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叫老公吧

“你也喜歡我，我們可是戀人關系。”

“……”

宋照隐直直地看進解恒空的眼睛裏，好像能夠從他那雙漆黑透亮的瞳孔裏分辨出這些話的真假，但他什麽都沒看到，只是恍惚間覺得這樣認真的眼神存在與他地記憶裏，再往下回想卻是什麽也記不起來。

“戀人關系？”他輕聲問，

解恒空點頭，眼神真摯無比。他長了雙讨巧的眼睛，眼窩深邃，瞳孔漆黑，含情眼只要微微彎下眼尾，就可以展現出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

對視不過轉瞬，宋照隐就斂去了心頭恍惚，目光恢複平淡無波，怎麽看都不像是信了的樣子。

下一秒，解恒空聽他冷淡開口：“我對Alpha沒興趣。”

“還真跟伊莉絲說的一樣。”解恒空低笑起來，走到他身邊坐下，“不過，我現在可是beta。”

宋照隐聽到那有些熟悉的名字，腦海裏飛快劃過一張面容嬌豔的女性面容，但很快又被解恒空後一句吸引了主意，于是問道：“你是說，你裝Beta和我成為了戀愛關系。”

“嗯哼。”解恒空一歪頭，靠近他說：“你可別又說你對beta不感興趣。”

宋照隐這一次倒是沒這麽說，反而問道：“你覺得我信嗎？”

解恒空眯了眯眼睛，忽然傾下身，雙手撐在躺椅将他圈在自己懷裏，臉上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的表情。

“別動。”

宋照隐瞥見他包着固定器的手腕，到底是沒有一掌劈下去，然而他沒想到解恒空動作大膽又自然地一把攬住他的後腰。

“你這裏，”解恒空的食指準确地點在他的腰窩處，一邊說一邊暧昧地畫着圈，“有一只白鴿的紋身。”

宋照隐并沒有表現出慌亂或是反感，表情甚至都沒有起伏。

“然後呢？”

裝成研究人員，看過他的資料，甚至看過他的裸體，知道他的身上有什麽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兒。

解恒空眼尾壓下，擡起另一只手解開自己的襯衫衣扣，露出肌肉緊實的小片胸膛，“我這裏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你要看看麽？”

宋照隐的眸光終于是移了過來，卻是看向了他胸口的銘牌，兩三秒後，忽然開口：“你說你叫什麽？”

“……”

解恒空噎住，忽然有一種自己在對着瞎子搔首弄姿的感覺。

“秦空？”宋照隐念出那兩個字，擡眸逼視解恒空的眼睛。

他對這個名字沒有絲毫的熟悉感。

“你可以叫我空，”解恒空低下頭靠近宋照隐臉側，呼吸交融，已經完全超越暧昧距離。沉吟片刻，他又啧了一聲，“不太好聽，還是和從前一樣，叫老公吧。”

“……”

宋照隐臉上終于是有了表情變化，他像是被這不要臉的用詞給惡心了，擰着眉頭一把将自己後腰不老實的手扣住，連帶不老實的人給推開老遠，聲音比之前更冷。

“我對騙子更不感興趣。”

新晉“騙子”解恒空給自己穿馬甲這事兒一回生二回熟，這“老公”的馬甲穿得比“秦空”的馬甲還要自然，完全不把宋照隐的态度當回事兒。還順帶編了一出深情alpha對無情殺手一見鐘情，為追老婆含淚裝B，豈料以身涉險救老婆，身份敗露遭家暴。可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還流。

對此，宋照隐只給了他一個冷冰冰的盯視，然後回了室內。

解恒空深谙說謊之道，也就沒再繼續往虛假的苦情劇裏加劇情，而是跟上去告訴了他一些無關痛癢的事實。

比如宋照隐是活躍在暗網的頂級殺手，幾年前曾經接過曼德的一項委托任務，之後又因為某個任務失蹤，自己費了老大勁兒才找到這裏。

宋照隐眼中的冷色散了些許，他垂眸看着自己如蔥玉的雙手，陷入了深思。

無論是他對格鬥技巧的熟悉，還是記憶中模糊的戰鬥畫面，都讓他對自己的身份有個隐約的猜測，不過猜錯了。

殺手。

不是軍人。

“當年你替曼德搶了個什麽‘寶物’？”解恒空在陽臺的軟沙發上坐下，同時釋放了一絲信息素處理了離他最近的那個附帶監聽的攝像頭，“你被抓也是因為那玩意兒？”

聽見解恒空的問話，宋照隐腦海裏的記憶和疼痛一起呼嘯而來，他皺起眉頭思索好幾秒卻也只捕捉到一些碎片——包圍他的兇狠的人群，造型古樸的方寸玉盒，還有其中一抹耀眼的金黃薄片，複雜的花紋圍繞着半指大小的镂空月牙。

畫面翻轉，他又出現在混亂的戰鬥場景裏，似乎是受了重傷，眼前景象變得模糊傾斜，倒地之後他隐約聽到幾句交談聲。

“不愧是A級殺手，還真是不容小觑。就這樣賣給了我，不後悔？”

被問話的男人沒有回答，而是走到宋照隐面前蹲下，那人伸出左手似乎是想要觸碰他，記憶到這裏戛然而止。最後停留的畫面裏，只有那人中指和無名指指間的一小片緋紅暗色。

“不記得了。”宋照隐說。

清醒之後的記憶并不完整，不記得進入研究所之前的事兒，也不記得自己為何會成為研究所裏的實驗體。

“你做了什麽？”他忽然又問。

解恒空挑了挑眉，檢測儀的綠光映在他的眼底一閃即逝。

經過EVO改造的alpha果然不同凡響，就連室內剛修好的信息素檢測儀器都沒發現，宋照隐卻能察覺到了他方才釋放的那一絲極其細微的信息素。

“保護隐私，”解恒空笑，“我可不想讓別人聽見我倆的悄悄話。”

宋照隐眼中露出一絲疑惑，還沒問，解恒空就又接着解釋：“你知道嗎？在二區，大部分儀器中的傳導體都是使用稀有金屬爍金制作。”

“這種材料密度高，耐高溫，且十分穩定，但它也有缺點，怕冷，和锂放在一起就更容易短路。”

其實也不能說是怕冷，畢竟經過改良之後的爍金耐低溫可以達到－180度，比高合金鋼也不差什麽，所以一經出現就用于電子行業大規模使用，包括各種監控、掃描儀以及錄音設備，亞迪發明的基因檢測儀中也使用了爍金①。

只是它和锂離子線路以及矽半導體之類的結合使用，耐低溫性會大打折扣。只要溫度夠低，就可能讓線路出現短暫的bug，亦或直接失效。

淺淡的冰雪氣息幾乎沒有留下痕跡，宋照隐卻是忽然問：“你的信息素能夠影響溫度？”

“嗯哼。”

解恒空最初能順利幹擾基因檢測儀混淆視聽，就是因為他的信息素是少見的冰雪氣味，不僅能夠完美地隐藏在風雪天氣裏，還具有雪的特質，加上他超乎常人的控制力，凝聚信息素時能夠驟降環境溫度。所以當解恒空釋放信息素時，那股冰雪氣息帶來冷感并不是心理作用上，而是實際存在的感受。

進來之後，他也悄無聲息地進行了多次試驗，确定曼德大部分電子儀器都采用了爍金，而這個信息素檢測儀也是一樣，只要解恒空動作夠快，就能在它反應過來之前讓它短路。

在他第一次進入1號觀察室被宋照隐的S級信息素逼出一絲信息素的同時，他也解決離他最近的檢測儀，所以無人發覺他是個alpha。

這倒是有些讓宋照隐驚訝，信息素對于alpha和omega來說，就像是精神力一樣無形的存在，或強或弱，征服或壓制。除了有特殊氣味，可以影響對方腺體以外，從來沒有出現過化虛為實能夠實在的影響環境。

如果這個滿嘴跑火車的alpha沒有說謊，他真的擁有這麽一個秘密武器，也就等于大部分的電子設備對他來說如同虛設，混入這密不透風的高牆的确是要一般人容易，也難怪他有底氣說要帶他離開。

“不信嗎？”解恒空四下掃了一眼，随手拿起那架電子琴，按下播放鍵，沒一會兒叮叮咚咚的琴音響了起來。

解恒空擡眸看向宋照隐，後頸腺體再次釋放了一絲信息素，那一縷冰雪氣息甚至還從宋照隐面前繞頸而過，像是一縷春風拂過，沒讓宋照隐生出抵抗情緒就又飄了回去。

下一秒，他就看見那架電子琴上的燈光熄滅，琴音像是卡帶一樣支吾幾秒，又歸于平靜，只有黑白琴鍵上浮現出一絲雪色冰霜。

“現在信了嗎？”解恒空就像是一只搖為尾的孔雀，語氣透着讨好，“我可不是騙子。”

宋照隐沒說話，而是盯着那架電子琴，黑白琴鍵間的冷霜不過片刻就在室內暖氣中融化消失，只留下亮晶晶透明水跡。

解恒空又繼續之前的話題，“你還記得什麽？”

宋照隐沒答，而是擡眸直直看進他漆黑的瞳色深處，兩三秒後忽然開口：“你的身份又是什麽？”

不管是愛情故事，還是背景故事，從始至終，解恒空都沒提過自己在這場戲裏的任何信息，以什麽身份和他相識，又以什麽身份前來救他。

解恒空揚起地眉頭落了回去，有些遺憾似地說：“我還以為你說你只記得我呢，白高興一場。”

宋照隐不語，解恒空又無奈說：“不是說了嗎，我是你老公。不然……怎麽會把我的秘密武器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話音未落，他抵着宋照隐腳尖的小腿就被踹了一腳，毫不留情。

“我是失憶，不是失智。”

解恒空：“……”

室內倏地靜了下來，解恒空似笑非笑的目光移向了那架電子琴。

冷冽的信息素消失，水漬被暖氣蒸發，短路的線路也随之恢複正常，斷斷續續不成調子的幼稚琴音又響了起來。

嘲諷拉滿。

宋照隐：“……”

解恒空看着宋照隐輕微抽動的嘴角終于還是沒忍住樂出了聲。

好幾秒鐘之後，那令人發笑的琴音才完全停下，室內只餘解恒空爽朗的笑聲，一聲接一聲，宛如魔音繞耳。

宋照隐冷眼看着，“笑夠了？笑夠了可以滾了。”

話音剛落，那和他作對的電子琴忽然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是一段完整悠揚的音樂，兩短一長，宛如鳥鳴。聽到那熟悉的節奏，解恒空的笑聲停下，兩人的目光于半空中相對。

那是一段白鴿專用的密碼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