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順利進了太蘅山門,在走過蜿蜒的山道眼前就是一片開闊。高臺上的試煉臺廣不見邊緣,四周圍攏的觀景臺自低往高處遞增,高度可觀。

“等明天賽事正式開始,這裏就是場地。”陳源介紹說。他雖然也是第一次來,不過消息靈通,對着流芳會的規矩也了解了個七七八八,一路走過來邊說邊講,明熙他們也明白了九分。

來到接待外賓的庭院,明熙他們被分到一處小型院落,一人一間房間也夠了。

領路的楚河弟子特地吩咐說以這一片庭院為界限向外他們都能參觀,只是裏頭就不能了,那裏屬于楚河山莊的內門,非門內弟子不得入內。

明熙對此可有可無,他現在最感興趣的是左昆侖的人。跟靈媛他們分開走動後,明熙和沈忱就假裝四處散步,果然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服飾。跟明家村的那八人一模一樣的裝扮。

“看起來倒真的很威風。”

可不是嘛,左昆侖這一回在九大中仙門中可是春風得意,連弟子走路都将下巴擡高了三分,巴不得讓每一個人知道,他們宗門也出了一個金丹真人!

明熙暗地裏考察了,打聽得知左昆侖所有弟子都來了,心下冷笑。那正好一窩端。明家村傷亡了多少人,左昆侖一定要盡數奉還才行。

“阿忱,你怎麽了?怎麽無精打采的。”空閑下來,明熙才發現沈忱微恙的表情,心下驚異。他記得在明家村時沈忱對左昆侖的怒火不比他弱,說起左昆侖也是牙癢癢的,怎麽現在竟然這麽安靜,眼神發虛似乎在走神。

沈忱一驚,忙說:“沒事,只是想明天你自己一個人應不應付得來。”明熙已經說過,明天用不着他出手,他一個出竅期,難不成還收視不了一個左昆侖?

“放心吧,我應付得來。”這麽一聽,明熙也就放下心中的疑惑了。

而沈忱在明熙的視線移開後,自己微微側過頭垂下眼簾,遮住眼中濃墨似的糾結痛苦。等流芳會的事情一結束,他該怎麽辦?他死死地握緊拳頭,半垂的眼簾下是通紅的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流芳會就開始了。散修們的位子很偏僻,明熙老神在在地坐着,看着場中由楚河莊主念祝詞,言流芳會舉辦的意義,再對此番參加會賽的衆位修士進行了勉勵,最後由楚河山莊的鎮山之寶河晉仙鶴口銜火種點燃了28炮響天炮,流芳會,正式開始。

首先就是四大上仙門之間的友誼切磋,那場面實在是善心悅目,明熙看得津津有味。這一切磋就持續了一個月,夜晚的時候無數的夜明珠照亮了整個試煉臺,看得出楚河山莊的財大氣粗。看久了,明熙也有點倦,在那兒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沈忱心情複雜地将自己的肩膀移過去,将明熙的腦袋置到自己的肩窩。兩人的身高就差了那麽一頭,這麽依靠着竟然很和諧。明熙并沒有對沈忱的動作做出反對,反而完全閉上眼睛,身體放松地全心依靠着他睡着了。

可是這并不讓沈忱覺得欣喜若狂。他諷刺地笑,卻有些悲傷。結心契帶來的依賴,現在他終于嘗到了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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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九大中仙門為新一輪的排行而比試時,明熙才重新撿起興趣。規則已經說過,九大中仙門中,若有門派認為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不合理了,他可以向自己前頭的門派提出挑戰,而那個門派不能拒絕。如果贏了,那自然是取代晉級,輸了,那就自退一級,讓後頭的仙門擠上來。到最後,九大中仙門中排名最尾的門派則就要面臨十九下仙門的挑戰了。

而十九下仙門先要進行比試,選出第一,這個第一門派就取得了挑戰九大中仙門排行第九的門派的資格。如果贏了,那自然可喜可賀跻身晉級九大中仙門,輸了,那就維持原狀。至此,再舉辦一次大宴會,宣布這後頭五百年修仙界的新等級排序,例行宣布下一屆流芳會的主辦方為四大上仙門排行第三的隐島後,流芳會至此落幕。

明熙趣味地看着左昆侖首先發難。他們前頭五百年排行是第八,現在就迫不及待地挑戰第一的飛絮山莊了。他腦海中浮現的是:哦,原來這就是暴發戶的做派啊。

比賽要雙方各派九人,當然都是派出自己門內最得意的弟子,然後就是各派掌門的比拼。明熙果然看到了當年在雪上看到的九大金丹真人之一,飛絮山莊的飛焱,還有……左昆侖的定鞘。原來這老不死的叫做定鞘啊。明熙眼睛毒辣,神識更是場內除沈忱之外的強大,清晰地探出定鞘體內金丹還沒有完全修複,他冷冷一笑,本來金丹受損就不能再強行對上金丹修士,那樣只會牽動傷勢!再說,飛絮山莊的飛焱是結丹已久的了,定鞘看着估摸就是近十年的事情,哪來那麽大的底氣?要不就是有王牌,要不就是野心之大,欲`望之大。

他倒是希望左昆侖能夠暫時取得勝利,然後再從雲端掉下來,那滋味肯定很好受。

先是九個弟子的混戰。單單看法術功法,是飛絮山莊的更甚一籌,可是左昆侖那是搏命地打,搏命地沖,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拼死搏殺的狠辣,最後竟然打成平手,雙方各傷五人,四人平手。于是決定因素就在掌門之比上了。

定鞘臉色陰沉,跟飛焱互行一禮後戰在一起,最後是定鞘拼着金丹再傷的代價,硬生生地在使了陰狠的招數奪得一籌。左昆侖弟子一片歡呼。有誰能夠跨級挑戰第一名還能奪得桂冠的?只有他們左昆侖!

飛焱收起法器轉身下場,只留下一句:“定鞘兄對自己,倒是真的舍得。”

這一回的傷,真的是沒有兩百年是養不回來的了,甚至還可能無緣晉級元嬰期。涸澤而漁,拼得一時的榮耀與虛榮的代價,他看得懂,不代表定鞘就能看得開。

定鞘陰着臉慢慢下場,走到自己宗門處,才噴出一口心血。可是他卻笑得欣慰猖狂。傷了又怎麽樣?只要有第一的派頭,什麽資源沒有?什麽傷治不好?

第一場比試,左昆侖挑戰飛絮山莊,左昆侖勝利。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挑戰,傾軋,拼奪,最後左昆侖排名第一,飛絮山莊第二……持續了将近一年之久的流芳會即将落下帷幕。

看着左昆侖的人驕傲地看着定鞘上臺接受飛絮山莊的印鑒轉交,明熙眯眼笑了,看左昆侖風光了這一年,他的耐性早就差不多耗盡了。毫無預兆地飛上試煉臺,他朗聲道:“左昆侖定鞘!你屠殺我明家村五百六十九口村民,今天就來還債吧!”

場內皆驚,靈媛等人更是驚詫,明熙從沒有跟他們提及過,現在發難,他們都大吃一驚。轉頭看着沈忱,卻見沈忱癡迷地看着明熙在臺上遺世獨立的蹁跹之态。

定鞘一驚,上英宗的塵冀也猛地站了起來。塵遠因為傷勢最重,并沒有前來。

“黃口小兒,你害了我的金丹,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倒來倒打一耙!與魔族勾結人人得而誅之!你竟然還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裏,真是找死!”定鞘思及自己的陳年舊傷,心中大恨,赤紅着臉大罵。

明熙冷笑:“魔族不魔族的,我們什麽時候傷害過你們了?自己想要抓住我的朋友從中得益,技不如人就不要拿出這樣一副正道中人的德行!而我明家村的村民都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你就敢屠村,今天我要你血債血償!“他也不多話了,徑直動手。

而飛焱早就聽出了這是私怨,自行飄下了臺,而塵冀因為自己的思量,并沒有下臺而是原地觀望,等看到明熙不過一招就将定鞘掐在手中,這才臉色大變飛奔而下。

這樣的身手,根本就不只是金丹期!而他現在才發現,他絲毫探不出眼前這個青年的實力!

明熙知道村外監視的人有上英宗的手筆,不過上英宗有分寸,低調得很,再加上之前沈忱已經出過氣了,他并不想再跟上英宗結仇。只是塵冀一出手就是大殺招,明熙也只能抵抗了。他左手死死掐住定鞘的脖子,右手拔出淩晗劍擋住塵冀雷霆一擊,甚至将他掀翻到幾十米之外。

一個點地站穩後,塵冀更加驚疑不定,這種力量……難不成才這十年的功夫,這個青年就是元嬰期了?或者是更高?想到這裏,塵冀心裏就是一陣發涼。他的師兄,上英宗唯三金丹真人之一的塵廖飛身而下站在他身邊。

“怎樣?”

“不樂觀。”塵冀搖頭,死死咽下喉嚨處的腥味,只一招,只一招!他還是金丹中期!“師兄,你看得出他的修為嗎?”

塵廖搖頭,他已經是金丹巅峰的實力,可是也看不出來。“至少是元嬰晚期!”

那在場不就無人能敵了嗎?塵冀心都涼了。當年不過是偶然遇上一個魔族,想要抓住他,既是為了斬妖除魔,也有自己的私欲在裏頭,沒想到竟然踹上了這麽一塊硬石頭,啃都啃不動!

明熙鳳眼斜視掃了會場一圈,嘈雜的會場霎時靜可聞針。他的眼角微勾挑出風流不羁的霸道,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冽絕情。“今天我只找左昆侖算賬,旁的人我沒興趣。不過,如果有人想要幫扶一二,我也不介意再多滅一門!”

定鞘死死地瞪着明熙,竟然想要滅門!竟然想要滅門!他好不容易,犧牲了那麽多才奪得了九大中仙門第一的寶座,日後得到上英宗的支持,門派蒸蒸日上的盛景指日可待!這個人怎麽敢這麽毀掉他的心血!

可是他動不了,所有的法器都在身上,甚至他手上就捏着自己的最強法器嗜魂劍,可是法器沒有一件聽從他的調控命令,他的神識湧出去卻如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明熙憐憫地、不屑地挑眉看着他。“沒用的。”

幻境裏頭,黃牛獸渾發光,一下又一下地掃着自己的尾巴,老老實實兢兢業業地使出吃奶的勁兒隔斷了定鞘投向法器的所有神識。這是它第一次出手幫忙呢!一定要花大力氣!它被沈忱揍怕了嘤嘤嘤~QAQ

“……明家村的人,那麽無辜,卻無能為力地死去,他們無法反抗,死不瞑目,你說,束手等死的滋味,好不好受?”明熙對着定鞘說,手勁兒不斷增強。而定鞘死死地掙紮,腳踢手抓,卻碰不到明熙分毫,出竅期的防護罩哪是那麽容易就能破的?

沒有武器,使出的靈力毫無用處,定鞘絕望了。眼珠子突出還不死心地掃視,期望得到救助。可是左昆侖的弟子早就吓壞了,誰敢出頭?其他門派更是冷漠,反正人家早就說了只找左昆侖報仇,他們上前去湊什麽熱鬧?至于魔族這件事情?在性命面前一切都是渣渣。

最後他看向塵冀,塵冀卻默然地看着他。定鞘不甘、憤恨地眼神定住,然後慢慢地失去溫度。他也不再撲騰了,活活地被明熙掐死在手上。

一個金丹修士卻如螞蟻一樣被最簡單粗暴的辦法殺死,這是他最大的悲哀,最大的不甘。同時,也極大地震懾了全場。

明熙松開手,笑眯眯地看着左昆侖的剩餘弟子。“呀,不小心就給掐死了,真是抱歉,你們,想要找我報仇嗎?”

“不敢、不敢……”一連串的顫抖的否認。

“可是,我要找你們報仇呢。”明熙輕飄飄地抛出最後一句話:“只要你們打贏一個人,我就放過你們。”也不等他們接受還是拒絕,徑自将幻境裏被血藤心寄生的左昆侖弟子屍體放出來。

這具屍體渾身發青,行動卻如活人一樣柔韌,幾個翻躍就到了左昆侖弟子身前。

“這,這不是陳師兄嗎?”

“師兄!你怎麽跟那麽魔頭同流合污了!竟然還要戕害同門,你——”

殺戮,開始了。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日子,這一年的流芳會将會是自流芳會舉行以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一次。只是人們記得的不是那精妙的法術比拼,玄妙的陣法,跌宕的等級更疊,而是那染透了試煉臺、經年不褪的血色。

那一天,左昆侖全門,滅。九大中仙門只餘其八,首位空懸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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