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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二十八下午四點多，汪靜父母從上海抵達T市。

大姑和弟媳婦在廚房，邊做飯便聊天“今年掙了多少？工錢有沒有漲？”汪母挑着菜“漲個鬼，才存兩萬不到。阿靜今年交了八千多。”說時笑眯眯的“加上往年的有小八萬。”

大姑将牛肉切成塊，放進鍋裏緊水“回頭我再湊點，能交上首付了。”頓了頓“也讓阿靜自己留點錢，都大姑娘了，也沒什麽衣服穿，再說也要存點嫁妝。”汪母有點不樂意“我想再過幾年，一次性付。扛許多貸款，小貝到時也負擔不起，工作還沒個着落。我琢磨着，阿靜出嫁我不找人要彩禮，我家也沒什麽陪的。”

将牛肉倒進籃子裏瀝水，切着蔥姜“還彩禮，你以為城裏還像農村。一心就想着兒子，你就偏心吧。”汪母不以為然的假笑着“我那兩侄兒以後不也得買房子。現在沒房子，哪家姑娘願意嫁過來，小貝奶奶都急着怕見不到重孫子。”

“開過年小貝才25歲，他倆表哥都還沒對象呢。城裏人結婚晚，媽也真是的。”兩人拉着家常，意見不是很統一。好在見面時間少，互相都能遷就。“吃飯了，大老爺們将桌子搬開，上菜。”大姑洗洗手，沖客廳嚷嚷。

菜上齊。汪靜盛了飯，搛點菜準備去旁邊沙發上坐，大姑拉住她“坐桌邊吃。你吃你的，我們喝我們的酒，不礙事。”汪母看女兒一眼“大姑叫你坐就坐着。”汪靜便搬個凳子挨邊坐下。

“倆小子晚上去朋友家擠擠，房間騰出來給你舅舅一家住。”大姑舉起杯子“大家喝一口，今晚就當過個早年。”“大姑，小貝明年也想過來。學了車子，想到城裏幫人開出租。”汪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看着他姐“大姑，你看到時怎麽安排？”大姑吃口菜，想了想，不緊不慢的說：“阿靜也跟我提過。小貝來了就跟小老表擠一擠，阿靜說去朋友家住。”

“什麽朋友？阿靜，你都沒跟我提過。”汪母有些不滿的瞅了女兒一眼。“電話也說不清，這不就跟你提了嗎。以前廠裏認識的同事，家裏就母女兩人住。那姑娘人好得很，我見過。成才着呢，我聽阿靜說，房子都是自己掙錢買的。小貝和阿靜哪個在外面租房子，都叫人不放心，這下正好。”大姑接口道。往阿靜碗裏夾了幾塊牛肉“吃菜，阿靜。太瘦了，別光吃飯。”

“那吃飯怎麽辦？”汪母見住的安排妥當，又擔心上吃的。“小貝在我家吃，阿靜說在她朋友家吃，就不來回跑。”大姑淡淡應道。一旁的大老爺們也不理會這些，自個兒喝上。“那要不要交錢？”汪母停住筷子，一提到錢，心裏就緊張得不行。

“小貝在我家吃就當添雙筷子，阿靜肯定得交。”大姑有點嘲弄的瞟了弟媳婦一眼“別一提錢你就緊張。我打聽過了，服裝廠一個月能掙到九百塊，交三百塊生活費，留一百零花，一年交家中六千，不算少了。”“三百塊啊？”汪母打着驚，看着女兒“阿靜，你下班多幫她家做點事，看能不能少交點。”汪靜遲疑着，不知怎麽開口才好。大姑生氣了，恨恨的道“還少交點。那你讓阿靜住我家，小貝去租房子，看能不能兩百塊租上，給你省點錢。”

“大姑，喝酒。”汪父趕緊打圓場“聽大姑的，大姑說交多少就多少。阿靜，你以後都聽你大姑的。”大姑爺也笑笑“一點小事，三百塊不多，就這樣。大家喝一杯，心情愉快、身體健康。”

“祝媽身體健康、壽比天齊。”兩個兒子也一起站起來打趣。大姑忍不住就笑了“都坐着，別把天花板戳個洞。老大，別說媽叨叨，介紹的你相不中，明年你自己給媽帶一個回來。你非要買市區的房子，媽就十五萬，給你付個首款，剩下的你小兩口自己慢慢還去。”

“大老表開年都二十九了，是要趕緊點。”舅舅也湊着興“将就着，你媽急着抱孫子了。”

大兒子夏平笑了笑“是有一個姑娘，一個廠的。正想跟媽說這事，想等明年關系穩定一點，帶回家給媽看看。”大姑沒曾想，聽到一個意外之喜“平子，詳細點給媽說說。”

吃得也差不多了，大家都放下筷子，一本正經的準備聽着。夏平有點不自在“都吃着，別看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她父親是個工人，母親內退了，一個弟弟，在上大學。我們也才處半年，比我小一歲，脾氣還好，話也不多。”

“你要相中了這個，開年就領回來給你媽看看，你媽要沒什麽意見，雙方父母見個面。你們倆都不小了，明年能行的話，就把婚事辦了。”夏父也開口安排着，笑了笑“你小子別說，這一年肯定不知去人姑娘家，去了多少回，把家裏瞞得死死的。”

“阿靜，給你爸他們盛飯去。”大姑聽到兒子婚事有了着落，一時高興，不願離開桌子“那年後我們就去看看房子。小姑娘對房子有什麽要求？”“沒什麽要求，要不離我家近一點，要不離廠子近一點就成。”夏平站起來接過飯。

“那就挑一個離家近的，到時我帶孫子方便。”大姑樂呵呵的吃着飯“先将房子找好。回頭雙方見了面，沒什麽意見就定下來。房子買了要簡單的裝一下吧，還要晾上三個月以上。趕緊辦，平子，争取明年将人姑娘娶回家。”一家人七嘴八舌的就說開了。吃完飯，倆外甥陪舅舅說了會話就走了。

關上房門，汪母便迫不及待的訓女兒“都用上手機了，包裏還有件新羽絨衫，你就亂花錢。你家可比不上大姑家雙職工，你大表哥都說上親了，小貝房子還不曉得在哪塊。小貝明年來城裏，男孩子花費多，到時存不了多少，你做姐姐的要多想想弟弟。媽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幾個，在你大姑家住也不是長久的事。錢要省着花，多給小貝存點。沒事把手機關了，那東西老費錢，接一個都要錢。”

汪靜背對着媽媽吐了吐舌頭。還沒花自己錢呢，心裏悶悶的想着，嘴上卻不敢還，只唯唯應着“知道了，媽。”汪母鋪着床，口氣便重了點“才說兩句，你別不耐煩。到時小貝來了，你看着點，別讓人帶壞，到時又挨你大姑訓。”

你自己從小慣着，又抽煙、又喝酒，做什麽事都怕他吃苦。讓人帶壞，不帶壞人就好事。汪靜低頭想着，也不答話。我看着點，你自己都看不住，她會聽我的。我家小茍一年往家帶回上萬元，就偶爾在家喝杯酒，在外抽根煙，不就比小貝大四歲，房子都是自己掙錢買的。不吃苦，能掙上錢。

汪靜脫了衣，睡在另一頭，汪母便關上燈。汪靜一時也睡不着，也不敢給明玉發信息，又怕她會打過來，媽又要說叨，就摸索着将手機關了。閉上雙眼，躺那兒想心事。這下大表哥說上親，自己明年二十六歲，家裏人肯定要開始盯着自己了。到時怎麽說好呢？照直裏說，媽媽一準不接受。在老家時，村裏人說自己是下山虎，兇着呢。那時也小，沒人上們說媒。現在來城裏，這事便說不準。想到以後，不禁又想到茍子，想起上回在她家，她求着自己給她，當下便臉紅了，伸手搓搓發燙的雙頰，心中暗暗做了一個決定：明年去她家，若還堅持要，便依了她。自己也沒別的，就一清白的身子，她那麽喜歡就給她。往後媽還不知怎樣為難她跟自己。不想了，想得再多也沒用，到時就拖着，誰也不嫁，拖到父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