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離世（一)

老太太接着道，“你記得咱們老家的鄰居嗎？”

顧正初想了想，道，“記得。”

顧正初的父母出去闖蕩，所以顧正初十歲以前都是在老家被爺爺奶奶照顧的，直到十歲才接到父母身邊上學。

老太太又道，“賀言的媽媽，就是咱們鄰家那個婆婆的女兒。”

顧正初隐隐約約記得，自己八歲那年，鄰居家的确來了個從來沒見過的女人，不過就呆了三個月，因為跟鄰家的老婆婆各種鬧別扭，然後就離開了，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

老太太接下來又絮絮叨叨地聊起了當年的事情。

賀言的媽媽是個很溫婉的人，從小跟顧老先生算是青梅竹馬，但關系很純潔，僅僅限于友誼。後來顧老先生遇見了老太太，兩個人一見鐘情，一起出去闖蕩，賀言的媽媽也跟着一起出去，希望互相有個照應，可因為善良，還是被人騙了。

那時候顧正初的父母還在創業，騙賀言媽媽的人正好是他們創業的對頭，還差點在老太太懷着顧正初的時候，把老太太搞流産了，落下了點病根，從此，顧正初的父親便慢慢遠離這個從小長大的夥伴了。

老太太勸過他好幾次，畢竟不是人家的錯，但顧正初的父親死腦筋，總感覺沒有賀言媽媽上這個當，老太太也就不會落下病根。

而賀言媽媽本來就此應該回去的，不過貪戀大城市的生活，于是動了歪念頭，想靠着嫁個好人家在城裏待下去，好好一個姑娘，最後又被一個男人騙的懷上了賀言，之後才知道，那男人早就有了家室，不久之後就出國了。

老太太私下給她有聯系，勸她把孩子打了，可賀言媽媽非覺得要憑賀言能把那個男人給搶回來，也不知道被灌了什麽迷魂湯。

後來又染上了賭博，顧正初爸爸知道之後，更加不讓老太太跟她往來。

老太太說，“她心眼不壞，這幾年我私下幫襯着，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可她應該也不想讓我知道她過得怎麽樣，便帶着言言搬走了，最近幾個月才搬回來，我剛聯系上，便出了這檔子事。幸好那時候，老王經過那裏，那兩天我剛讓他查了查，他知道，這才把人送到醫院，但還是沒救活啊。”

顧正初跟着嘆了一口氣，道，“現在情況怎麽樣？”

接着又加了一句，“我覺得有必要讓言言見他媽媽最後一面。”

老太太停頓了一下，問道，“言言呢？睡了嗎？”

顧正初又向樓上瞥了一眼，道，“應該也睡不着吧。”

老太太有些無奈道，“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不要讓這麽小一個孩子看見這些。”

顧正初揉了揉眉心道，“那總不能在言言媽媽的葬禮上，都沒個親人吧。他總要知道的，而且他也不小了，十五歲了，該承擔些東西了。”

老太太嘆了口氣，“他受過的苦不少啊。算了，你帶他過來吧。”

顧正初剛挂了電話，擡頭便看見賀言站在樓梯上，有些無措地看着他，良久，才帶着哭腔道，“哥哥……媽媽她……媽媽她死了嗎……”

顧正初走上前去，将孩子抱在自己的懷裏，輕聲安慰道，“言言，媽媽的狀況不是很好，你要去見媽媽最後一面嗎？”

懷裏的身軀猛然一僵，然後慢慢地點了點頭。

賀言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顧正初開着車将人帶到醫院，下了車之後，賀言緊緊拉着顧正初的手，顧正初便安撫性地握住了他，輕聲安慰着，“不怕。”

賀言的媽媽終究沒有醒過來看賀言一眼，賀言站在床前，親耳聽着監護儀傳來“滴——”的一聲，床上的人就此無了呼吸。

老太太走上前來抱住賀言，低聲安慰着。

賀言呆愣地站在一旁。

沒掉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