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開局有點難
屋子靠牆的地方擺着一張六柱的古式架子床,床上挂了素色的帳幔,看着很新,像是才挂上去的。
床對面還擺着兩個造型古樸的木椅子,屋子當中放着一個紅銅木炭的炭盆。炭火燒的很旺,哔哔啵啵響着。
陸雪禾疑惑環顧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竟然是一身簇新的類似紡綢的滾邊青襖,襖下是月白長裙。
她摸了摸,襖子不算太單薄,絮的絲綿倒是實在。料雖足,就是針腳明顯雜亂,活計做得瞧着有點倉促。
這是哪裏?陰曹地府?
陸雪禾倒不怕,一身鹹魚膽。
她知道她死了,死後很長時間裏,她的意識一直處于像是小黑屋的一片混沌裏。
直到一片刺眼的光線閃過,她發現自己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是陰曹地府也好,她無所謂,在哪兒她都能做條平平無奇的小鹹魚。
陸雪禾又打量了一下,确定這地府風格沒有與時俱進,不管房屋服飾依舊流行古風。
不過沒關系,什麽風她都能捏着鼻子順着,鹹魚處世守則,絕不做逆風跳尖那種最靓的仔。
這時,一個男子突然閃進了屋內,一身黑衣,也是古式的打扮。這黑衣人一進來,直接走到了陸雪禾面前。
“這位玉樹臨風的鬼差大哥,”
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鹹魚态度,陸雪禾主動示好,山寨的古風味不倫不類,“汝來了?吾甚歡喜,汝要帶我何處去?不如帶我先進個小膳膳去?”
為啥子做了鬼還會覺得餓,不知道能不能先讨一碗飯吃。
“不愧雁歸堂第一女雁衛,姑娘裝傻子,真是比那真傻子還像。”
那黑衣人眼角抽了一下道,“不過來時鬼醫托我轉告姑娘,這陸雪禾只是一連遭難,有些失心瘋了,并不是完全瘋癫,切莫裝過頭了。”
“什麽堂?”
陸雪禾一怔。
“我已經将陸雪禾的屍首處理完畢,”
不等陸雪禾開口,這黑衣人又道,“還有,鬼醫命我再提點姑娘一句,姑娘身上原有的內勁都被藥性壓制下去了,外人察探不出。但只怕會因情急偶有沖破,姑娘留意些,切莫被人瞧出端倪。”
說完,這人一閃身從陸雪禾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半開的門呼呼吹進了一陣寒風。
“阿西吧……”
陸雪禾愣怔了好一會,才一拍額頭,“不會吧!”
她意識到自己應該是穿進了猝死前才看過的一本書裏。這本書有一個跟她同名同姓的配角,這配角身世她還記得很清楚:
大雍朝。
江南名士陸霈得罪暴君被賜死,陸夫人也在不久後病重去世,留下十四歲歲的孤女陸雪禾。
陸雪禾臉上有天生胎記,容貌醜陋。
陸霈在世時得罪的權貴多,由于畏懼受牽連,族人霸占了陸霈的家産後,卻誰也不肯收留陸雪禾,只送進家廟一處廢屋裏,找了一個老婆子照顧。
沒多久家廟失火,陸雪禾在大火的刺激下失了神智,腦子也不清楚了,更是被傳為不祥之女。
有人給族長出了一個主意,說是陸霈曾對守邊的沈将軍有恩,倒不如遞個信過去。
如果沈将軍不管,世人定會罵他忘恩負義。為了名聲,那沈将軍說不定會接了這燙手山芋過去。
族長一試,果然沈将軍答應派人來接。
就在将軍府來人到達的前一晚,暴君手下的雁歸堂,派人殺了陸雪禾,叫雁歸堂一個女雁衛,替換了真正的陸雪禾,成為安插在将軍府的一枚釘子眼線。
一年半後被沈将軍察覺,嚴刑拷問,這女細作抵不過交代了一些秘密後,直接被一刀砍了頭。
……
陸雪禾沒想到,她死後沒去什麽陰曹地府,竟是穿到了書裏,成了冒名頂替陸雪禾的這個小炮灰女雁衛。
眼下她這個小炮灰,即将被沈将軍那個大炮灰派人接過去了。
說起來書裏沈将軍這個大炮灰,陸雪禾就覺得無語。
這書的女主是沈将軍的姐姐,不愛紅裝愛武裝的那種,飒爽英姿天下無雙。
可惜識人不清,将一片真心都喂了狗,為了當朝二皇子的夫君,拉着整個沈家拼盡了全力,終于将二皇子拱上了皇位。
只是沒多久,新皇就毒死了沈将軍,抄斬了沈家滿門。女主自盡,一心傾慕女主的男二,也抑郁而終。
整本書,最後就是落了個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偏偏她就穿進了這麽一個狗血大悲劇中,還成了死在大炮灰手裏的小炮灰,拿到的劇本堪比地獄模式,難以匹配她一貫的鹹魚生存模式。
這穿書的唯一福利,大約是語言沒啥障礙,那黑衣人說話她完全聽得懂。
開局有點難,她就是嘤嘤嘤都沒人哄,鹹魚自救吧。
像是曬幹的鹹魚一樣,陸雪禾原地直挺挺呆站了一會兒後,才感覺身上都快凍麻了。
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過去關了門,又拽過來一把椅子,坐到了炭盆旁。
實在是冷,炭氣又重,熏得眼睛疼,陸雪禾抹了一把被熏出的淚水,開始凝重思考下一步。
眼下她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逃走,不被那大炮灰沈将軍接過去。一個是按照書裏的劇情,她進将軍府。
選前者,逃?
這書的背景大嘉朝,可是暴君當政,亂象叢生民生凋敝。大環境不好,治安極差。
況且她還是暴君手下什麽雁歸堂訓練的細作,就算她逃出去,一定會被追殺。
連原主的一點記憶也沒,原主的功夫、手段什麽的本事更是一概都沒繼承,別說跟雁歸堂的專業殺手們對上了,就是碰到一個流匪之類的,她也就是砧板上的肉。
說白了逃的話,死的應該更快。
那就只能選後者,先進府,再徐徐圖之。
書上說她被殺是在一年半後,那在這之前,如果能攢一點本錢,再多對這個世界了解一些,然後找個機會死遁什麽的……
活下來的可能性也許會大一點。
确定了一窮二白還危機四伏的事實,陸雪禾倒也不慌了。總歸是死了一回的人,大不了來個二進宮。
宇宙的盡頭是鹹魚,她要試着努力在這邊搏一搏,看能不能拿到當鹹魚的資格。
“咕咕——”
才做了決定,陸雪禾的肚子就咕嚕嚕叫了起來。
好餓。
陸雪禾摸了摸肚子,站起身走到門邊,小心打開了門。
門一開,寒風夾着細雪就撲了一臉。陸雪禾冷的打了一個寒噤,往外看了看。
天色還黑,只能看到漆黑夜色中細密飄飛的雪粒,地上已經白了一層,雪光映得院牆什麽的,像是一道道黑色的剪影。
這時遠遠傳來幾聲雞鳴,天應該是快亮了。
陸雪禾能看出這是一個小小的院落,又細細聽了聽,聽到旁邊廂房裏傳來有人打鼾的聲音。
睡在廂房這人,大約就是陸家派來看顧陸雪禾的那個老婆子。睡的這麽沉,應該是被之前那黑衣人用迷煙熏過。
想到書裏說的這老婆子私下沒少打罵陸雪禾,還曾把飯丢在地上讓陸雪禾像狗一樣去吃……
陸雪禾眯了眯眼。
欺負陸雪禾腦子有問題是吧,那好,傻子就用傻子的方式解決問題。
轉身回到屋裏轉了一圈,拖起一把椅子,沖着廂房走過去後,狠命搬起這沉重的實木椅子,“哐當——”一聲狠狠砸在了那薄薄的木門上。
“天娘哎——”
屋裏從沉睡中突然被驚醒的老婆子破嗓子叫了一聲,暈頭暈腦踉跄從床上跳了下來,捂着衣襟就到了門口。
“哎喲喂,你幹什麽!”
看清了門口站着的陸雪禾時,這老婆子驚惱萬分,“該千殺的小蹄子,老天爺怎麽不收了你……你這是又造什麽孽!”
“我餓了,”
陸雪禾直接道,“給我去炖一只雞。”
大冷的天,喝碗雞湯好補充熱量。
“炖雞?”
老婆子簡直不敢相信,反應過來氣急敗壞,“你也配?看看你這醜八怪的瘋樣子,賣到花窯裏都沒人要。”
說着,撸袖子就來抓陸雪禾,“你給我回屋老老實實待着去!”
陸雪禾飛快撿起地上散開的一條椅子腿,嗖一下抽了過去,“啪——”的一聲抽在了這老婆子的胳臂上。
這老婆子登時殺豬般嚎了起來。
“做不做,”
陸雪禾一臉傻子樣,指了指老婆子身後,“我爹娘要我吃雞,爹爹別生氣——”
“你你你別胡說!”
老婆子吓得往祠堂那邊看了一眼,由于這陸雪禾快被接走了,族裏才在兩日前開過祠堂,對着祖宗牌位說了這事……就有陸霈夫婦的牌位。
該不是知道女兒要走,陸霈夫婦的鬼魂來看他們女兒了吧?
也怪不得,以往這陸雪禾怎麽被欺負都沒事,給她狗食都吃,哪裏會懂要什麽炖雞吃。
一陣裹着雪粒的風呼嘯吹過,驚得那老婆子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慌得往後一退,腳滑得重重摔了一個大跟頭。
“姑……姑娘別別別急,我這就去抓只雞,在莊子裏做好給你送來,你你你……等着啊!”
這老婆子掙紮着爬起來慌亂沖黑暗中磕了兩個頭,急急慌慌答應着,而後鬼哭狼嚎地就沖出了院子,往莊子裏跑了去。
陸雪禾吸了吸鼻子,她也被凍得不輕,扔掉手裏的椅子腿,正要回屋,忽然聽到一點奇怪的動靜。
“誰?”她吓得一個激靈,腳底下一滑,直接摔了個屁墩兒。
忍着疼抓起才扔到地上的椅子腿,陸雪禾警惕地看向那聲音傳來的牆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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