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那個死掉的人
話鋒一轉,嘉卉開口道:“對了,媽,怎麽感覺好長時間不見老王了,他去哪了?”
“哪個老王?”張英反問道。
“就是那個天天醉醺醺,老買東西那個。”嘉卉道。
“早死了,一個多月以前就沒了。”張英說着起身走向飯鍋。
“啊?怎麽死的。”嘉卉有些不相信道。
“喝酒喝的呗,人家說他自己一個人在家腦溢血了。”張英道。
嘉卉開始回想這個死掉的人,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老王雖然每天都喝得爛醉,但他卻不是那種沒文化的無業混混,相反,他是那個年代少數讀過大學的知識分子,他是退休高幹,聽說他每個月有九千多退休金,他每天自己到商店去亂七八糟買一堆東西,甚至經常前一家店買了東西,轉手送給後一家店的人。
這個奇怪的人死了,嘉卉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曾經是一個耀眼的存在,後來他是街上的一個爛醉鬼,現在,他什麽都不是了,他是地上的一灘泥。
嘉卉暗自嘆息,沒人給這樣一個帶些傳奇色彩的人做傳,講他早年間如何發奮讀書,如何與妻子墜入愛河,如何叱咤官場,又如何發現妻子不忠,自此一蹶不振,帶走兒子不讓他與妻子相見,整日混沌度日,如何孤老死在家中。
手機響了,是蔣軍發來微信,說:現在方便接電話嗎?嘉卉便給他打了電話,那頭沉默一會兒開口道:“沒打擾到你吧?”
“沒有,我現在失業了,閑得很。”嘉卉笑着道。
“昨天,給你發消息你沒有回,電話也沒接,是……”不等蔣軍說完,嘉卉開口解釋道:“昨天我睡了一整天,剛剛才醒過來,不好意思啊。”
“這樣啊,那,今天晚上還去聽相聲嗎?”蔣軍道。
“好,你來我家接我吧。”嘉卉笑着應道。
張英投來期待的目光道:“怎麽啦,又約你出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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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卉答道:“是啊,又約我聽相聲。”
張英囑咐道:“那你晚上早點回來啊。”
“是,八點半準時到家。”嘉卉點着頭拖長音說道。
中午吃完飯嘉卉坐在小賣鋪的收銀桌前,托着腮直直看着對面的牆,想着未來的事,說不定,自己真的會嫁給蔣軍,如果他對自己有意思的話,可是又感覺哪裏不對。
天還沒黑,蔣軍的車就到了嘉卉家門前,蔣軍笑着從車上下來進屋,張英迎了出去,蔣軍遞上自己帶的水果笑着道:“阿姨好,這是我來的路上順路買的。”
張英笑着推脫道:“小蔣真客氣,來就來還拿東西,下次不許了啊。”
蔣軍站在門口笑着看看嘉卉,又看看張英,道:“嘉卉,咱們走吧?”
嘉卉點點頭正要起身,張英道:“要不吃完飯再去吧。”
“阿姨來不及了,我們一會兒路上吃吧。”蔣軍笑着道。
嘉卉跟着蔣軍上了車,路上氣氛有些尴尬,蔣軍突然挑起話頭道:“嘉卉,問你個事情啊,你別笑我。”
見嘉卉笑着點頭,蔣軍又道:“你的夢想是什麽啊?”
嘉卉思索片刻道:“大概是,不勞而獲,混吃等死。”說完笑起來,蔣軍也被逗笑,說道:“想的真美。”
嘉卉反問道:“那你呢?你的夢想是什麽。”
“肯定是當大律師賺大錢啊,你別說咱倆還真合拍。”蔣軍笑着道。
“我還以為你要說伸張正義什麽的呢。”嘉卉說道。
“盡力而為嘛,還是要盡力做點力所能及的。”蔣軍笑着答道,停了停又開口道:“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在你的規劃裏。”
嘉卉撓撓頭道:“其實,我也沒什麽規劃,什麽時候能結就什麽時候呗,你都想好了?”
蔣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那肯定啊,我對自己的人生有清晰的規劃。”
嘉卉轉頭看向蔣軍笑着道:“說來聽聽呗。”
“工作這方面我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接下來只要踏踏實實的就行,我打算三十之前結婚要個孩子,也算是讓家裏老人安心。”
嘉卉笑着道:“那找不到合适的人選你自己怎麽結婚生孩子啊。”
“我這不正努力呢嘛。”蔣軍笑着道:“你對未來的結婚對象有什麽要求啊。”
“不抽煙,不酗酒,不打人,愛做家務。”嘉卉細細羅列着。
蔣軍笑着打斷道:“那我除了最後一個都能做到啊!”
嘉卉道:“那你對結婚對象有什麽要求呢?”
“我啊,我要求不高,我希望我将來的另一半能夠勤儉持家,尊老愛親,別的就沒什麽了。”蔣軍認真說道。
嘉卉笑着道:“那對長相就沒有要求嗎?”
“長相這個東西都是外在的,人都會變老嘛,不重要。”蔣軍答道。
嘉卉撇嘴笑笑道:“我才不信呢。”
“真的嘛。”蔣軍急忙解釋道。
嘉卉笑着不說話,蔣軍又道:“晚飯你想吃什麽?”
“随便吃點吧,什麽都行。”嘉卉道。
“好,帶你吃火鍋去。”蔣軍方向盤一轉又道:“我知道一家不錯的。”說完,車便停在了一家火鍋店門前。
飯桌上,蔣軍讓嘉卉點餐,笑着道:“想吃什麽都點上,我請你。”嘉卉趕忙道:“別,咱倆AA。”蔣軍坐在嘉卉對面托着下巴笑着看嘉卉,服務員走後,蔣軍小聲道:“唐嘉卉,你今天真漂亮。”
嘉卉笑着撩了撩前額的頭發道了聲謝謝。吃飯時,嘉卉不時瞥見蔣軍偷看自己,便笑着道:“你不吃飯看我幹什麽,秀色可餐啊?“蔣軍笑着點頭道:“還真是。”
嘉卉一邊嚼東西一邊擡起頭看着他道:“你剛剛不是說長相不重要嘛。”
蔣軍笑着道:“是不重要,可也不代表我非得找醜的呀。”
嘉卉笑着點點頭,又道:“你之前談過幾個啊?”
“兩個,一個在大學時候,一個在剛工作時候。”蔣軍看着嘉卉又道:“那你呢?”
“一樣,兩個。”嘉卉又道:“對了,你家幾個孩子啊?”
“就我一個。”蔣軍答道。
兩個人吃完飯付賬的時候,嘉卉拿出手機要掃碼被蔣軍搶下,蔣軍開口道:“我約你出來肯定是我請你吃飯嘛。”嘉卉搶不過他只能說:“那下次我請你。”
從飯店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蔣軍接起一個電話,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他對着電話那頭道:“好,我哦馬上過去。”
蔣軍轉過給看着嘉卉,露出極難為情的表情,開口道:“嘉卉,真的實在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急事,我必須趕過去。”說完看着嘉卉,嘉卉笑笑道:“沒事,你去吧,咱倆改天再約,反正我閑着沒事。”
蔣軍急忙轉身跑上車,嘉卉站在原地看着他離開,嘉卉一個人在街上晃蕩,她眯起眼睛,感受着冷風劃過臉頰,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那個死掉的人,她記得那個人給她講過一個故事。
他當兵的時候曾路過過一個村子,他的一個同伴曾在站崗時看見一陣怪風卷起他的帽子在空中旋轉,同伴便朝着帽子丢了一個石頭,帽子被打下來了,但他後來就突然病了,還總在半夜人們熟睡的時候起來上吊,大家都吓壞了,找了懂的人問過,那人說那個地方有沒有什麽慘死的人,一問還真有。
早年間那個村裏有個男人和村裏另一個女人好了,但女人嫌他沒錢就離開了他,那個男人竟然上吊而死,後來那個同伴士兵就給吊死的男人燒了紙錢,後來就好了。
嘉卉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想起這個故事,她記得當時她驚訝地瞪大眼睛問老王這是不是真的,老王也瞪大眼睛極為肯定說這是他親眼所見,再想來那故事已經全然不可怕,只是有點想念那個神神叨叨的醉鬼,雖然他們之間并沒有深厚情誼。
也許自己将來也像那個醉鬼一樣,悄然無聲地離開這個世界,像一顆小石子沉入湖水,連魚都沒能驚動,來過這個世界的痕跡不過是幾張照片,幾句閑言碎語。
嘉卉回了家,唐學義正在家裏“宴請”客人,擺了一卓酒,坐了兩個人,大聲說笑着,唐學義看見嘉卉笑了笑,嘉卉喊了聲爸,就進了自己的小屋。
嘉卉早早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她期待早點變成張淼淼。
嘉卉睜開眼看見粉色的窗簾笑着伸懶腰,這個時候張仲民應該已經外出上班了,她坐起來走出門見梁華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便走到沙發前坐在梁華旁邊,給了梁華一個大大的擁抱,梁華放下報紙摸摸她的頭笑着問:“早上想吃什麽呀?”
“都行。”嘉卉放開梁華又一轉身躺在沙發上伸懶腰,梁華笑着拍了拍嘉卉的屁股走進廚房。
嘉卉吃完早飯坐在椅子上發呆,梁華進廚房一邊洗碗一邊對嘉卉開口道:“淼淼,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
嘉卉點頭應和道:“嗯,睡得挺好。”
梁華笑着道:“那休息好了就去外面轉悠轉悠,鍛煉鍛煉身體,別老在家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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