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如果有人讓你叫聲老公,拍賣會上可着勁兒給你花錢，你願不願叫。

反正慕柚叫了。

喊一聲又不會少塊肉，這麽劃算的買賣,她為什麽要拒絕？

拍賣會開始後，慕柚也不跟他客氣，看到喜歡的就跟着加價競拍。

她拍下了一支鋼筆,一款絕版包包，一幅油畫。

最後壓軸出場的,就是那款令她神馳已久的Red Beryl。

慕柚鉚足了勁兒，勢在必得。

大家看尹默的面子,并沒有太跟她争搶,最後的競拍價格中規中矩，沒有預想中那般驚人。

拍賣結束後,鄭霖去辦手續，尹默和慕柚原本可以直接離開的。

不過她想快點拿到寶石,便和尹默在酒店的私人包廂裏等候。

先前晚宴總有人圍上來說話,慕柚根本沒什麽胃口，這會兒覺得有些餓。

尹默讓人送了點菜過來，慕柚在沙發上坐着,邊吃邊等自己的寶石項鏈。

剛放下筷子,鄭霖拿着她今晚的拍品進來。

慕柚最先接過寶石項鏈,明豔的桃紅色，圓潤通透,切割的形狀漂亮。

捧在手心時，慕柚感覺今晚所有的疲憊和倦意,都在此刻徹底散去。

尹默付的錢,慕柚此刻看着他這張臉,都覺得更加賞心悅目了。

當天回到公寓已經很晚，不過慕柚半點困意都沒有。

洗了個澡，她穿着睡裙在化妝桌前坐着，繼續欣賞自己的項鏈。

尹默洗完澡從浴室出來，餘光掃過她的背影：“還沒看夠？”

慕柚把項鏈小心翼翼放起來，又想起今天帶回來的其他拍品。

她思索着，跟尹默商量：“你不是說要給我清理出一間書房嗎，今晚拍的那幅油畫到時候就挂書房的牆上吧。”

随後視線落在手邊的那支鋼筆上。

這款鋼筆市面上已經停止生産，銀藍色調，上面镌刻着精細的圖案。

其實慕柚對這個不需要，她寫字不喜歡鋼筆。就是拍賣會上覺得它挺好看的，又是花尹默的錢，所以才随手拍下來。

如今寶石項鏈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滿足感，她總覺得，應該稍微回饋一下尹默。

把那支鋼筆遞過去：“這支鋼筆送給你了，剛好你應該比我需要它。”

雖然是借花獻佛，但她今晚叫了尹默老公，拍下來的所有東西歸屬權都在她這兒。

她把鋼筆送給尹默，怎麽也能算是對他今晚闊綽揮金的一點表示。

這樣她就能更加心安理得收下寶石項鏈了。

這麽想着，她果斷把鋼筆塞進尹默手裏。

尹默也不推拒：“剛好缺支筆。”

他拉開抽屜，将鋼筆放進去，“不早了，睡吧。”

今晚是他們倆第一次同時去床上睡覺。

慕柚還挺別扭的，率先跑去床上，掀開被子鑽進去。

尹默今晚沒有和她蓋同一條被子，而是直接蓋了另外那條。

慕柚偷偷看他時，那雙黝黑的眸子恰好望過來：“在你考慮好之前，我不動你。”

他說的考慮是什麽，慕柚自然清楚。

這還真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慕柚閉上眼，用被子蒙住頭。

——

周一回學校，除了每天按時上課以外，慕柚還要去靳老師那邊值班，生活又重新充實了起來。

周二下了場小雨，傍晚時才逐漸放晴。

湛藍的天空如水洗一般，白雲薄薄一層鋪在天際，被探出頭的夕陽一照，泛着絢爛的暖橘色。

慕柚晚飯後去辦公室值班。

關于校慶的邀請函，她至今一點思路都沒有，繼續在電腦上浏覽素材來找尋靈感。

外面叩門聲響，她擡起頭：“進。”

一個瘦瘦高高的女同學喘籲籲進來：“學姐，禮堂那邊的舞臺說好今晚給我們排練的，遞交的申請也批了，現在校學生會那邊又來争，你得管管吶。”

這女生慕柚知道，是大二服裝表演系學生會部長，叫薛染。

她們系下周內部有一個服裝秀，今晚排練，申請了活動中心的舞臺和燈光。

慕柚找到記錄表看一眼，問她：“校學生會的人要幹什麽？”

“說他們也要排練節目，明明是我們先申請的，那群人說占就占，也太橫了！”

“學生會主席陸祈舟沒在？”

“沒看見他人，為首的是文藝部部長，他和設備部的人串通一氣，燈光不給我們用。”

“我給他打電話。”慕柚點開手機，從聯系人列表裏找到陸祈舟。

猶豫兩秒，撥通。

響了許久，對面無人接聽。

薛染道：“我剛剛去找我們院裏的老師，老師也讓我找陸祈舟，他平時行蹤不定，根本就找不到人。他一個東校區的人，一周不見得回本部一次，學校怎麽選他做了學生會主席。”

慕柚給陸祈舟發信息：在本部嗎，看到消息來活動中心一趟。

發送後，她起身，“我先跟你過去看看。”

慕柚到學生活動中心，發現秦風也在這兒。

看到慕柚，他迎上來：“我和同學散步，路過這裏，聽到裏面吵鬧就進來看看。我剛才大致了解了一下，校學生會想借舞臺排練一個節目，說是只占用半個小時時間，但是他們沒申請表，服裝系的人不同意，就鬧起來了。”

慕柚給校團委靳老師做了一年半的學生助理，學校裏的學生幹部她大都認識。

她和靳老師走的近，又大上一屆，大家看到她都很恭敬。

文藝部部長賀林看見她，笑着走過來：“學姐，真的就只占用半個小時，服裝系這幫人也太難說話了，一點不通融。”

慕柚皺眉：“你占用半小時，人家就得晚結束半小時，你們需要用舞臺就遞申請走流程，等着靳老師審批蓋章。”

“那不是太慢麽，他們通融一下，晚半個小時又不會怎麽樣，就這折騰的時間都快半個小時過去了，誰撈到好處了？”

“這是原則性問題，憑什麽你們要用我們就得讓？如果其他部門也這麽搞，我們的排練怎麽辦？還做不做了？”

“你們不願讓，那就都耗着呗，看誰耗得過誰。”

身後兩撥人越吵越兇，慕柚正要開口打斷，身後一抹冷聲響起：“吵什麽呢，吵架能解決問題？都回去拿上家夥什，幹脆打一架得了，反正都不把規矩當回事。”

禮堂內安靜兩秒，大家齊齊回頭。

陸祈舟大大咧咧走過來，身穿黑色衛衣，肩頭随意搭着件皮外套。

從他混不吝的姿态和強勢氣場來看，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很難有人相信，他其實年齡很小。

陸祈舟因成績出衆而連續跳級，十七歲保送A大。

今年讀大二，才十八歲，剛剛成年。

他成績優異，做事幹練，大二便破格升任為學生會主席。

因為管理人很有一套，人又有點刺頭，年紀雖小，學生會的人都很服他。

或者說，是怕他。

自從陸祈舟出現，那兩幫人的氣焰都消下去大半。

賀林笑着走過來：“主席怎麽來了，我們就是把剛編好的一個節目先排練一下，看看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東校區離這邊遠，就事先沒跟你說。”

陸祈舟這人樣貌偏冷，身上帶着點戾氣，不笑時更讓人覺得不是善茬。

他皺着眉頭，似乎對眼前的局面有點不耐煩，淡聲對着賀林道：“到現在連方案都沒寫明白，漏洞百出，這會兒過來排練什麽？少在這兒耍橫，趕緊收拾東西走人，別耽誤人家的事。”

陸祈舟發話，賀林一句話也不反駁，連連應着，招呼還站在臺子上的那些人下來。

不多時，活動中心的人少了一半，服裝系的人趕緊過去重新布置舞臺。

秦風看向慕柚：“既然已經解決了，我們走吧。”

慕柚點頭，和秦風一起轉身。

陸祈舟長腿一邁，站在了她跟前，攔住去路。

他嘴裏嚼着口香糖，歪頭望向慕柚，笑了聲：“學姐話都不跟我說一句就走？”

慕柚懶得搭理他，越過他繼續走。

陸祈舟追上去：“我可是看到你消息拼命騎摩托趕回來的，飯都沒吃來替你解決問題，你不說聲謝謝就算了，總要跟我說句話吧？”

慕柚停下來：“你是學生會主席，管好你的人本來就是你的職責，什麽叫替我解決問題？”

陸祈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從活動中心裏出來，陸祈舟一直跟她着，像只跟屁蟲似的。

見甩不掉，慕柚無奈跟秦風道：“你先走吧，我還有點事。”

秦風在二人身上掃視一圈，也沒多問，颔首離開。

慕柚這才又重新看向他：“陸祈舟，你跟着我到底想幹嘛？”

陸祈舟把肩頭搭着的外套穿上，收起在外面的痞氣，從口袋裏摸出一條紅寶石手鏈，難得有了點乖乖少年的模樣：“聽說你結婚了，這個給你做賀禮。”

慕柚詫異擡眸：“你怎麽知道？”

“媽說的。”

慕柚臉色淡下來：“她是你媽，不是我媽。”

推開他遞過來的東西，“我不需要。”

“我打聽過了，你喜歡寶石，雖然比不上姐夫有錢，能給你買好的，但這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留着吧。你就當，是給你添的嫁妝。”陸祈舟強行塞她手裏。

沒給慕柚拒絕的機會，他轉身走了。

慕柚怔忪地望着手心裏的東西，再擡頭時，陸祈舟騎上路邊的機車，戴上頭盔，像閃電般很快沒了蹤影。

陸祈舟是她同母異父的弟弟。

慕柚起初不知道這事。

大二那年，她去東校區幫靳老師拿材料，在東區校園裏撞見了母親柳雪眉和陸祈舟。

可能柳雪眉跟陸祈舟提了她，那天之後，陸祈舟就對她格外關照。

同學們不知道他們倆關系，有陣子還傳聞陸祈舟在追她。

其實慕柚知道陸祈舟為什麽對她示好，他想替柳雪眉做些補償。

但柳雪眉是柳雪眉，他是他，根本不一樣。

陸祈舟不欠她的。

掌心的手鏈暫時收起來，慕柚點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值班時間已經結束。

她回辦公室收拾起自己的東西，鎖上門，返回宿舍。

剛推開宿舍的門，郝夢成和窄窄就湊了上來。

郝夢成晃晃論壇裏她和陸祈舟在活動中心門口說話的照片。

“陸祈舟還沒放棄追你呢？”

陸祈舟在學校算是傳奇人物，長的帥，成績好，會打籃球，還年紀輕輕比下去一大票人，成為學生會主席。

他在學校關注度很高，因為是個剛成年的弟弟，大多數只是像呵護祖國花朵一樣對他示以關愛，不像面對尹默那樣瘋狂。

慕柚瞥一眼論壇帖子的标題：祈舟弟弟又來本部了！我們弟弟成年了，慕柚你考慮一下啊！孩子太難了！

慕柚不想和柳雪眉再有關系，也從不讓陸祈舟叫她姐。

起先學校有傳言說陸祈舟追她，并且屢遭拒絕，慕柚以為他會覺得丢面，因此收斂點。

後來發現，陸祈舟根本不在意別人怎麽看，依舊我行我素。

慕柚視線從郝夢成手機上收回，解釋：“禮堂那邊出了點事，他過去處理，順便說兩句話而已，他沒在追我。”

順手捏捏郝夢成的臉，“別八卦了寶，早點休息。”

值班到現在，慕柚覺得有點累，去櫃子裏拿衣服先去洗了個澡。

做完護膚爬上床，她點開論壇看了眼那條帖子，截圖發到陸祈舟微信上：【被人天天這麽傳不尴尬嗎？你以後別老找我】

陸祈舟：【你承認我們是姐弟，謠言不就破了】

慕柚：【我沒弟弟】

陸祈舟：【我有姐】

慕柚：“……”

家裏她最小，以前也沒跟這種小屁孩接觸過，怎麽這麽黏人呢。

放下手機，她從枕下摸出那條紅寶石手鏈。

腦海中驀地又閃過陸祈舟的話：你就當，是給你添的嫁妝。

慕柏廉和柳雪眉都不會想起這些，陸祈舟居然對她說這樣的話。

君華集團大廈，頂樓總裁辦，尹默一個海外的視頻會議剛剛結束。

揉了揉太陽穴，鄭霖送了杯咖啡進來，随後去整理辦公桌上的文件。

尹默喝了口咖啡，點開手機。

自從慕柚去了A大讀書，他就養成了時不時看A大論壇的習慣。

那時候慕柚躲着他，他只能從論壇裏看到一些關于她的消息。

一些不堪入目的讨論，他會讓人删掉。

有關于她的照片，他會保存下來。

如今兩人結婚了，這習慣他也沒戒掉，只要想起她，就會點開論壇看看有沒有關于她的帖子。

剛進去，他就看到一條飄在首頁的hot貼：祈舟弟弟又來本部了！我們弟弟成年了，慕柚你考慮一下啊！孩子太難了！

陸祈舟這個名字，尹默并不陌生。

有陣子A大論壇經常飄着關于他追慕柚的帖子，好像是個家裏有點小錢，又有點小聰明的小屁孩。

尹默之前一直關注那些帖子的進度，那小子追了慕柚很久，一直被拒絕。

已經有陣子沒看到過他們倆湊在一塊的帖子了，如今乍一看到，尹默眉頭皺了皺，點開。

底下有人磕CP，有人說陸祈舟年紀太小，跟慕柚不合适。

尹默把說兩人不合适的回複，每一條都點了個贊。

再往下翻，有人發了張圖片。

學生活動中心門口，陸祈舟把一條手鏈塞進了慕柚手裏。

尹默放大那張圖，眉頭皺的更深了。

忽而察覺什麽，他擡眼，發現鄭霖也在往這邊看。

被抓包了，鄭霖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繼續整理文件。

他真不是故意偷看的，就是不經意一瞥，看到是老板親親老婆和一個男生的照片，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老板的小太太在學校追求者是真多啊，照片裏那小夥子長的還不錯。

挺會送東西，手鏈看着怪好看的，應該是慕柚喜歡的款式。

夫妻倆一周見不了兩次面，這不是給那群人有可趁之機嗎。

仔細想想，老板還挺可憐的。

不過也沒辦法，誰讓你當初拒絕人家呢。

慕柚以前有多喜歡尹默，鄭霖比誰都清楚。

那段時間，老板一出差，鄭霖手機就天天咣當咣當地響，都是慕柚找他打聽老板消息的微信。

天涼了，讓他提醒老板穿厚點，到飯點，讓他提醒老板吃飯。

那時的慕柚管他叫霖哥，可親熱了。

現在因為對老板的态度變了，慕柚對他的稱呼也成了鄭秘書。

其實有時候鄭霖覺得，讓老板知道慕柚現在有多少人追，讓他吃吃醋，心裏酸一酸，有點危機感挺好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慕柚如今可算揚眉吐氣了。

整理好文件，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也到下班時間了。

鄭霖看向還在刷着論壇，不怎麽高興的老板，盡職盡責地提醒：“尹總，挺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尹默淡淡嗯了聲，收起手機。

走至總裁辦門口，他摸了下胸前，回頭問鄭霖：“我的鋼筆呢？”

鄭霖在辦公桌上掃一圈，拿起一支：“是這個嗎？”

尹默回轉身接過，放進胸前的口袋裏：“柚柚送我的。”

鄭霖當然認識這支鋼筆，前兩天拍賣會上慕柚拍下來的，還是他去辦理的手續呢。

他不明白老板這話什麽意思。

“她說我需要筆。”尹默又補充了句。

鄭霖愣了下，聽明白了。

老板意思是說，他老婆很關心他，知道他需要筆，就把拍賣會上得的那支送給了他。

論壇那張照片裏，是男生送慕柚東西。

而尹默，是被慕柚關心的那一個。

他在告訴鄭霖，在慕柚心裏，他和那個男生不一樣。

但是老板是不是忘了，那晚拍賣會上所有的東西，都是他自己出的錢。

人在急于證明自己很重要的時候，往往心裏已經開始慌了。

慕柚收下了那個男生的手鏈。

老板慌了！

他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