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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媽媽領着他們穿過花園,拐過一道月亮門,直往老太太的院子裏走去。
老太太住的院子位于南面,是三進的套院,占地是童家所有院子中最大的。原本還帶了個池塘的,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常和老侯爺一起賞荷喂魚摘蓮子。後來老侯爺死後,老太太睹物傷情,加上年紀大了,身子骨受不得潮濕,便把這池塘填了,弄成了小花園,種一些花草樹木。
進了大門,走上抄手回廊,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原來廊下不僅挂上了葦簾來隔絕風雪,還置上了火盆,兩個丫環正搬了兀子做針線。
等丫環通報,得了允許後,陳婆子才領了三人進去。楊宜低眉順目,胡杏雖然也作低頭狀,但那雙眼睛卻骨碌碌地偷偷打量着,淩小翠則是力持鎮定。
一番行禮後,老太太一臉和藹地問他們離家後可曾習慣,又問了下人房裏的鋪蓋可夠暖和,活可會太重?溫和的猶如一個長輩,但楊宜卻暗自警惕,上輩子老太太她沒見過幾回,卻知道她是個極精明厲害的人。
上位者待下人親厚,無非就是做做樣子罷了,她才不當真呢。
真的親厚,也是對那些積年伺候的親信,怎麽可能把感情浪費在她們幾個才入府的黃毛丫頭?
上輩子就有這麽回事,那回王梅打碎了廚房的一只青花瓷碗,楊宜替她頂了罪,被廚房的管事罰跪在廚房外的一個交叉路口,恰逢那時二爺的杜姨娘經過,替她說了兩句好話。廚房管事明面上賣了個面子給她,轉頭卻讓楊宜幹更多髒活累活。但楊宜當時卻确實是感激杜姨娘的,後來她輾轉成了二太太的二等丫環。有幾回,二太太有大動作時,為報恩,她還偷偷給她遞了幾次消息,就怕杜姨娘被牽連進去。後來她漸漸得知,為受罰的人說兩句好話,是杜姨娘慣用的手段了。做做樣子說幾句話,橫豎于她們無礙,得了一個下人的好感自然好,得不到也沒損失,多劃算的買賣。
上輩子吃過的虧,她可不想再來一回。今生這條命是她自己的,她可不會給人輕易算計了去。
老太太這番舉動,十分反常。正該應了那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想想她們身上也沒什麽是老太太看得上眼的。
這麽一想,楊宜的心略安。
一會,可能是差不多了,楊宜見老太太隐秘地給王媽媽使了個眼色。來了,楊宜心一跳。
沒多久,就見王媽媽滿臉喜色地進來,“老太太,邢管事叫人送了些蔬菜來,前幾日您不是念叨着想吃些鮮綠的麽?這會正巧了,老奴剛去看了,成色極好。”刑管事正是老太太的陪嫁,幫着她管理陪嫁的莊子。
老太太一聽,果然很高興,“是誰送來的?”
“是邢管事的大兒子,老太太可是要見見?”
“快領上來。”
老太太也沒叫他們下去,遂楊宜三人退到一旁。
楊宜微微低着頭,思索着老太太到底想做什麽,橫豎不是挑個丫環那麽簡單。若真是,她剛才說了那番話後,完全可以讓個人領她們下去了。
方才進來時,那些丫環看她們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帶了些憐憫?
嘶,一陣抽氣聲響了起來,有些人還失态地倒退了幾步。不過,至少沒有人哭喊。
原來邢管事的兒子邢晟長得很吓人,兩道疤猙獰地挂在臉上,一道從額頭斜向下,穿過右眉尾,若再往裏一點,眼睛就廢了。另一道則深多了,從顴骨斜向下,劃過嘴唇。這兩道疤就像兩條大大的蜈蚣挂在他的臉上,猙獰而可怖。配上他嚴肅的神情,就如同亡命之徒,讓人心底發涼。
楊宜僅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想到她近日來隐約聽到的傳聞,心中有幾分明了。心中也快速地計算着利弊,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樣,
若是做得好了,二爺走時,或許能跟着,這未嘗不是一個離府的辦法。
上輩子她的一生都葬送在這裏,即便她一再克制自己,也掩不住內心深處對童府的排斥及反感。要是能離府,她是願意的,在哪做下人不是做?
別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童家大老爺和二老爺雖是嫡親兄弟,感情卻一般。童家二爺回通州童家的次數極少,待老侯爺和老太太都去了後就更少了,每年只是派人送些年禮回來而已。
她上輩子就聽童文棟提過一下他這二叔,他們兩人雖是一文一武,但不妨礙童文棟對他二叔的推崇,也說了他的許多事,骁勇善戰什麽的。但最讓楊宜覺得觸動的就是,跟着童豁然去往雲州的家生子,只要有男兒願意努力,他都給機會脫籍進軍隊去拼軍功。立了軍功的男兒想讓家人贖身,他也不攔,一一允了。這些人都成了他的親信,漸漸的,這些家生子靠着自己的努力,都做出了一番成績。
其實他們這些當奴才的,并不是都想着不勞而獲。別人她不知道,但她卻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肯定和回報。而童二爺,無疑就是這樣的主子。而在童府的話,現在還沒什麽,随着她長大,臉漸漸長開,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到時離府,恐怕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這也是她藏在心裏的事。
再說,她表現好點,不說能入了老太太的眼去二爺院子當差,若能得老太太一句贊,那些人精的媽媽看在老太太的面子,安排的活計也會輕省點。
這些日子,她想了許多。想過上好日子就得比別人更努力。她最大的資本,便是前生近二十年的經驗。沒事的時候多琢磨,能讓自己少犯許多錯誤。
她若想平安出府,太出挑了不行,得防着頭上的主子,畢竟她長得還不算太差。如果真被童家的男主子看上眼了,他們可不會管你簽的是活契還是死契。但如果太平庸了,也只有被人欺辱的份,這樣憋氣地藏拙也非她的本意。
即便不能跟着去,看在二爺的面子上,老太太也會高看她一眼的,以後在府裏做活,應該不會被派到太差的地方去。
心神電轉間,楊宜已經将事情的利弊想了個通透。結合那些傳聞,楊宜表現的越發淡定。其實她也真覺得樣貌醜陋并不算什麽,可怕的是人心。
邢晟見了禮後,老太太忙讓他起來,又讓一旁的丫環上了茶。
貼身丫環紅玉略顯哆嗦地上了茶後,就趕緊退了下來。老太太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沒再理會她。接着問了邢晟一些莊子上的事,又給了賞銀,便讓他下去了。
從頭到尾老太太一直在暗中觀察着她們三人的反應,見楊宜和胡杏只是最初見着時有點反應,不過她們的反應比起他人來說算不得什麽。随後看邢晟如同常人一般。而淩小翠的臉則帶着一點僵硬,盡管她已經很克制了,但還是能隐約窺見她的害怕。她小小年紀,能做到這般,已屬難得了。至少比她屋裏這些不成器的丫頭來說,要好多得。這般一想,老太太厭惡地掃了衆丫環一眼。
老太太不知道對見慣了各種各樣的胡杏來說,邢晟這樣的,只不過是小意思罷了。
此時老太太心中已有幾分滿意,然後點了楊宜和胡杏的名,“
過兩日二爺就回來了,你們一會跟王媽媽去安園,好好當差,別惹二爺生氣,知道嗎?”
果然如此。
王媽媽想起什麽,然後湊近老太太耳際嘀咕了一陣,楊宜隐約聽到什麽契的。
然後老太太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哦了一聲。
“老太太,可要給幾個丫頭改個好使喚的名字?”王媽媽道。
老太太看了她們幾個一眼,罷罷手,“不用了,小翠也挺順口的,至于她們兩個,等然哥兒回來,讓他定奪吧。”
楊宜聽了,呼了一口氣,提着的心放了一半下來,她可不想改什麽名字。她這名字是她爺爺還在的時候取的,楊宜,取宜室宜家之意,寓意美好。
胡杏和楊宜随王媽媽走後,老太太叫了一個丫頭将淩小翠帶下去。
安園離老太太的院子不遠,一路上王媽媽和她們交待了一下安園的情況。安園目前是一個老媽媽在看守打理,那老媽媽也是童家的家生子,姓尤。尤媽媽今年四十好幾,将近五十了。她娘就是當年童家從京城僅剩下的幾個仆婦之一。
說起尤媽媽,她也是一個命苦的,當年通州流行過一種瘟疫,尤媽媽的丈夫和一雙兒女都死了,僅她一個人命大活了下來。
二爺是她奶大的,之後她也沒有改嫁,二爺離家後,有幾回想将她接去雲州,都被她拒絕了。她說,通州畢竟是童家的根,她想替二爺守着這老宅,好讓他有條退路。二爺對尤媽媽這奶娘亦是很敬重的。
說話間,她們已經來到了安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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