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誰和誰一對

清晨一大早起來，李靖就在院子裏舞劍，她是被他舞劍的聲音驚醒的，緩緩睜開雙眼，她發現自己居然趴在桌上睡了一夜，紅燭已經燃盡，也不知是何時滅的。

擡起頭，望着窗外那個矯健的身影，她有些發愣，這個傻小子，就沒有趁着天黑，偷偷進來看她嗎？

唉，李靖真是坐懷不亂的君子啊。只可惜，她對他的感情，始終是親情，不是愛情。

她關心他，崇拜他，甚至願意為他犧牲一切，但是，這不是愛。

鍋裏的稀粥開始翻滾，她又加了幾把火，蓋上鍋蓋，坐在一旁，一手支腮，神思不知道飛去哪裏。

昨晚，宇文成都和紅拂一同離去的背影，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怎麽都揮不去。

還想他們幹什麽，事情明擺着，宇文成都和紅拂是一對，而她，和李靖是一對。雖然她心裏并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她立刻站起身向外望。

一身黑衣，面容冷峻，咦，這不是宇文将軍，他怎麽又回來了。

李靖迎上去，宇文成都躍身下馬，兩人說了幾句話，便往屋裏走來。

她愣了好一會，忽然聞到一股焦糊味，糟了糟了，粥煮糊了。

她立刻舀了一碗水往火裏潑，哧的一聲，一道黑煙騰起，撲得她滿頭滿臉都是。

李靖和宇文成都出現在門口，看到她這番情景，李靖幽黑的眸子裏掠過一抹笑意，不過他沒說什麽，只是柔聲道：“快去洗洗吧。”

她窘得沒地方躲，下意識地看向宇文成都，那少年沒有笑，和她目光對視，立刻扭過頭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粥糊了些，不過，勉強可以吃的。”她低着頭，盛了一碗遞給李靖，聲音怯怯的，象個做錯事的孩子。

李靖笑了笑，輕聲道：“不礙事，跟着我，讓你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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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擡起頭，愣愣地看着他，當初和爺爺生活在一起的時候，每次做錯事，爺爺從來不責罵她，只是微笑，就象眼前的李靖。

宇文成都突然咳了一聲道：“李公子，你先暫時住在這裏，離開的事以後再說。”

李靖皺起眉頭道：“宇文将軍，這件事，我還要考慮一下，說什麽也不能連累你。”

宇文成都正色道：“李公子，你這麽說就見外了，我們是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本是應該的。”

她聽的雲裏霧裏，不住拿眼看李靖。

李靖觸到她疑惑的目光，笑了一下，将一卷公文遞給她。

她接過來一看，上面畫着三張畫像，分別寫着李靖、紅拂和她的名字，公文上通緝令三個鮮紅的大字分外耀眼。

宇文成都沉聲道：“無雙姑娘，楊素在各個關卡布下重兵，誓要緝拿你們歸案，你們現在出長安太危險了，這裏是我爹一處私宅，你們只管安心住下，等躲過這陣風頭，再出長安不遲。”

她恍然道：“你是說，楊素正在四處捉拿我們，所以你要我們藏在長安城裏。”

宇文成都點點頭：“不錯，這處私宅是我家的産業，官兵絕對不敢搜查，你們可以安心住下。”

李靖看着她：“其實，我現在也沒有決定去哪裏，只是我們是通緝犯，怎好連累宇文将軍。無雙，你說呢？”

她想了想道：“李公子，宇文将軍說得沒錯，楊素正在四處搜捕我們，如果這個時候出城，難免有危險，所謂大丈夫不拘小節，即然宇文将軍願意幫助我們，何不領了這個情，等将來有機會再報答不遲。”

李靖聽了她的話，沉默片刻，開口道：“也好，就依你，宇文将軍，叼擾之處，請多見諒。”

宇文成都一直板着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李公子，你太客氣了。我這樣做是應該的。”

聽到這話，她不禁疑惑地看着他，這位宇文将軍到底哪根筋搭錯了，怎麽突然對他們這麽好，說起來，她，還有李靖，和他并無深交，也沒有恩情，倒是有仇，上回她強行劫走紅拂姑娘，他應該恨死她才對，現在他不但不恨他們，反倒處處出手相助，好奇怪啊。

吃過早飯，宇文成都又出去了，過了好一會，帶着紅拂一同回來，跨進門檻，女人臉上還留着淡淡的紅暈，幸福而甜蜜，想到昨晚她和宇文成都雙雙騎馬離去，她心裏泛起一股說不清的滋味。

紅拂擡起眸子，掃了她一眼，轉向黑衣少年，嘴裏嗔道：“說好陪我去寺裏看風景的，把我丢在寺裏，一個人跑了。也不怕人家生氣。”

宇文成都臉上掠過一抹尴尬，咳了一聲，低頭不語。

她上前一把拉住紅拂：“姐姐，我們過來說話。”

紅拂忙轉頭對那兩個男人笑道：“你們請便，我和妹妹說幾句體己話。”

李靖笑道：“無雙，你去吧。”

宇文成都板着臉沒說話，深沉的眸光從她臉上一掠而過，牽着馬轉身離開。

她拉着紅拂進了房間，把門一關，坐下來道：“紅拂姐姐，你怎麽也在這裏，越國公府，你不回去了嗎？”

紅拂臉上微微一紅，輕聲道：“還回去做什麽，我早就厭倦了歌伎的生活，能到這裏清靜清靜，我真得很開心。”

她盯着紅拂看了好一會，撲哧一笑：“我明白了，你是為了宇文将軍。”

紅拂滿臉飛紅，伸手在她額上一點，嗔道：“你胡說些什麽啊。”

她笑了好一回，止住笑，輕聲道：“姐姐，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

“妹妹只管問。”

“姐姐，妹妹用一支金釵把你劫走，你不恨妹妹嗎？”她大睜着眼睛看着紅拂。

紅拂一咬牙，故作生氣道：“當然恨，我恨死你了。”

她忍不住道：“即然這樣，你為什麽幫我們？”

紅拂抿唇一笑，一雙明眸波光閃爍，輕輕蕩漾：“妹妹，剛開始我很生氣，甚至恨你，可是後來，我忽然想通了，我想，如果換成宇文将軍身陷險境，我會不會象你一樣？”

她怔怔地看了紅拂好一回，咧嘴一笑，打趣道：“姐姐春心動了。”

“少來。”紅拂作勢打她：“你這丫頭，春心先動的可是你，要不是你突然發瘋，為了李靖連命都不要，我也不會下決心跟宇文成都走。”

聽紅拂這麽一說，她心裏突然一陣堵得慌，忙別過臉道：“好了，就此打住，我們誰也別取笑誰。”

到了院子裏，宇文成都迎上來道：“紅拂姑娘，無雙姑娘，楊素此人一向老奸巨滑，為了防備他發現，府裏暫時不能安排下人，只好委屈你們了。”

紅拂吃了一驚：“你不是說過幾天就派下人來嗎？”

她忙接過話頭：“沒關系，我反正是個丫環，粗活做慣了，以後象洗衣服啊，做飯之類的活，都交給我吧，針織刺繡，縫縫補補，我可不會，就只好麻煩紅拂姐姐了。”

李靖上前道：“無雙，你放心，我可以幫你。”

她笑着點了點頭。

紅拂轉過臉，柔柔的目光灑在宇文成都臉上，宇文成都和她對視片刻，突然轉身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後面廚房裏有夠吃一個月的糧食和肉菜。”說罷向她和李靖分別點了點頭，大步離去。

她急忙沖着他的背影道：“宇文将軍，大恩不言謝，來日我和李公子一定報答您的恩情。”

宇文成都腳步微微一頓，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