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篇十八

篇十八。師弟滿天下(川芎柴胡)

深夜。街尾有犬吠。

一道黑影掠過屋頂,幾個起落,最終停在一戶大院外。

黑影躲進了樹影。風吹來,樹影搖晃,黑影不動。犬吠不止。

街尾傳來打罵聲。犬吠停了。

又過了許久。

黑影從院牆無聲落下。

剛一落地,院內爆出無限殺機!

數名家丁從四面圍攻而來,将黑影圍在中間。家丁人人手持刀劍,面無表情,腳步配合極其默契,将黑影所有退路都給堵死。

黑影站立不動。家丁們也停下,紋絲不動。

忽然,黑影消失!

家丁們仍然不動。

片刻後,黑影出現在包圍圈外。家丁們紛紛倒下,崩開裂紋。

“……泥傀儡。”黑影将面罩扯下,冷冷地看着地上土塊。

“是。”暗處,傳來一個優雅動聽的聲音,“早知是你,我就不浪費這些傀儡了,決明。”

決明望着聲音的來處。那個奢侈成性的男人,竟然穿着金絲鈎邊的睡袍。他手上還托着個鑲嵌寶石的鼻煙壺,仿佛只是飯後散步,無比悠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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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芎。”決明眯起眼睛。

男人的臉終于從黑暗中出現。那容貌只可用一個詞形容。

世間無雙。

川芎與決明對望着,一個嘴角含笑,一個面無表情。兩人都在揣度彼此的心思,試圖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裏,看穿對方的破綻。

忽然。

“師兄!師兄!好像有賊!”

一個彪形大漢沖出來,邊跑邊穿衣服,然後砰地把川芎撲倒在地。

決明:“……”

川芎臉色鐵青,将身上大漢一腳踢開。大漢在地上滾了兩滾,還硬邦邦地在地上挺着。原來已給點上穴道了。

決明瞟了一眼:“柴胡是你師弟?你們師承何人?”

川芎嫌棄地把柴胡踢踢開,優雅地朝決明一揖,微笑道:“家醜不必提了。請裏面坐。”

柴胡滾到了決明面前。他全身血流不暢,又酸又麻,連話都說不了,只好求助地望向決明。

決明擡起腳,把他踢踢開,轉身進了屋。

“等會兒再收拾你。”川芎粲然一笑,進屋,關門。

柴胡任人宰割地躺在地上,流下了屈辱的淚水。

屋內。

“黑市上所有人衆口一詞,想必是你派人吩咐了。”決明不坐不喝茶,只站在廳堂正中,凜然望着川芎,“來之前我沒想到,獸商之首竟然是你。”

川芎坐在主位上,品着香茗,悠然道:“這麽好的茶,你不喝可惜了。”

“獓骃是你偷的?”

“以我的身份,怎麽會做那種事?”

“獓骃在你手裏?”

“你為誰做事,太子還是仙人?”

“獓骃交給我,我幫你擺平太子和仙人。”

川芎終于将視線從茶盞上移開,玩味地打量着決明:“你怎麽擺平?”

決明微微一笑:“果然是你偷的。”

第一局,決明勝。

川芎不動聲色,親自倒了一杯茶遞到他面前,搭上他肩膀,誠懇道:“你我沒必要作對。坐下吧。”

決明這才坐了,臉上表情緩和了些。

“你與那仙人是如何相識的?”川芎問。

決明道:“他幫過我。”

川芎一挑眉:“那他不帶你回去?因為你是妖?”

決明道:“他未曾逼我。現今他只帶了人參當歸回蓬萊,那是他們自願的。當年禦史一案你該有耳聞,禦史便是人參,叛軍頭目是當歸。”

川芎略一思索,了然道:“我明白了。獓骃可以給你,但有一事,不知你要如何化解。”

“說。”

“獓骃的印已經破了,如今它只是一頭野獸。仙人難道不會來尋破印之人?”

決明忽然露出個嘲諷的笑容:“他粗心得很,宮裏又忙,沒空管這個。”

川芎皺着眉頭。決明道:“其實你也不必躲。你見到他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川芎嘴角一揚,眼神閃爍地打量着他:“你與他是朋友?兄弟?知己?”

決明眯起眼睛,不答。

川芎呷了口茶,悠然道:“我聽聞獓骃已經回到宮中,那位太傅也不再打聽妖獸了。此事已經不了了之,你卻現在才查到我頭上。這恐怕不是太傅的主意吧?”

決明仍不答。

川芎笑道:“我還聽說,皇帝對那仙人魂牽夢萦,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三天,他是在你那兒麽?”

決明冷冷道:“你我不必為敵。有話直說。”

川芎優雅得體地微笑着,起身走到決明面前,将手搭在他肩上。

“看你這反應,我倒想見見他了。”

這一局,川芎勝。

支配傀儡是要消耗法力的。獓骃失而複得,太子便非要将它養在宮中,散仙只好時刻勞心勞神,以防土崩瓦解。幾天下來已經疲憊不堪,心裏開始盤算如何忽悠熊孩子聽話,把泥獓骃送走。

決明忽然傳信來,要見他一面。這可稀奇,決明居然主動找他?

來到茶樓,散仙才知決明是代人請他。這茶樓富麗堂皇,随便一壺茶水都要好幾兩銀子,顯然不是決明會來的地方。

散仙等了許久,不見決明,街上一輛馬車卻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馬車豪華奢侈,且不說其他,單是車頂上吹下的一串瑪瑙就已經價值連城。馬車周身以黑布罩住,就連窗戶也不透一點光,令人擔心裏面的人要給悶死。

然而吸引散仙的并不是這輛車的豪華或是怪異。車裏有仙草,散仙一望便知。

大庭廣衆之下不好亂來。散仙顧不得決明,悄悄跟在了馬車後面。

馬車把散仙引到了郊外,緩緩停下。散仙繞到前面去,車上那馬夫卻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堆泥土。散仙眸中碧色一閃,詢問道:“柴胡,川芎?”

車中傳來幽幽一嘆。

“原來是洞明眸,難怪蓬萊派你來。”

散仙一愣。只見車簾掀起,一名精壯漢子從車內躍下,高興地朝他撲來。這是柴胡。

“不許無禮。”簾內飛出一顆黑色棋子,正中柴胡膝彎,柴胡頓時站立不穩,撲通跪在散仙面前。

散仙給吓了一跳,連忙扶起柴胡,眼睛望着車上下來那人。那是位富貴公子,衣着華麗,落落大方,臉上有種傲慢之色。這是川芎。

川芎玩味地打量着散仙,散仙也打量着他。

“遠不及本大爺。”川芎搖頭一嘆。

“你踩到衣服下擺了,小心摔。”散仙關切道。

川芎一個踉跄,整個人頓時蔫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

第一局,川芎敗。

柴胡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川芎身後,老老實實喊了一句:“師兄。”

散仙奇道:“你們拜師了?拜的哪一位?”

川芎緩過勁來,看着他眼眸,說:“我倆雖師出同門,他那一聲卻是叫你。”說着便客客氣氣朝散仙行了個禮,不鹹不淡地道,“師兄。”

散仙愣了愣,不由自主望向馬車前那堆沙土。

川芎擡起眼,盯着散仙:“師尊傳我傀儡之術,傳給柴胡馭獸之術。當時他還不知,下凡來收仙草的竟是師兄你。”

散仙還望着那堆土出神。

“師兄?”川芎揚起嘴角,喚道。

散仙回過神來,嘿嘿笑了笑。川芎正要開口,散仙忽然問:“你倆可曾娶妻?”

柴胡臉紅了下,川芎搖頭道:“不曾。難道師兄要給我們……”

散仙又問:“你倆可是斷袖?”

柴胡臉漲成豬肝色,川芎粲然一笑:“師兄這是何意?”

散仙拍拍二人肩膀,釋懷道:“這樣我就放心了。既然大家都是師兄弟,那我就不客氣了。跟我回蓬萊吧。”話音未落,兩手忽然空了。

川芎提着柴胡領子,已退開三丈遠。

散仙遠遠地喊道:“快投降降降——你們打不過我我我——”

柴胡急道:“決明騙人!不是說他不會強迫別人嗎!”

川芎一腳把柴胡踹開,風度翩翩地撩起袖子,信心滿滿道:“打就打,正合我意!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比較——”

話音未落,砰!

川芎已經被散仙踩在腳下,動彈不得。

散仙諄諄教誨道:“師弟,師尊沒教你嗎?少廢話,多打架。”

第二局,川芎完敗。

柴胡連散仙是怎麽過來的都沒看清,此時才回過神來,拔出大刀,哇哇亂叫着跑來救川芎。散仙随手把大刀撥開了,語重心長道:“對自己人不要舉刀。動手動手,只能用手知道嗎?”說着一把拎起了柴胡耳朵。

川芎在腳下掙紮,柴胡在手下求饒。散仙迎風站立,通體舒爽,下凡以來所有悶氣都在此刻纾解了。

有師弟真好啊。

獓骃回來了,散仙心情愉悅,走路都開始哼歌。

那日他并沒有強行把二人帶走。反正柴芎都打不過他,以後他要回蓬萊時再抓二人便是。他還要在人間逗留許多年,可以跟兩位師弟好好地打、打、鬧、鬧。

至于他那不靠譜的師尊與這兩位師弟的淵源,他雖好奇,卻不急着問。想必在自己下凡以後,師尊也溜出來玩了吧?玩就玩吧,還給徒弟惹出那麽多麻煩……嘿,還真像師尊會做的事。

散仙深藏內心的悲傷,在痛毆師弟之後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決明聽聞此事後,露出了非常糾結的表情。

“你、你真的,揍了他們一頓?”決明問。

“是呀。”散仙欣然承認。

決明沉默片刻,問:“你以前跟你師尊都是如何相處的?”

“也是打,誰打輸了沒點心吃。”散仙想起這個就一臉怨氣,“就為這個,他藏了好幾手不肯教我!”

決明沉默許久,又問:“當年我與你交戰,你也留手了?”

散仙嘿嘿一笑:“這不是當時還不熟,怕把你打殘麽……”

決明這下徹底沉默了,扭頭走向靈泉,修煉去了。

後來,據羊藿說,柴芎二人養好傷後提着家夥殺上南山來了。結果被勤修苦煉的決明揍得雙雙挂彩,又回家養傷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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