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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宜抿了一口茶,然後将茶杯放回桌子上,掃了底下跪着的管事一眼,凝聲問道,“你說,這是長輩賞下來伺候二爺的?”
這話,甫一見面時,高峯就說過。高峯是老太太這回指派的負責人。他因有些把柄落在徐氏手上,這回不得不聽她的話,将表小姐帶來欽州。
其實徐氏的原話是,讓他到了欽州後,就對楊氏說,表小姐徐若卿是老太太賜給二爺做妾的。
徐氏當時心裏想的是,到時生米煮成熟飯,就算他們後來知道不是老太太的意思又如何?憑着她侄女的手段,還怕籠絡不住她那小叔?
可高峯卻多了個心眼,只說是長輩賜的,老太太是長輩,大嫂亦是長輩,就算事發,他也能辯解是二爺與二夫人聽差了意思。不至于因此丢了小命。
此時二夫人單獨召見,問的又是這麽直接,他縱然心虛,也只得硬着頭皮回答了,“回二夫人話,是,是的。”
雖然楊宜在得知這事時,很是氣悶。可後來冷靜下來,卻發現這事有點不對勁。如果老太太真想給二爺塞一個通房,不會不與他們說一聲,可是老太太在信中卻只字未提到表小姐這個人。而且,她剛才和宋媽商量了一下,都覺得老太太不可能在這當口千裏迢迢送個妾來膈應她。不為什麽,就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都不可能。而且宋媽也說了,當初她大嫂懷孕時,老太太不但沒往大伯屋裏塞人,還幫着敲打那些不安分的姨娘來着。在這些小事上,老太太不大可能厚此薄彼。
有疑問,就得弄清楚,決不能吃這不清不楚的虧的。如果真是老太太的意思,長者賜不可辭,可她也有的是手段叫那表小姐生不出來。
“這是老太太的意思?”
高峯迎上二夫人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叫苦不已。他倒想回答是,可這事經不起推敲啊,“這事是大夫人做的主。”
果然,楊宜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無比憤怒。好你個徐氏,他們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到她來做主了?手也伸得太長了些!
“老太太那邊怎麽說?”楊宜忍着氣問,老太太那邊的态度很要緊。
“老太太并不知情。”
好哇,她那好大嫂,連老太太都不放在眼裏了。
這時,宋媽媽走了進來,在楊宜耳際低語幾句,楊宜的臉色越聽越冰冷,“高峯,你是不是漏了什麽沒說?”
“我看表小姐不似閨閣女子了吧?”剛才宋媽媽說了,那表小姐一看就像是破過身的。
在楊宜冰冷的注視下,高峯額頭上冷汗直冒,只能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表小姐嫁過人,不過她前夫已死。”
好,好,果真是她的好大嫂!“體貼”地給小叔送個妾也就罷了,更可惡的是,徐氏送什麽人過來不好,偏偏要将她娘家新寡不久的侄女塞給小叔。一個破落戶!這不是作賤人是什麽?
好,好,果真是她的好大嫂!“體貼”地給小叔送個妾也就罷了,更可惡的是,你要塞人,也挑個好的啊,将她娘家新寡不久的侄女塞過來算什麽事。一個破落戶!這不是作賤人是什麽?
她憑什麽這麽做?!真是欺人太甚!徐氏當他們二房是撿垃圾的麽,什麽髒的臭的都往他們家塞!
這回楊宜真是氣紅了眼,心疼丈夫被人如此作賤,此刻楊宜對徐氏真是恨得不行。
“夫人?”宋媽媽在一旁擔憂地問。
楊宜深吸了口氣,将那股恨意壓了下去,看着地上不住磚頭求饒高峯,冷笑一聲,“高峯,你膽子不小嘛。”
“二夫人,饒了奴才這回吧,此事全是大夫人做的主,我們當奴才的,實在也是沒法子啊。”高峯用力地磕着頭。
“宋媽媽,讓人把高峯帶下去!”楊宜厭惡地說道,高峯是老太太的人,她不便處置,不過讓他吃點苦頭的權力她還是有的。
頓時,高峯汗涔涔地被人帶了下去。
“夫人,你臉色怎麽那麽白?”宋媽一回頭,發現楊宜的臉色白得吓人,一看就知道是動了胎氣,當下真是急得不行。此時前去安頓通州來人的冬梅回來了,一見這情況,忙讓小丫頭去叫青管家請蘇大夫過來。
“宋媽媽,院子裏的兩位媽媽你得安頓好了。”
“奴婢省得的,你就別操心了。”
剛才宋媽媽一看不對,就去偏院找了老太太送來的兩位媽媽打聽這表小姐的事。這兩位媽媽也是精明的,知道以後都要在楊宜手底下做事的,如今有機會弄個投名狀,她們如何不樂意,于是兩人一五一十地将徐若卿的底給漏了。
“夫人,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孩子要緊啊。”宋媽媽一個勁地勸慰。
楊宜也知道今兒她情緒起伏過大,動了胎氣,當下在宋媽媽和冬梅兩人的攙扶下躺回床上,努力地平穩心緒。
傍晚時,二爺去赴個小宴會,此時回來聽到楊宜動了胎氣,忙去看了她,見她已經吃了藥平穩下來後,才從宋媽媽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二爺聽完,又好氣又好笑,心裏暖暖的,有一抹淡淡的感動。
其實在今兒的宴會上,也有人開玩笑說要送個女兒給他做妾。不過被他拒絕了。玩笑有時候就是一種試探,若是他應了,搞不好就成真了。他如今有了嬌妻,而且就快有孩子了,日子過得合合美美的,才不想叫人來破壞了。
“為那些個人生那麽大的氣,值當嗎?”二爺坐在床頭,摸摸楊宜的頭。
“我只是氣不過大嫂讓這麽個女人來糟蹋你嘛。”楊宜氣憤地嘟囔。
“不過是些不相幹的人罷了。”二爺淡淡地道。
楊宜看着他冷淡的表情,明白他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介意的。任何人被親人如此輕看,恐怕都很難立即釋懷。
“那個表小姐怎麽辦?”她輕聲問。
“明天我就讓人把她送走。”
“嗯。”雖說此事是她那大嫂做的主,可徐若卿若不同意,這事也沒法成。對于這種觊觎他丈夫的女人,如今落得如此難堪的地步,楊宜沒有半分同情。這樣的人,多留一天都是禍害。指不定哪天被她得手了,自己哭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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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童豁然果然安排了人将徐若卿送走,可徐若卿死活不肯,鬧着要見二爺二夫人。
楊宜知道後,派人去将徐若卿請了過來。
徐若卿這回出門,身邊只帶了一個小丫環,并不知道昨晚宅子裏發生的事,只以為楊宜容不下她。遂一進門,她便向楊宜行了一個大禮,“姐姐。”
“你喚我童二夫人即可,這聲姐姐我可擔待不起。”楊宜似笑非笑地看着明顯仔細打扮過的徐若卿。
“可是——可是——”徐若卿一臉欲言又止。
楊宜知道她想說什麽,卻懶得和她廢話,“我勸你別鬧,乖乖地回去,要不然,最後吃虧的一定是你,不信的話,你盡可以試試。”
見楊宜說得那麽絕情,徐若卿也撕下了溫馴的面具,“我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來伺候二爺的,你沒有權力趕我走,我要見二爺!”
楊宜嗤笑一聲,“說你天真好呢還是愚蠢好呢?你也不想想,你一個寡婦,還想嫁入咱們童家為妾,配麽?你們徐家不要臉,我們童家還要呢。”
徐若卿憤恨地瞪着楊宜,楊宜挑眉,”怎麽,覺得我說話難聽?我實話和你說吧,要是你鬧将開來,別人說的話會比這更難聽百倍呢。“
“你一個丫環出身的不也當了童家的媳婦,我堂堂鴻胪寺少卿之女怎麽進不得童家?”
“對,我是丫環出身,可我卻是清清白白,童家三媒六聘擡進門的媳婦。而你呢,只是一個沒有過明路的妾!不,應該說,連妾都不如。”楊宜一臉嘲諷地說完。
“你什麽意思?”徐若卿一驚。
“意思就是,你來欽州這事,完全是你姑媽自做主張,老太太完全不知情,而我和二爺,卻不打算讓你進門。”楊宜揭開謎底。
徐若卿一聽,如五雷轟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都是她姑媽幹的好事,真是半點不為她想。和她說已經和童府老太太報備過了,原來卻是騙她的。當時時間緊急,她竟顧不得細想,就坐上馬車上路了。想到自己剛剛還沒臉沒皮地賴上人家,徐若卿都覺得臊得慌也站不住腳。
楊宜見此,決定加一把火,“可惜啊,若你是別人安排的,我多少還會考慮一下,但誰讓你偏偏是你姑媽安排的呢。”
想明白後,徐若卿難堪地站在原地。想起剛才楊宜說的話,她猛然一醒,真是虧得剛才沒有鬧大,要是鬧大了,她的臉面就真的半分不剩了。若是那樣,那她後半輩子算是毀了。再聽着楊宜的話,只覺心中一股邪火滋生,對她姑媽恨了個透。
良久,徐若卿平緩了情緒,給楊宜行了個禮,“童二夫人,若卿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原諒則個。”
“好說。”
徐若卿艱難地開口,“童二夫人,若卿在此求你一件事。”
楊宜見她能屈能伸,是卻個聰明的,也樂意聽聽她想說什麽,“說吧。”
“來欽州之事是我一時想差了,還望你能憐惜若卿,莫把此事傳揚出去,若讓旁人知道,若卿也不活了。”說着,徐若卿掉了幾滴淚。
“此事好說,我屋裏的人嘴巴都是緊的,不會出去亂說。晚點我會約束仆人,你就放心吧。”
“那就謝謝童二夫人了。”徐若卿松了口氣,真心地行了個大禮。
“客氣了,你回到通州,盡管說你是來欽州做客散心的便成。”
徐若卿感激地笑笑。
将徐若卿打發走後,楊宜又喝了碗雞湯,才在宋媽媽的服侍下小歇一會。
如果他們粗暴地将徐若卿趕走,她必定胸中滿是怨恨,與其怨恨自己,不如讓她把這恨意轉移到她姑媽身上,反正這一切都是她那大嫂引起的,不是嗎?于是楊宜就設了這麽一局。
剛才那翻話,的确是楊宜故意的,一步步激怒徐若卿,教她難堪,最終才揭露了造成這一切的禍頭徐氏。她讓徐若卿多難堪,那麽在揭示謎底的時候,徐若卿就有多恨徐氏。再加上後面的那個人情,徐若卿非但不會記恨楊宜,反而會感激她。此役,楊宜可以說是完美抽身。
不過徐氏,以後就麻煩了。她相信,聰明的徐若卿一定會讓她姑媽頭疼不已的。對造成這一切結果的楊宜完全不愧疚,徐氏惹出的麻煩,自然得讓她自己接收。
徐若卿被送走的當天,二爺修書一封給了他大哥,委婉提到了此事,也提到了以後不希望大嫂為他操心之類的。
卻說童蘊然在接到弟弟的來信後脹紅了臉,臊的,他真沒想到,自己的妻子如今是越來越不着調了。竟然連小叔子的房中事也插手,慢說他們如今已分了家,就算沒有分家,他與老二上頭還有老娘的,何時輪到她來插手?
然後他回家對徐氏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接着,整整有兩月沒宿在徐氏那,叫徐氏在妾室面前丢盡了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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