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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媽媽将王大娘打發走,板着臉道,“張氏那人,你與她辯什麽,真鬧出去,她面上不好看,你就能讨得了好去?”

可是,當時的情況,張氏不依不饒的,想躲都躲不過。

楊宜曉得尤媽媽是為了她好,再者被說兩句又不會少塊肉,她依上去,挽着尤媽媽的胳膊撒嬌,“嬷嬷,我省得了,下回見到張氏,我一定離得她遠遠的。嬷嬷,您就別生氣了,生氣容易老哦。”

楊宜的态度叫尤媽媽好氣又好笑,“我都一把年紀了,還怕什麽老呀。”

尤媽媽也曉得張氏那人極不着調,而楊宜被人指着鼻子罵,還能有理有據地反擊,而不是哭鬧,這已經是極難得了,她也不忍心過分苛責。

接着她嘆了口氣,“女孩子名聲最重要,虧你現在還小,要不今兒這事你就吃虧了。”紙是包不住火的,今兒這事肯定會被傳出去。幸虧楊宜還年幼,她這個年紀能做那些龌龊事?說出去都沒人信。

“明兒你與我去一趟別院,那些人規矩已經教得差不多了,是時候領回來分派差事了。”尤媽媽吩咐。

“是——”

******

“牛軋糖,美味的牛軋糖,兩文錢一塊,祖傳秘制,香甜可口。”

“老丈,給我裝兩盒。”展鴻濤一邊掏錢一邊羅嗦,“我兒子最喜歡這個了,每回不買些回去,那小子就不讓進門。”

童二爺想了想,默默掏錢,買了一盒。

“喂,你不愛吃糖,孤家寡人一個,買這幹嘛?”

童二爺沒搭理他,“走了,明天記得不要遲到!”

“喂喂——”叫了兩聲,也沒見他回頭,展鴻濤心裏像貓抓似的,他到底是給誰買的呢?

童二爺剛回府,就從趙叔那知道了下午發生的事了,聽完他板着臉道,“以後閑雜人等就別讓進來了。”說完,大步向院走去。

趙叔替王徊可惜,自打王家脫藉出去後,王徊就一直為了生計四處奔波忙碌着,也算是個勤快的人了。可惜,他娶了個敗家娘們。

本來呢,王家脫藉後與童家不是有幾分香火情的,被張氏這麽一鬧,二爺立即就将王家歸為閑雜人等了,不是敗家娘們是什麽?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之前王家還是童家的家生子,她與楊丫頭鬧,只能說是丫環仆婦間的小矛盾。但王家分出去了,就不一樣了。張氏今天鬧上門,就是打童家的臉了。

二爺這話還是輕的。

二爺進了內院,就見楊宜站在水井邊,用手背不住地揉眼睛,腳邊還放着兩只水桶。

二爺心裏更悶了,站在旁邊不吱聲。

楊宜揉了一陣,好容易感覺眼睛舒服了,慢慢睜開,“二爺?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哭鼻子了?”童二爺盯着她紅紅的眼睛。

“哪有,只是被風沙迷住了眼睛而已。”

“嗯。”

二爺默默拿出一盒糖,“給你。”

楊宜眼睛一亮,“陳記的牛軋糖?“

一眼就認出是陳記的牛軋糖,看來平時沒少吃。

不過,二爺怎麽會給她買糖?

顯是看出她的懷疑,童二爺一本正經地解釋,“這拿糖不知是誰放在我帳蓬裏的,我見沒人吃,就拿回來了,省得浪費。”

“哦,謝謝二爺。”

******

別院是個二進的宅子,比他們現在住的要小很多,也是二爺名下的産業。

之前青叔領回來的那些人畢竟不知根底,總得調/教觀察一段時間,剔除一些明顯有問題的,才好放進主宅裏。

沈青送來六男八女中有四對是夫妻,男女分開調/教。青叔管男的,尤媽媽管女的。調/教了幾天,剔除了一位手腳不幹淨的大娘,今兒尤媽媽帶着楊宜來驗收成果了。

而安小柔一向和楊宜玩得好,在楊宜的央求下,也一并被帶了來。

而尤媽媽是看在安家這些年還算本份的份上,沒反對安小柔跟着,也不乏昨天陳氏挺身相助的原因。

這些人,只有四人願意簽死契,一對年近四旬的老夫婦,一位寡婦,一位瘸了腿的中年漢子。那寡婦名叫花娘,之前也是某大戶人家的婢女,後因受牽連被主家發賣了,輾轉流落他鄉,遇上回鄉探親的丈夫。之後就成了親随她丈夫到了雲州,但不久前丈夫不幸身死。之前她流離之際傷了身子,成親後也沒孩子,丈夫死後,她也沒想過改嫁,如今自願賣身進童府。那中年漢子是瘸了腿後,媳婦跟人跑了。而那對老夫婦就簡單多了,兒子戰死,為了生計,也為了找個避風處過下半輩子。

尤媽媽将人集中了過來後,也不廢話,直接安排活計。兩位針線好的少婦被安排到針線房,安排兩位大娘管漿洗,一位壯實的婦人管灑掃。大廚房也被利用起來了,安大叔管着廚房采買這塊,又安排了兩位廚藝較好的的大娘進廚房。

安排妥當後,尤媽媽公布了衆人每個月的月錢情況以及獎懲制度,然後又說了一翻恩威并施的話來敲打新人,最後讓他們明天準時上工。

“尤媽媽,那徐氏一看就是個碎嘴的人,罵人的功夫是一等一的,我看其他人中沒一個喜歡她的:還有,那孫氏,長得一副兇狠的模樣,愛掐人,擰人死疼了。我不明白您為什麽要将她們留下來?多影響宅子裏的和氣啊。”楊宜提問,以前當姨娘那會,這樣的婆子她最讨厭了,她院子裏如果有這樣的,一般都被她攆得遠遠的。

“楊丫頭了解得那麽清楚,可是被掐過?”尤媽媽打趣。

“沒有,我是聽周府的一個丫環說,她說她們好多丫環可讨厭她了。知道她要來咱們童府,都叫我小心她呢。”這話聽着很幼稚,因為與尤媽媽親近,楊宜不介意讓她瞧見自己幼稚的一面。要是別人,她會自己看自己想,不會問得那麽直白。

“丫頭,你記住,沒有不好的士兵,只有不擅用兵的将軍。像徐氏與安氏,若你能用得妥當,她們的好處是不可估量的。遠的不說,就說昨天吧,若是徐氏在,對付張氏那樣的人最好不過了,定讓她半點便宜也讨不着。”

楊宜聽了,若有所思。以前她當姨娘的時候,沒人教過她這些東西,通常都是太太直接分給她丫環,她看着手腳伶俐就以為是好的了。

“至于為什麽要留下孫氏,你自己琢磨。”她着眼于未來,她調/教這幫人,主要是給然哥兒成親後用的。省得萬一然哥兒媳婦嫁過來的時候不湊手。若不然,宅子維持老樣子就成了,頂多再買兩個粗使的婆子。

孫氏?這樣的人用來懲治不聽話的丫環小厮是最好不過的了,不過如今宅子裏除了二爺和尤媽媽,誰還能用得動她?而尤媽媽本身的手段就不差,不必借助外力,已能将事情處置妥當,根本就不用多此一舉。而二爺,就更不需要了。莫非,這兩人都不是尤媽媽為她自己準備的?那是為誰呢?楊宜在心裏慢慢琢磨。

******

晚上,安小柔将白天的事說了。

聽了女兒的話,安至能贊嘆,“不愧是跟在太夫人身邊侍候過的老媽媽,想不到用個人也有這般講究。她讓我當個廚房的小管事,我之前還不服氣。現在想來,和她相比,我們差遠了。”

安大娘還沒回過神來呢。

“小柔,這些都是我和你娘教不了你的,你以後跟着你楊姐姐好好學,知道嗎?不明白也不要緊,記在心裏,若能琢磨出幾分味道,這輩子你就受用無窮的了。”光用人之術都那麽厲害,想必女紅中饋持家之類的應該也不差才是。

“你說,楊丫頭這運氣怎麽那麽好呢?什麽好事都讓她給攤上了。”自家的孩子和人家一比,高矮就出來了,這讓她心裏不是滋味。

“你呀,心裏就別酸了。你只看到人家得到的,沒見人家為此做過什麽。她對尤媽媽的那份心不比親生女兒差。我聽青管家說,他那老寒腿是她每日熬草藥治好的。草藥倒不難弄,但重要的是堅持。”

這會,安大娘不吱聲了。

*******

“你識字?”尤媽媽問楊宜。

“認得幾個。”

“可會算學?”

楊宜搖頭。

“過來,我教你。”

兩日後,尤媽媽再問,“可學會了?”

楊宜點頭。

“這個你拿去,一個個算,不懂之處再來問我。”

楊宜接過,看到大大的賬本兩字,吓得差點将它扔到地上。

“遇事毛毛燥燥的,我平時是這麽教你的嗎?”

“媽媽,這,這是賬本?”

“上面不是明寫着嗎?”

尤媽媽教的東西,對她日後嫁人後管家很有用,她也學得認真,總覺得技多不壓身,多學點沒錯。可這是賬本啊,她前世在童府生活了十來年,自然知道賬本是個什麽樣的所在,特別是對童家這樣的人家來說,賬本是大婦行使權力的象征,非當家不得管賬。

如今這賬本明顯就是記錄二爺宅子裏的收支明細,盡管比不上通州本家的童家,可也不是她能碰的!

之前她跟着童文棟的時候,有個妾被他寵得沒邊,竟然試圖想從太太那拿過管帳的權力,後來沒幾天人就病死了。她也是那時才明白,管賬這活,輕易碰不得。

“尤媽媽,你快收起來。”仿佛燙手山芋般,楊宜把那賬本塞回她手裏。

“叫你看你就看,哪那麽多廢話?”

這不是廢不廢話的問題好嗎?“我的好媽媽,你給我看這個,二爺能同意?”

“那當然,他不同意,我能給你看這個?”這些賬只是明面上的,他們住的宅子裏的收支薄。其他的,都是然哥兒管着,老沈代為打理。所以根本就不怕看。

楊宜怔住,尤媽媽待她很好,她是知道的,可二爺怎麽也——

莫非?不會,楊宜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雖然她臉蛋長得還可以,可如今五短的身材,平坦的胸部,能讓男人起遐想嗎?她很懷疑。

除非是那種猥瑣男子,但二爺看她的眼神很正常。想起之前他給她糖的事,大概,可能,二爺是把她當侄女來對待吧?

“好了,這賬本你拿回去,有不懂的再來問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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