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代步工具

他的命金貴嗎？

“當然，所以我退開了。”

解恒空松開手，上身微微後退，僅僅是拉開了兩公分的距離就抵在金屬板上，他又說：“你看，地兒就這麽大，我也沒辦法。”

宋照隐拖着酸軟的身子和他拉開距離，同時收回手，卻沒有将手裏的碎玻璃丢掉。

解恒空的視線落到他溢出血跡的手心，臉上的笑消失了，“什麽時候醒的？”

芯片麻痹的副作用還沒消失，宋照隐沒心思和他聊天，疲憊地閉上眼，感覺了一下自己身體各處的恢複情況。

早在十分鐘前他的意識就開始清醒，只是身體受限，能聽不能動。直到這夥入侵者進入這間實驗室他才恢複到能活動手指。

卡卡毫不掩飾的殺意則讓宋照隐的意識加速恢複，借着倒下的契機撿了塊玻璃碎片。

如解恒空所想，他不出現，宋照隐的确是有可能自保成功。

alpha信息素之間的天然對抗性加上他的求生意志，在生死存亡之際他不是沒有可能制服卡卡。就像方才，如果不是他對解恒空沒有殺意，這玻璃碎片早就紮進了他的動脈之中。

槍聲與痛呼偶爾響起，還夾雜着守衛的勸降。兩夥人勢均力敵，堵死了離開的通道。

“嘀”的一聲，備用供電系統被打開，室內恢複了光亮。解恒空環顧一圈，将四周情形看的清楚。

短暫的交鋒之後，烏鴉一行人也躲進了機房這邊，他身邊的兩個alpha現在就剩一個，兩人拿着槍蹲在門口與守衛交鋒。

更裏面一點的對面，是那個被他一槍廢了手的alpha，失血過多，臉色慘白。阿劫按着他的肩頭，給他注射了一管黃色液體，又将他手上纏上紗布止血，“我不會丢下你。你給我撐住了。”

像是被這句話打動，卡卡深吸一口氣兒，朝他重重點頭。

戰力最弱的Omega倒是全須全尾，蹲在備用出口的地方，拿着黑匣子似乎是在入侵系統，嘗試開門。

解恒空眯了眯眼睛，看來先前那個不自量力蠢貨沒說謊，這夥人有備而來，或許還真的知道第三條離開的通道。

他正準備叫宋照隐別裝死了，側首便瞧見他那灰藍色的眼睛正出神地看着自己……後方。

解恒空循着視線回頭，除了一臺寫着編號的電腦什麽也沒瞧見。

宋照隐沒看他，解恒空便偏了偏頭，沖他挑眉，做口型，“看我。”

宋照隐：“……”

恢複光亮之後，守衛的火力便突然變猛，槍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還要多久，老子頂不住了。”烏鴉大喝了一聲，阿劫讓卡卡去到盛莫身邊，自己則提槍去幫他。

解恒空趁着這間隙伸手撈過先前丢掉的那把手槍，又靠回了宋照隐身邊，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肩上放。

“你幹什麽？”宋照隐一掌抵住他的肩頭，沉聲道。

“背你啊，不然你爬出去？”解恒空輕松地卸了他的力，将人拉過來，宋照隐便一頭栽進他懷裏，解恒空順勢架住他的大腿讓他跨坐在自己腿上。

“啧，喜歡這姿勢你早說啊。”

“……”

宋照隐身體的觸覺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他甚至能感覺到解恒空貼着他臀部的硬實大腿肌，灼熱且有力。偏偏他自己力氣還沒恢複，被他這黃腔氣得牙癢也沒辦法，于是冷着臉，不與他多費口舌，反正只是個“代步工具”。

“抱緊了。”代步工具提醒了一句，就着這姿勢從那狹窄的空間裏滾出來，下一秒，飛來的子彈便在原地擦過兩道火花。

解恒空剛穩住身形，耳畔傳來一道勁風，接着他便察覺到自己後腦抵着冷硬槍口，鼻尖似乎嗅到了一絲若有似無帶着殺意的松木氣息。

“你猜是你的手快還是我的槍快。”卡卡的視線從抵在自己腕邊的玻璃碎片移向宋照隐緊繃的臉。

宋照隐盯着他，一秒鐘後，手上卸了力氣，那塊玻璃片砸在地上碎成一地晶瑩。

解恒空不用回頭也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他這是被殘廢撿漏了。

果然，宋照隐運氣不好。

接着他手上的槍便被卡卡踹掉，後背也挨了一腳。解恒空順勢倒在滿是碎玻璃的地上滾了一圈，還不忘摟緊了宋照隐，沒讓他從自己身上掉下去。

聽見動靜，其他人都往這邊看了一眼，見抱着翻滾的倆alpha被卡卡制服也就沒過來。

突然出現就走實驗體的alpha背對着烏鴉，烏鴉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到兩個只是親密交疊在一起的男人，于是掃一眼就被辣了眼睛似的扭過頭啐了一聲“他媽的這時候還卿卿我我”，手上朝着門外就是一通掃射。

“原來是一對啊，”卡卡獰笑道：“讓你們一起死在我手上，也算爺爺我做了件善事。”

解恒空被這一句“是一對”取悅了，還十分騷包的伸出左手扣住了宋照隐的左手，未幹的血跡在将兩人的手黏在一起。

代步工具貼心地新增了扶手，宋照隐瞥了一眼，沒有掙開而是忽然開口報了串數字。

“357405.”

這是卡卡一行人在見到M001之後，第一次聽到他說話，所以卡卡扣下扳機的手指頓了一瞬，但也僅僅是頓了一瞬——

“239273。”宋照隐又說。

卡卡心說他媽的這實驗體是個只會報數的機器人？

“等等——”一直蹲在角落攻破防禦網的盛莫忽然出聲，他看向宋照隐，“你知道域網的進入代碼？”

宋照隐這時候又不說了，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卡卡。

這一雙藍眼睛透着冷，清淩淩地注視着某個人的時候，有種詭異的美感。

卡卡被他眼神中的冰冷刺到，惡狠狠道，“說出來，我不殺你。”

宋照隐全然不理會，卡卡便又将槍管對上解恒空，“不說？那我先殺了他。”

“随便。”宋照隐說。

解恒空：“……”

“Honey~這樣不好吧。”解恒空坐直身體，雙手扣住了宋照隐臀部，将人按在自己懷裏，“你抱我抱着這麽緊，他槍法不準肯定會傷了你，萬一殺錯人了怎麽辦。”

卡卡：“……”

誰槍法不準？

屁股傳來的觸感讓宋照隐身體一僵，但他還是臉色平靜對卡卡道：“殺了他。”

話有點多的代步工具可以接受，捏他屁股的代步工具就很沒必要留着了。

卡卡冷着臉朝他們擡起了槍，他要讓這兩人知道他的槍法到底準不準。

“最終的密碼是982343。”宋照隐又忽然開口。

盛莫飛快地試着輸入了密碼，咔塔一聲，緊閉的大門開始松動，卡卡眉梢一動，趁着他扭頭看向大門的瞬間，解恒空瞬間出手，将手上的凝着血快的尖銳玻璃碎片彈出——

一道亮光閃過，連着冰錐的碎玻璃準确地擊中卡卡右眼。痛呼聲響起的同時，宋照隐側身擡手捏住對着他們的槍口，回手一拉便奪過了槍。

“砰砰——”

一切發生不過轉瞬，卡卡的痛呼戛然而止，血花四濺。濃郁的冰雪氣息散開來，同時室內氣溫驟然降低。

盛莫率先回神朝他們開了一槍，解恒空反應飛快地躲過，大手一揚，朝他彈出一把細碎的血紅冰塊。盛莫慌神的一秒，解恒空又一腳踢飛他的手槍将人揣倒進了剛打開的大門。

“卡卡——”另一邊的阿劫看見到倒地的卡卡，雙目赤紅地朝他們開槍，鐵鏽味alpha信息素彌漫散開，與冰雪氣息交織對抗。

宋照隐當即一凜，後仰下腰，子彈擦着他和解恒空的胸膛飛過。兩人配合默契，解恒空摟着他的後腰轉身，宋照隐連開三槍逼退了阿劫，又穩穩落回解恒空懷裏。

代步工具抱着他鑽進了剛打開的通道，随後宋照隐按下了關閉大門的開關。

身後槍聲依舊不斷，銀色大門徐徐關閉，只留下滿眼憤恨殺意的阿劫和一臉震驚與疑惑的烏鴉。

“親愛的，腰力不錯啊。”解恒空誇贊道。

宋照隐冷眼掃了他一眼，扣住臀部的鹹豬手，反手一折，自己便穩穩落地。

“我這手可真是一~波~三折啊~”解恒空遺憾道，又啼笑一聲，在空中虛虛地握了握，“不過，手感還真是不錯，所以也不虧。”

宋照隐當沒聽見，撐着最後的一點力氣走到旁邊的一張長榻上坐下。

槍聲被大門阻隔，室內忽然間恢複了寂靜。方才那一遭将宋照隐積攢的力量消耗幹淨，這會兒暫時安全，覺得疲憊的同時也感覺到了體內不同尋常的燥熱，而後頸腺體的細密刺痛感，讓他心裏燥意更甚。

躺下之後，宋照隐閉着眼睛，感受着身體的變化，發現他這種燥熱，是從方才解恒空釋放信息素冰凍他手上的血時産生的。

大概是因為alpha天生相克，解恒空的高級信息素給了他強烈的刺激，讓他生出對抗欲的同時，也生出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渴望，想要這種刺激更強烈……

他強壓下身體的反應，沒再多想，開始思考起接下來的對策。

很顯然外面這夥人的目的是他，且做足了準備，甚至還有第三條逃生通道。

“任務”、“賞金”、“銜尾蛇”。

所以這些人救他是為了錢，并且這筆錢十分的豐厚。足以讓十幾個雇傭兵一起行動。

“賞金減半總好過命絕于此。”

殺了他的話，也能拿到一半賞金。所以在他成為負擔的時候，這夥人毫不留情地對他下手。

到底是要救他，還是要殺他，又或者是這是兩個任務？

那麽要救他的人是誰？要殺了他的人又是誰？

為什麽在他消失五年之後還耗費心力，窮追不舍。

手腕傳來奇怪的觸感，宋照隐睜開眼睛，看到解恒空半跪在他身旁，低着頭給他包紮手心的傷口。

這個秦空……他是不是也是為了錢……

“別動。”察覺到他收回手，解恒空又将他往回拉了一點。

宋照隐發現這條不算幹淨的紗布還是解恒空從自己手上拆下來的。

髒不髒啊。

解恒空擡眸瞧見他皺起眉頭，問道：“疼嗎？”

大概是從來沒人問過他這個問題，宋照隐眼裏閃過一絲怔楞，很快就隐了去。然而他沒想到解恒空會擡起他的手，對着他手心吹氣。

“吹吹就不疼了。”他說。

“……”

宋照隐撇開視線，淡聲道：“痛覺沒恢複，所以不疼。”

這倒是真的，四肢雖然能活動，但麻痹感還在，的确是感覺不到疼。

“疼的話，其實可以不用忍着。”解恒空笑了笑，将紗布拉長上一圈，下一圈纏好，然後開始從腕部繞着小指依次包住五指。

宋照隐正準備說他是真的不疼，用不着這髒兮兮的紗布，垂眸瞥見他包紮的手法，頓時一愣，脫口問道：“誰教你的？”

“你還真是把我忘得一幹二淨啊。”解恒空嘆了口氣兒，手上也不含糊，将他的手掌按照拳擊繃帶的方式依次包好，确保他五指能自由活動不受限制。

宋照隐：“我教你的？”

解恒空：“嗯哼。”

這種8字纏繞和拳擊繃帶結合的包紮手法并不常規，也不常見。是宋照隐為了不讓傷口影響手指靈活，自己琢磨出來的方法。

甚至連他習慣從大拇指開始，多繞兩圈的細節都一樣。所以這個答案并不奇怪。

宋照隐擡眸，看着垂眼認真打結收尾的解恒空，腦海裏閃過一雙布滿細小傷口的手掌，紅腫，稚嫩。

窗外大雪紛飛，屋裏陰寒冷清，單人床上除了一床薄被再無其他。他就坐在床邊，似乎是在給一個未分化的半大孩子上藥。

沒等宋照隐回想起更多信息，就又聽解恒空說：“你還跟我說過，怕疼不是什麽丢人的事兒，只是人的本能。怎麽到自己了就開始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