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六月末,高考出分了。
周皎打電話查到了分數,她的分數比一本線足足高了60分,比礦大的測繪專業錄取線高了15分。
她上礦大,穩了。
高未然的分數也是他高中生涯以來的最高點,上經貿大學,沒有問題,而七中的周源不負衆望地,是當年的理科省狀元。
七月初,填報志願完畢,考生們等待錄取通知書,礦大的錄取通知書直接寄到了學校。
紅封的薄薄的一張錄取通知書,周皎拿回了家。
盧萍看了又看:“就這麽一張紙啊。”
“對啊。”
“報到時間都寫了麽?”
“信裏有,九月二號。”周皎已經讀過了全文。
盧萍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信:“哦,那得準備起來了。”礦大的學費在一衆高校內是最便宜的,只是外地的生活費會貴一些,皎皎讀大學的錢,盧萍存了很久,除了最初給高未然還的一萬,其餘的錢她從來都沒動過。
高未然去學校領經貿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他意外地碰到了丁小蕾。
丁小蕾發揮得不錯,錄取了本省的一本院校。
兩人在樓梯間狹路相逢,丁小蕾笑眯眯地問:“高未然,你報的哪所學校啊?”
高未然笑笑,沒細說,只答:“外地的學校。”
丁小蕾并沒追問,又笑着問道:“那你現在打算談戀愛了麽?”
先前高未然拒絕丁小蕾的時候,說他高中不打算談戀愛。
高未然被他這麽一問,也想起了舊事,只得尴尬地搖搖頭,準備往樓上走。
丁小蕾大大方方地說:“高未然,其實我真挺喜歡你的,但你其實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吧?
高未然心頭一跳,矢口否認道:“怎麽可能?”
丁小蕾笑道:“是你們班周皎吧?”
怎麽看出來?這麽敏銳?周皎一對比,就跟傻子似的。
高未然沒說話,但臉上的神情藏不住。
“我說對了吧?”丁小蕾一笑,臉上的酒窩浮現了出來,“因為吧,你每次都會去看她,KTV的時候,籃球賽進了球,知識競賽答了題,人多的場合裏,滿坑滿谷的人,你總是第一眼就會去看周皎。”
高未然自覺赧顏,“嗯”了一聲:“祝你前程似錦,我先走了。”
他說完,再不敢停留。
蘇晴的電話來得很快:“然然,恭喜你!媽媽恭喜你,爸爸也知道了,他也恭喜你。”
“嗯。”高未然心情挺好的。
“那你早點過來呗。媽媽抽空陪陪你。”
高未然臉上笑容漸漸淡了:“我可以早點去麽?”
蘇晴也明顯愣了愣,電話那端沉默了一小會兒,才說:“沒事,你爸說了,沒事了。”
高未然最終在七月中旬去了京市,臨走之前的傍晚,他去家屬院找了周皎。
夏夜的夜晚,家屬院總是人來人往,熱熱鬧鬧。
周皎還在店裏。
門口有一兩個客人在等。
高未然就在旁邊站了站。
周皎收完錢,叫他:“高未然,我媽讓你進來。”
高未然進到店裏,盧萍引他坐到了後面的方桌上,就是原本他們經常一起寫作業的那張桌子。
盧萍開門見山道:“我聽皎皎說,你馬上就要去京市了。”
“是的,阿姨,明天就走,我媽在那邊。”
“哦。”盧萍摘下了圍裙,轉身從錢箱裏摸出一個信封遞給高未然,“這裏面是五千塊錢,雖然不夠還完剩下的錢,但你先拿着,剩下的五千,阿姨打你卡裏。”她扭頭看了看周皎的背影。
她還站在窗口前,并沒轉過身來,但是他們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你和皎皎的學校近,或者開學我讓皎皎帶給你。”
高未然心裏挺不是滋味,忙道:“阿姨,真不着急,也不急用。”
盧萍淡淡笑了笑:“不急用也得還你。”
高未然今天來找周皎是來告別,不是來要錢的,他覺得盧萍可能是誤解了他的來意,他正準備解釋的時候,卻聽盧萍,低聲說:“你和皎皎是好朋友,往後讀大學,也要互相照應啊。”
“肯定的,阿姨。”
盧萍笑了笑,揚聲道:“皎皎,你帶高未然去嘗嘗新開的那家刨冰吧,他明天就走了,以後再想吃,也吃不到了。”
周皎摘下了一次性手套,回頭道:“走吧。”
“你想吃刨冰麽?”出了店門,周皎問高未然道。
盧萍不過是找個借口,要是高未然不想吃,她就不破費了。
高未然卻問:“你想吃刨冰麽?”
天氣熱哄哄的,她又在店裏站了半天,周皎點頭:“想吃。”
“那走吧。”高未然笑道。
周皎的刨冰上堆了紅豆西瓜還有哈密瓜,以及掰得細碎的山楂片。
高未然卻沒點。
兩人選了一個小桌子坐着。
“你什麽時候去京市啊?”高未然問她。
“沒想好呢。”周皎還沒看車票,盧萍想要送她,她們應該會坐火車去。
“你想好了,告我一聲。”高未然摸出了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一串電話號碼,是個座機號碼。
“這是我家裏的電話,記得給我打電話。”
“哦。”
高未然看周皎有一口沒一口地吃冰,頓時有些來氣。
“我明天就走了,你就哦一聲。”
“又不是見不到了。”周皎好笑道。
高未然被這話噎了噎,又問:“你暑假打算幹嘛啊?”
“就在家幫幫忙什麽的吧,再和舒陶她們玩幾天。”
高未然也“哦”了一聲。
周皎擡眼,狡黠地笑道:“明天就走了,你就哦一聲。”
高未然也笑了:“又不是見不到了。”
高三的暑假是一個沒有作業的暑假,周皎過得前所未有的輕松,對于大學的希冀也随着日期的臨近,一天更比一天強烈。
盧萍買到了去往京市的車票,也給周皎買了過冬的厚衣服。
離家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周皎見到了久違的周達通。高三一整年,周達通也沒有回來幾次,聽盧萍說,周達通去了外地賣保險,一邊躲債,一邊存錢還債。
周皎見到他,突然覺得他看上去老多了,背影好像更佝偻了些。
隔了這麽久,先前他找高未然借錢的憤怒也早就沒了。
周達通在她面前盡力憋出個笑模樣:“皎皎,恭喜你啊。”
“謝謝。”周皎只說。
周達通從錢包裏摸出了一千塊錢給周皎:“就當爸爸給你的零用錢。”
周皎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接了過來:“謝謝。”
周達通局促地搓了搓手:“這次,爸爸就不送你了,你媽送你。”
“嗯,知道。”
周達通見周皎表情冷淡,原本要說的好多話話更加難以說出口,他想了半天,才道:“皎皎,爸爸,對不住你。”
周皎聽了這話,心中并沒生出多少波瀾。
她已經十八歲了,已經是成年人了。她今後的人生可能和周達通也并沒有多少關系了,可是她根本說不出口一句“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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