一白随便應和兩句,她便能滔滔不絕。
“沒、沒有啊,”外婆僵着身子,“挺好看的。”
兩人說完一同看向了電視機。
屏幕裏,一個穿着西裝帶着墨鏡的男人站在道路中間,一手插兜另一只手高高擡起打了一個響指,緊接着數十輛黑色豪車依次開過他的身旁,一通繁複交錯後以他為中心停了下來。他又轉過身潇灑地展開雙臂,頓時所有車的車前蓋齊齊打開,無數紅色玫瑰花瓣從裏面湧出,四處飛舞,不一會兒整條道路都被漫天花雨籠罩了。
男人摘下墨鏡,看向前方,勾起嘴唇微微一笑:“這是我為你準備的。”
站在道路另一頭的女主角驚訝地捂住了嘴,她周身飄滿了電腦特效制作的花瓣雨。
“……引擎蓋裏能放東西?”外婆嘀咕。
“放了也飛不起來吧……”傅一白說,“引擎蓋裏面還能藏着鼓風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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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在大馬路上做這種事沒人管呢?”外婆又問。
傅一白搖頭:“也不知道這男的結束以後會不會把地面打掃幹淨。”
外婆總結:“有病似的。”
傅一白點過頭後才意識到不對勁:“咦,你以前不很愛看這種嗎?”
外婆一愣。
“我想起來了,這個電視劇你以前看過!”傅一白一拍手,“你還讓我以後也找個這樣的男朋友呢!”
外婆驚訝地張開了嘴,又瞥了一眼屏幕。
那個西裝男正擡起手夾住一片空中飛舞的玫瑰花瓣,放在唇邊輕吻,接着又潇灑揮手。被他吻過的花瓣在空中一陣飛舞,向着女主角的方向飄去。
外婆和傅一白一同皺着眉頭往後縮:“噫——”
“你不會也喜歡這種吧?”外婆問。
“才不呢,”傅一白縮着脖子搖頭,“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外婆似乎松了口氣:“我現在換口味了,也覺得這種不行,看得人怪生氣的。”
傅一白剛想附和,門鈴響了。
“應該是樂樂吧,”她說着站起身來,“我去開門。”
身後傳來了外婆疑惑的聲音:“樂樂是……?”
“你連樂樂都不記得啦?”傅一白回頭,“他是……我晚點和你說!”
樂樂是張阿姨家的孩子,剛上中學。這男孩兒腦子挺聰明,可太貪玩兒,心思不再念書上,成績不上不下的。張阿姨和她的愛人平日都要上班,也沒太多時間管教,便拜托傅一白在假期裏替他補補課。樂樂對父母的要求總是陽奉陰違,卻不知為何特別聽傅一白的話,幾乎每天都會主動捧着書來傅一白家呆上幾個小時。
傅一白假期沒太多娛樂活動,能有個機會掙點生活費也挺樂意的。
樂樂一進屋,先是親親熱熱地喊過了“一白姐姐”,接着換了鞋快速跑進卧室,熱情地同外婆打招呼。
“外婆上午好,我又來啦!”
外婆明明不記得他了,但也還是笑着回應:“你好你好。”
“外婆這個送給你!”樂樂跑到外婆跟前,遞給了她一個小盒子,“是我爸爸出差帶回來的,特好吃。”
“是什麽東西呀?”傅一白好奇地問。
樂樂立刻屁颠颠跑到了她跟前:“姐姐也有,和外婆一人一盒!”
傅一白接過一看,是一盒包裝上印滿了日語的糖果。
“水果味的,”樂樂說,“我覺得裏面草莓味的最好吃!”
他個子已經快趕上傅一白了,可笑起來時依舊是一臉稚氣,怪可愛的。
“謝啦,”傅一白收好了糖果,走到客廳桌前,“我們開始學習吧!”
傅一白的成績很好,屬于考試下了年級前三十就會讓老師擔心是不是出狀況的類型。
張阿姨剛開始拜托她給樂樂補課,只是想有個人能在自己上班時幫忙管着獨自在家無法無天的孩子,沒想到一段時間後樂樂的成績突飛猛進。張阿姨喜不自禁,要多給傅一白補課費用,傅一白卻是不好意思收。
兩家人做了十多年鄰居,過去她受了張阿姨不少照顧,幫些忙也是應該的。更何況,樂樂這孩子機靈又懂禮貌,還挺讨人喜歡。
兩人各自坐在桌邊做自己的暑假作業,樂樂時不時向傅一白些問題。
“一白姐姐,能不能幫我翻譯一下這個?”他說着把面前的書本推到了傅一白跟前。
傅一白低下頭去,很快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從哪兒抄來的呀?”
“課外擴展讀物,”樂樂說,“看着很美,我就摘抄下來了,但一知半解的。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呀?”
本子上稚嫩的筆跡寫着四句英文——
With the earth and the sky and the water,
remade, like a casket of gold
For my dreams of your image that blossoms
a rose in the deeps of my heart.
“這是情詩吧,寫給喜歡的人的,”傅一白的手指劃過紙頁,“意思大概是說……大地、天空和海洋被重鑄,仿佛是一桶黃金,就好像你在我夢裏的樣子,像玫瑰那樣綻放。”
樂樂小心翼翼地看她:“是不是很美?”
傅一白不置可否,聳了下肩。她剛要再說些什麽,前方傳來了“卡啦”的聲響。
這聲音她太熟悉了,是卧室那扇老舊移門發出來的。
她擡起頭,只見她的外婆正站在卧室門後向着他倆的方向探頭探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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