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又見老同學

食堂裏擠滿了人，充斥着嘈雜的歡聲笑語，嘉卉想着，其實高中也不算太糟吧，見慣了各種各樣奇怪的大人，覺得這些統一服裝穿校服的孩子還是有點可愛的，嘉卉正吃飯，一個抱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俯下身道：“飯菜怎麽樣啊，都是熱的吧？”

嘉卉擡起頭笑着道：“挺好吃的，都是熱乎的。”這個人是學校新校長，他經常來食堂轉悠。

晚自習快上，關關和幾個男生才回到教室，滿頭大汗的樣子，嘉卉小聲問道：“你幹什麽去了？”

“打籃球啊！”關關喘着粗氣笑着道：“我飯呢？”

“啊？”嘉卉眨着眼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

“算了算了，我一會兒下課去小賣鋪吧，沒事兒。”關關拿起水杯給自己猛灌水之前擺擺手說道。

晚上回家的路上，嘉卉想着，明天早上起來自己又是唐嘉卉，上沒意思的班，見不喜歡的人，日複一日多年複一年。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自己在宿舍，沒錯，今天自己又是唐嘉卉！她從床上坐起來，忽然想到蔣軍今天約自己去聽相聲，她有點期待，想去聽相聲，又想着媽媽說過的話，二十六，沒學歷，沒工作，沒結婚，沒錢，要是能找到一個合适的結婚對象也算了卻一樁心願，起碼媽媽不會再那麽焦灼。

站在鏡子前，嘉卉細細端詳自己的臉，一個星期都是這樣過的，一覺醒來，自己是唐嘉卉，一覺醒來，自己是張淼淼，站着上一天班以後又坐着上一天課，一個人真的被掰成了兩半，究竟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呢？嘉卉想不明白也不太想知道。

嘉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圓乎乎的小鵝蛋臉，大圓眼睛，又長又密的黑睫毛，好像也挺漂亮的嘛！她洗了頭，穿了漂亮的衣服，拿起化妝品給自己細細地打扮，關掉手機靜音。

電話響了，嘉卉忙接起來，那頭道：“唐嘉卉，今天同學聚會你還來不來啊，上次問你你也沒說話。”

“啊，對對對，我給忘了。”嘉卉道：“我今天去不了，我約了人，哎呦，我怎麽給忘了呢。”

“今天周熠星可是來哦！”電話那頭的女聲拖長音道：“你就不想見見他嘛？”

嘉卉笑着道：“我就算見他一百遍他也不是我的，我今天約的男人說不定就是我的。”

“好好好，去約你的男人吧。”那頭挂了電話，打電話的是楊曉筱，嘉卉高中時最好的朋友，是嘉卉退學後唯一還有聯系的。

電話又響了，這次是蔣軍打來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嘉卉，實在不好意思，今天上午突然通知我有工作，這個推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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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卉道：“沒關系，你去工作吧，咱們有時間再約。”蔣軍一直說着抱歉，嘉卉被放鴿子有些失落，轉念一想，那不就能去同學聚會了嗎，也不算太壞啊。

中午的時候嘉卉用小鍋給自己煮方便面，她覺得煮的方便面比泡的要好吃多了，還能加雞蛋，看着冒着騰騰熱氣的小鍋還有牆上被蒸汽打濕的舊報紙，嘉卉撇嘴笑了笑，自言自語道：“唐嘉卉啊唐嘉卉，你可怎麽辦呢，二十六，沒學歷，沒工作，沒結婚，沒錢……”

聞着香噴噴的面，這些吓人的詞彙被肚子咕咕的叫聲蓋住，嘉卉喝了一口面湯，大口嗦面。

嘉卉一出樓門，見楊曉筱的車已經停在門口，她伸出胳膊笑着道：“我在這我在這，快點過來！”

嘉卉小跑着走向楊曉筱的車，一上車，楊曉筱盯着後視鏡驚喜道：“你今天真漂亮！有望迷倒周熠星哈！”

兩個女孩在車裏有說有笑的，一下子好像又變成了當初那兩個青春少女，講笑話，聊暗戀的人，跑着去搶晚飯，一起上課打瞌睡……

楊曉筱突然開口道：“你後悔當初退學嗎？”

嘉卉收起笑容嘆着氣道：“那種無力的感覺是當時的我控制不了的，再說了，我好不容易熬過來，有什麽好後悔的。”說罷，看向窗外，又重新挂上笑容道：“都過去了，我現在也挺好的。”

飯店二樓的一個包廂裏，圍着兩張桌子坐滿了青年人，他們說說笑笑，互相寒暄着，親近又陌生。

一進門便有一個男聲道：“呀，唐嘉卉現在變得這麽漂亮啦！真後悔當年沒下手！楊曉筱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衆人笑着附和幾句。

嘉卉挨着楊曉筱在一個空位上坐下，四處張望，和一雙眼睛正好對上，嘉卉笑着對他點頭，周熠星也笑着點點頭，歲月是把殺豬刀，但不殺美人，周熠星褪去學生時代的稚氣，周正的長相更顯正派，讓人覺得他身上那件黑色T恤也格外好看，嘉卉不敢多看，低下頭給自己倒了杯水。

席間有人講話致辭，有人回味往事，嘉卉只靜靜看着他們，偶爾偷瞄一眼和她同樣沉默的周熠星，這一小小舉動被叫曉筱的家夥發現了，她附耳悄聲對嘉卉道：“周熠星還沒女朋友呢！”說完笑着對嘉卉挑眉。

嘉卉笑着輕輕打了曉筱一下道：“別人聽見了！”

曉筱笑着舉着酒杯走到周熠星面前道：“周同學，你在嘉卉的夜空閃閃發光十餘年！”嘉卉趕忙上來拉開醉得踉踉跄跄的曉筱尴尬解釋道：“別聽她瞎說，她胡說的！”周熠星只是點頭笑笑。

無不散宴席，天越來越晚，已經有人陸續離場，楊曉筱接起電話，撒嬌道：“老公，你到樓下啦，好，那我下來了啊。”楊曉筱對着嘉卉道：“嘉卉，我老公來接我了，我先走了啊。”曉筱說完便搖搖晃晃出了門，嘉卉坐在椅子上盯着杯子裏的酒發呆。

“你怎麽回家啊？”嘉卉擡起頭見周熠星拿着外套走近她面帶笑意，嘉卉答道：“飛回去，嗚！”嘉卉假裝扔掉手裏的隐形紙飛機，笑着看周熠星。

周熠星穿上外套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嘉卉起身道：“好，那就太感謝你了！”

兩個人上了周熠星的車，嘉卉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給自己系好安全帶，開口道：“今天就麻煩你了啊。”

“沒事，舉手之勞嘛，你家住哪？”周熠星發動車子說道。

路上，周熠星開口道：“我記得高中的時候你特別安靜，很佛系的感覺。”

“哪有啊，我可是個女神經。”嘉卉笑着回應。

“這回見你感覺你變了好多。”周熠星笑着道。

“是吧，變漂亮了吧。”嘉卉看着周熠星挑眉道：“我記得你以前特別帥來的。”

“現在老了，美人遲暮了。“周熠星逗得嘉卉哈哈大笑。

“聽說你還沒女朋友呢。”嘉卉摳着手指道。

“上次分手以後一直單着，也沒遇見合适的。”周熠星認真回答道。

“到了，就這兒，我就在這下就好。”嘉卉看着小區大門道：“小區路窄又沒燈，晚上車進去不好出來。”

周熠星停下車，看着嘉卉道：“嗯，我送你回家，你不請我上去喝杯茶嗎？”他的眼睛有點亮晶晶的感覺，嘉卉看得出了神，自己的生活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男生了，嘉卉點點頭道：“走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門，爬上六層樓是一項大工程，嘉卉兩個臺階并一步走，回頭見周熠星一步三個臺階，嘉卉扶着樓梯也一步走三個臺階，見周熠星笑了笑，一步跨了四個臺階，嘉卉不屑道：“看誰先上去！”兩個人便開始幼稚的比賽。

周熠星臉上挂着勝利的得意笑容氣喘籲籲，嘉卉看着他笑道：“真幼稚！”

周熠星帶着得意的笑容跟着嘉卉進了門，嘉卉開了燈，周熠星環視四周輕微地愣了一下，嘉卉注意到了這個細微的表情，開口道：“這個是我們超市分配的宿舍。”尴尬地笑了笑。

周熠星坐到角落的凳子上，笑着道：“來，倒茶，說好請我喝杯茶的。”

嘉卉從櫃子裏拿出一只玻璃杯，倒了水，道：“你只能将就一下了，我們家沒有茶。”

周熠星接過杯子，抿了口水道：“你在超市工作啊。”

“對啊，我是收銀員。”嘉卉坐在她的小床上低着頭說道。

“那一定很辛苦吧。”周熠星放下杯子道。

“還行吧，就是站一天腿疼。”嘉卉答道。

周熠星起身道：“水也喝完了，該回家了。”他理理衣服又道：“有機會再聯系。”說完便轉身出了門。

嘉卉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有種說不清的失落。

電話又響了，電話那頭道：“嘉卉，今天沒能和你去聽相聲實在不好意思啊，我剛剛才忙完，這麽晚打電話沒打擾到你吧？”蔣軍的語氣極誠懇。

“沒關系，不打擾，沒事我就先挂了。”嘉卉木木地說着，挂了電話，她躺在床上，看着房頂上新換的刺眼的白熾燈，有些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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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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