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午休時間,夏方浥走出了教室,背挺得如松一般筆直。

一般人看不出來,但是她現在其實已經餓得不行了。

清晨高消耗的運動,加之沒吃早飯、高負荷的課程,會餓也是理所當然。

但夏方浥覺得自己這麽餓的原因,大概更多地在于秦柔那塊巧克力。

一個整個上午那個甜味都在她嘴裏漫開,她卻什麽都沒吃,簡直就像是一匹被胡蘿蔔牽着的馬,胃變得越來越疲憊。

夏方浥嘆了一口氣,徑直地走向了餐廳三樓。

澄南高中的餐廳,是按樓層分的,負一樓是高一,一樓是高三,二樓是高二。

三樓的則是只給教職工專用的食堂。

高三的學生吃的菜比高一高二的學生更豐富,但三樓教職工的餐廳菜色則是比高三餐廳更豐富,其中還有一些特色小菜,好吃得超出餐廳級別。

但因為這個食堂是教師食堂,學生們是不能進去的。

學校為了激勵學生,給了幾個名額讓學生也可以進這個餐廳點餐,他們或成績優異,或是特長生,或是得過特別的獎項。

夏方浥也有這個名額,因為她是學校唯一一個S級,也是高二的年級第一。

夏方浥其實很無所謂吃什麽,她不注重口味。

三樓餐廳對她來說唯一的好處就是,這裏點菜和其他樓層都不一樣,不需要排隊。

夏方浥不讨厭閑适的時間,卻沒有辦法忍受把時間浪費在感覺不到意義的事情上,排隊這件事光是想想都是對她的折磨。

點完餐後,夏方浥端着食盤來到了二樓坐下,三樓的位置很少,教師加上學校員工根本就不夠坐,她這樣下課趕來的學生自然是沒有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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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要動筷子的時候,一只手輕輕敲了一下她面前的桌子。

夏方浥一看手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那手非常地白皙,指甲蓋格外有少女的氣息地塗上了櫻花粉的指甲油。

她每看一次都懷疑秦柔是不是在故意試探校規的底線。

“我們可以坐在你的對面嗎?”秦柔不理會拉住她手的任化雨,乖巧地問道。

“請坐。”夏方浥回答。

就連夏方浥引起那場精神力暴動前都很少有人敢坐在夏方浥身旁,夏方浥感覺心情有些奇妙。

秦柔是不怕夏方浥地坐下了,但是任化雨卻是害怕得要命,她可是一個八卦小能手,早就聽說過夏方浥的那些恐怖的流言了。

夏方浥視線掃了有些手抖的任化雨,淡淡道:“你朋友筷子都要抖掉了,你們真的要坐我這裏?”

秦柔看向任化雨微微一笑,溫聲問:“化雨,你讨厭夏方浥嗎?”

夏方浥就坐在對面,任化雨當然不敢說讨厭,于是搖了搖頭。

秦柔又看着任化雨問:“那你害怕夏方浥嗎?”

任化雨當然不敢說害怕,再度搖頭。

秦柔沖着夏方浥一笑:“你瞧,她不怕你,也不讨厭你,為什麽要換位置。”

夏方浥有些佩服秦柔的問話技巧,也有些同情面前這個叫任化雨的Omega了。

但她仍然默默吃飯,心想反正也和她無關。

“三樓的食堂是什麽味道啊?我可以嘗一嘗嗎?”秦柔吃到一半看向了夏方浥的食盤,她的模樣很乖很懂事,好像真的就好奇那一口菜什麽味道似的。

夏方浥垂眼看了一下自己的食盤,又想起了今天早上秦柔維護自己的樣子,沉默幾秒道:“你想嘗什麽?”

“糖醋排骨,”秦柔看了一眼夏方浥餐盤裏的糖醋排骨,又擡頭看向夏方浥,眼神期待地問:“可以麽?”

“……”

夏方浥沒有答話就起身走開了,留下了餐盤。

任化雨被夏方浥的突然起身吓個半死,她詢問似地看了一眼秦柔,‘什麽意思啊?’。

“不知道。”秦柔沒了剛才那副期待樣子,一臉無所謂地繼續吃飯,全然不管夏方浥去了哪裏。

沒過一會兒,夏方浥從三樓走了下來。

手裏拿着一碟糖醋排骨。

“咳!咳咳咳咳咳!”嚼着菜葉的任化雨不小心咳了出來。

秦柔遞給了她一張餐巾紙,小小嫌棄了她一下,“髒。”

任化雨不好意思地接過餐巾紙,打探的眼光在兩人之間不斷穿梭來回。

任化雨敢說自己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在她的心裏,夏方浥可不是一個會因為秦柔一句話就去拿一碟菜下來的人。

那可是夏方浥啊,那個人見人怕的夏方浥因為秦柔的一句話就拿了一碟糖醋排骨下來啊。

太聽話了,這也太聽話了吧,她們兩個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任化雨心裏不斷地飛過小彈幕。

“我明明只想吃你盤子裏的那一塊,你給我拿了一個盤下來,Omega食量小,這多浪費啊。”秦柔假裝生氣。

夏方浥直白道:“我不喜歡有人碰我的食物,不太衛生。”

這話一出,任化雨心裏的小彈幕又變多了,夏方浥果然還是個狠人。

班上有哪個Alpha會對秦柔說出這句話?

任化雨可是親眼目睹過那群Alpha尊嚴都不要了就圍了秦柔打轉的場景的。

夏方浥這話要是被秦柔的那群愛慕者聽到了,那絕對是被套上麻袋扔到海裏都不足為過,恐怕扔了也不會撫平他們內心憤怒。

當然,也沒有人可以把夏方浥扔到海裏就是了,畢竟她是個S級,在這個學校的沒一個能惹得起……

夏方浥完全沒有注意到任化雨的反應。

她覺得自己做得很好,既滿足了秦柔想嘗嘗吃糖醋排骨的願望,又避免了秦柔的筷子伸到自己的食物裏。

秦柔聽到那句‘不衛生’後就不滿地撅着嘴,将糖醋排骨擺在自己和任化雨之間夾起吃掉。

她小口小口吃得極為認真,像是一只被喂食的小貓崽,吃着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夏方浥看着秦柔頗為乖巧的吃相,不可思議地覺得自己碗裏的糖醋排骨也下飯了許多。

---

吃完午飯,秦柔帶着書和筆走到了夏方浥的面前,“優等生同學,咱們是去實驗室學呢?還是去自習室學?”

夏方浥當然沒有忘了要幫秦柔學習的承諾,只是聽到這兩個地方,她不由得就皺了一下眉毛,因為這兩個都是封閉的小空間。

“在教室不能學嗎?為什麽要去那麽遠地地方?”她疑惑。

“可是夏方浥,你确定要在班上這麽多人面前給我講題?”秦柔悄悄湊到她的耳邊,柔聲問道。

她說話聽起來別樣好聽,又好似別有深意。

夏方浥點了點頭,确實,自己名聲不怎麽好,秦柔和她一起指不定會傳出什麽謠言。

于是,夏方浥從椅子上起身,端正地整理好自己的桌面,把書本對得整整齊齊,“實驗室有些太遠了,自習室吧。”

秦柔悄悄地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容。

“那就聽你的,去自習室咯,快走吧。”她走出了教室,輕松自得地哼起歌來。

夏方浥一言不發地跟在秦柔的身後。

遠遠地看着秦柔的發梢一跳一跳的,她腦海裏浮現出一只琥珀色的眼睛的小白貓。

夏方浥反應過來不禁怔住了。

她在想些什麽?太輕浮了。

科研樓門口是澄南高中種的垂絲海棠。

海棠樹成林,現在正值四月初,花開得正好。

秦柔在幾棵海棠花的樹下東晃了一圈,西晃了一圈,最後還摘了一朵花別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她轉頭看向夏方浥,“漂亮嗎?”

她天真的笑臉,在四月的陽光裏格外燦爛明媚。

只是夏方浥沒有回答秦柔這個問題,反而問她,“你不進自習室嗎?”

秦柔把花拿下放在手裏把玩,不情不願地走進了科研樓的自習室。

她氣鼓鼓地小聲道:“夏方浥,你應該問問我為什麽只看花不看樹啊,這樣我就可以回答你,‘因為我身邊就有一棵’了。”

夏方浥聽到了她孩子氣的聲音,也聽出來秦柔是在罵自己是塊木頭了,但她沒有回應。

夏方浥覺得自己沒做錯,她這是為了秦柔好。

她們是來學習的,又不是來賞花的,這種學習态度,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把整整兩個星期的知識學完。

秦柔進了自習室,就輕輕地用指尖勾着椅背坐了下來,慵慵懶懶地不像是要學習,反倒像是要睡覺。

夏方浥拉開了她身旁的一張椅子,标标準準地坐了下來,“你想學什麽?”

秦柔遞給了她一本生物書,不看她,“我不在的時候老師好像講到‘分化’這章了。”

看着這本沒有任何筆記的新書,夏方浥對秦柔的成績水平做了一個簡單的判斷,無奈地把心裏預期的教學時間又延長了不少。

她嘆了口氣,直接就翻開了生物書到了“分化與标記”這一章。

她記憶力很好,背下來章節頁碼完全不是問題,哪個知識點在哪一頁也都清清楚楚。

看着夏方浥正襟危坐得樣子,秦柔在心裏感嘆了一下這個古板的優等生真是什麽時候都能把自己背挺得筆直。

她轉了一下眼睛又裝出一副乖巧小貓的樣子,乖乖地把頭湊到了她的身邊坐好。

夏方浥清冷的聲音念起了書上的內容。

“标記可以分為,臨時标記和永久标記,标記主要是發生在已經分化成功的Alpha和Omega身上。

“當兩者标記時常常會采取咬破腺體,這個地方的考點常常作為填空題出現在第三大題,簡答題第四題中也經常會出現……”

夏方浥開始一個一個把知識點考點和難點羅列出來,框架十分清晰,很有名師的風度,就算再差的學生也不會聽不明白。

但在秦柔看來,夏方浥講得好不好根本無所謂了,她又不是為了學習來的。

不過她還是規規矩矩地坐在夏方浥的身旁,時不時地點點頭,有興致了還會插一句問題。

夏方浥發現秦柔學習能力很強,既能舉一反三,也可以提出很有意思的問題,有些問題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她對秦柔的印象大為改觀,一時之間竟然希望她能多問一點問題。

快要講完的時候,秦柔輕輕地用圓珠筆敲了敲夏方浥的手背,好似漫不經心地問,“夏老師,我以前的老師總是說,做實驗可以加深對實驗原理的理解,你說這句話對不對?”

這一聲‘夏老師’是叫得很甜的。

雖然不知道秦柔為什麽突然想出這麽一個問題,但是經歷了剛才的教學過程後,她覺得秦柔會這麽問一定是因為這個問題有幾分思考的價值。

夏方浥從書上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秦柔惹人注意的櫻花粉色的指甲,認真道:“當然。科研學習的道路上,理論和實踐是缺一不可的,相輔相成,實踐可以得到理論,理論可以更加完善實踐,”

秦柔彎着眼睛笑了,乖巧的語氣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妩媚,“是嗎?那我們為什麽不實踐一下呢?夏老師?”

實踐?

實踐什麽?

夏方浥看了一眼他們正在學習的單元标題“分化與标記”,手上的鋼筆不禁頓在了書上。

夏方浥懷疑是自己聽錯了,轉過頭探究地看着秦柔,秦柔的表情像是小奶貓一樣天真又無邪,眼睛裏充滿了對知識純粹的渴望。

那眼睛幹淨得就好像剛才那句話是夏方浥的幻聽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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