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再見陌路

秦叔寶放緩語氣，輕聲道：“三妹，你要是不會喝，不喝也罷。”

她端起酒杯，站起身道：“大哥，三妹不會喝酒，不過今天，難得大哥對三妹這麽照顧，三妹這杯酒敬大哥，謝謝大哥。”她将酒一飲而盡。

程咬金哈哈大笑，拍掌道：“好，好，不愧是巾帼英雄，女中豪傑，來來來，你敬了大哥，也敬二哥一杯。”

秦叔寶叫道：“咬金。”

她微微一笑：“不妨，二哥，我敬你，謝謝你。”

酒入愁腸，愁更愁。她不知道她今天是怎麽了，心裏總覺得堵得慌，見到李靖，本應該開心的，可她就是開心不起來，她知道，她在想那個不屬于她的少年，原以為離開他，就可以忘記他，卻原來距離越遠，思念越深。

她無可救藥地想他，他現在好嗎？成親了嗎？他還會想起她嗎？他娶了隋朝公主，他一定很幸福吧。

她還清楚地記得他那些溫柔的吻，他對她說過的每句話。

“皇上，她就是臣的未婚妻。”

“我不會說什麽甜言蜜語，我只想讓你知道，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可以拿自己的命和你換。”

“無雙，我也不會讓你受傷害。”

……

眼前模糊了，臉上熱熱的，她知道她在流淚，在這個喧鬧的大廳，伴着酒的淡淡醺意，那些埋藏在心裏的苦，突然釋放出來，她真得好想大哭一場，盡情地宣洩。

趁着無人注意，起身離開大廳，她走到暗處，淚水終于止不住，紛紛奔湧而出。

“三妹。”身後傳來秦叔寶溫和清雅的語調。

她緩緩轉過身，淚眼模糊中，黑衣男子的眸子象星辰一樣閃亮，她看到他眼底深處那一抹溫暖，就象當初第一次見到那個黑衣少年，他眼裏久違的溫暖，剎那間擊中了她的心。

“大哥，借我一個肩膀。”她低低道。

秦叔寶一愣，她已經走過來，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

沉默了好一會，他緩緩伸出手臂，溫柔地攬住她的腰，她伏在他肩上低低抽泣，滾燙的淚水滲過黑色的衣料，灼燙着他的心。

“原來你們在這裏。”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她驚得一下推開他，回頭一看，只見徐夫人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秦兄弟，看來你喜事将近啊。”徐夫人滿臉笑容。

她吃了一驚，忙道：“夫人，您誤會了，我和秦大哥是結拜兄妹……。”

“哎呀，這有什麽關系。”徐夫人擡手止住她：“豆花，進了瓦崗寨，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正所謂親上加親，嫂子正為你們高興。”

“夫人，您真得誤會了，其實豆花……豆花只把秦大哥當成自己的親哥哥……。”她急急解釋道。

徐夫人笑着打斷她：“女兒家不好意思，你不承認算了，秦兄弟，我問你，你的意思怎麽樣？”

這還用說，秦叔寶當然反對了，他長得這麽帥，又有本事，想找什麽女人沒有，怎麽會答應娶她這個醜八怪。

誰料想，秦叔寶只是看着她，即不點頭，也不搖頭，好一會沒說話。

徐夫人詫異道：“不會吧，你一個大男人也會害羞，好了好了，大嫂給你們作主，明天叫我相公給你們對生辰八字，選個吉時……。”

她急了，大聲道：“夫人，我已經說了，我不會嫁給秦大哥，因為……因為我根本不喜歡他。”

“你說什麽？”徐夫人吃驚地看着她：“秦兄弟相貌英俊，武功高強，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是我配不上他，我先走了，對不起。”她轉過身，飛一般消失在黑暗裏。

徐夫人愣了好一回，轉眼看着他：“秦兄弟，你看這……。”

秦叔寶臉色蒼白，輕聲道：“夫人，不必說了，她不喜歡我，這樁婚事，不提也罷。”

“你們這些年輕人也真是，算了，算我多事。”徐夫人皺起眉頭，擺了擺手，忽一眼看到他肩上那個補丁，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天哪，這是誰給你補的，快脫下來，大嫂幫你拆了，重新補一個。”

“不用了。”秦叔寶後退一步，“挺好的，我覺得挺好，夫人，我先走了，告辭。”轉過身，他也匆匆消失在黑暗中。

徐夫人愣在原地，呆了好一會，搖搖頭，轉身離去。

“長成這個樣子，居然不肯嫁給秦将軍。”

“哼，以為她是什麽，天仙啊，秦将軍都不說什麽，她倒端起來了。”

“這種女人，活該一輩子嫁不出去。”

穿過小路，耳邊傳來一旁的議論聲。她回頭掃了一眼，是些寨子裏的婦人。

自嘲地一笑，她繼續往前走，只當什麽都沒聽到。

問過喽羅，李靖的房間在前面拐角處，這時正好四處無人，她快步走過去，剛到門口，突然聽到裏面傳來女子的說話聲。

探頭一看，只見翟嬌坐在李靖對面，滿臉嬌笑：“李大哥，你看，這是我給你做的新鞋，你試試合不合腳？”

李靖擡起頭：“好，很好，謝謝你。”

“謝什麽，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快試試啊。”翟嬌急着催促道。

李靖彎下腰，脫下腳上的靴子，把那雙新靴子套在腳上，不大不小正合适，點點頭：“很合腳，翟嬌，你手真巧。”

翟嬌掩不住滿臉笑意：“李大哥，你喜歡就好，以後你的靴子破了，就告訴我，我給你做新鞋。”

“怎麽敢麻煩翟姑娘。”李靖不安道。

“沒關系，沒關系，我的時間多的是，閑着也是閑着。”翟嬌笑着說。

李靖低下頭，繼續看手裏的兵書。

翟嬌好奇地湊過去：“李大哥，你怎麽天天看這本兵書啊？”

李靖擡起頭：“兵書是我師父給我的，師父教我每日熟讀，将來也許用得着。”

翟嬌滿臉崇拜：“李大哥，怪不得你那麽會打仗。”

李靖輕聲道：“姑娘，你切不可這麽說，比起李密大哥，李靖差遠了。”

翟嬌噘起小嘴：“李大哥，你別誇他，他不過運氣好，打仗的時候，正好隋軍主力走了，僥幸讓他獲勝，不象你，帶幾百個人，就搗了隋軍的糧倉。”

李靖好一會沒說話。

她慢慢轉過身，心裏一時亂得很。

這時，又響起翟嬌驚訝的聲音：“哎呀，李大哥，你的衣服破了，快脫下來，我給你補。”

她急忙探頭向屋裏望。

李靖擺手道：“翟姑娘，這些活我自己來就行了。”

“這怎麽行，你是個大男人，身邊怎麽能沒有女人照顧，快脫下來吧，很快就補好了。”翟嬌催促道。

李靖無奈，脫下外衣，翟嬌就坐在一旁，拿出針線，捧着衣服，飛針走線，不一會，拿起來笑道：“大哥，你看補好了。”

李靖接過衣服，道了聲謝，依舊穿在身上。

翟嬌還是不肯走，坐在一旁道：“李大哥，你能不能教我兵法？”

李靖訝異道：“你也想學？”

“是啊，我也想學兵法，将來和你們一起去打仗。”翟嬌托着腮，深深地看着他。

李靖緊板着的臉上終于破天荒地露出一絲暖意：“好，我教你，所謂上兵伐謀，指的是打仗首先靠的是謀略……。”

她沒有再聽，轉過身，緩緩離去。

李靖身邊已有了一個比她更合适的女子相伴，她的出現未免太多餘了，而且上次因為她死了好多瓦崗兄弟，她若在這時暴露真實身份，李靖的處境只會更艱難，她怎麽能連累李靖。更何況在李靖心裏，她已經葬身龍船的那場大火。

輕輕呼出一口氣，她自嘲地笑了，這樣也好，她不需要再因為李靖而內疚，李靖也不需要再為她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