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1)
曲雁嗯了聲, 從梁紀倩手中接過包裹,随即翻身上馬,女人長絲随風飄起, 笑的輕松惬意, 她對齊影伸出手。
“走吧。”
梁紀倩原準備在旁搭把手, 結果見齊影利落上馬後, 縮回手若無其事退了兩步。
“師姐,你二人盡管浪跡天涯去吧, 師母若追究起來, 還有我與三師姐頂着呢!”
她說的凜然正義,一副天塌下有她頂着的模樣, 不知曉的還以為兩人是亡命鴛鴦。只聽曲雁含笑應了聲好, 随即勒緊缰繩。
馬兒揚起前蹄嘶鳴一聲,随即朝谷外奔去,凜冽秋風刮在面上,似小刀般剮人,齊影卻眯起眸子,難得表情輕松。他許久未騎過馬了。
曲雁攬住他的腰身,兩人身子幾乎緊貼在一處, 她垂眸瞥了眼齊影神色, 見他并無不适後才揚起馬鞭。
梁紀倩目送兩人身影至消失不見,這才轉過身來, 淡然從懷裏掏出帕子, 擦着被馬蹄撲了滿臉的塵土。
一炷香後, 弟子們目瞪口呆的看着向來文雅的四師姐, 潔白的衣裳滿是黃土, 渾身上下只有臉算白淨。
魏钰還啃着蘋果, 本欲搭在梁紀倩肩的手堪堪收回,看她的眼神有些嫌棄,“你這是幹嘛去了,剛和烏雲它們從土裏打滾回來?”
梁紀倩神色悵然,“非也,我去送師姐了。”
“師姐去哪了,我正巧有事尋她。她将我月銀扣了,上個月欠酒樓的錢還未還,先給我一月墊墊也好呀。”
梁紀倩忽視魏钰的絮叨,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師姐與他私奔了。”
魏钰口中一噎,被果肉嗆的将臉憋紅,好不容易咽下果肉後,擡頭不可置信問道:“她和齊影,私奔了?!”
在看見梁紀倩緩慢而沉重的點頭後,魏钰扔掉蘋果,當機立斷轉身走向自己庭院,邊走邊念叨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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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紀倩看的困惑,“你這是又要做什麽?”
魏钰正色凜然道:“私奔。”
開玩笑,大師姐都和她男人溜了,自己再不溜不是且等着受師母折磨嗎。曲雁在時她還能偷個閑,如今這谷內誰愛留誰留,她魏钰是一日都不能留。
想起師母小時候磋磨她們的方式,魏钰渾身打了個冷顫,收拾行囊的動作更快一些。
山谷外的林間小路上,一匹漆黑的馬兒疾行,一女一男騎在馬上,神色輕松惬意。距離藥仙谷最近便是臨州城,她與齊影在日落前便可趕到。
一路上曲雁本擔心齊影身子不适,可他看起來心情頗佳,絲毫沒有受颠簸的影響,甚至還有種期待之色。
眼看着到了城門前,曲雁松開缰繩,任由馬兒悠哉悠哉慢走,她攬在男人腰間的手動了動,笑着問道:“浪跡天涯的感覺如何?”
齊影腰身微僵,他目光看向不遠處趕路回城的村民。有挑着扁擔正擦汗的老者,還有坐在馬車內品茶的公子,還有笑意盈盈的一家三口,那家的女人懷裏抱着個孩子,她夫郎手中提着油紙小食,肚子高挺起,看起來月份不小。可無一例外的,她們神色皆輕松自在。
他收回目光,垂眸看向身下馬兒,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感覺極好。”
曲雁眼底染上些笑意,慢悠悠道:“那你可願同我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齊影心律有些加快,他故作鎮定,目光看向不遠處敞開的城門,良久後才幅度極小的點了點頭。
馬兒被守衛攔下,她攬着齊影的腰身一同下馬,将兩張文碟遞給守門将領。守衛上下打量了她們幾眼,覺得有些面生,于是照例盤問。
“你二人是何關系,從何處來。”
“我與夫郎自流溪村而來,我夫郎身子不适,特來帶他來城裏尋醫。”
齊影身影一怔,微微瞪大眼眸看向曲雁,又在守衛看來時斂起神情,乖順站在曲雁身側,當個尋常人家柔弱夫郎。
守衛掃了兩人一眼,曲雁說的誠懇大方,她也覺得沒什麽問題,便将文碟還與對方放了通行。在曲雁接過時,齊影眼尖的瞥到。
那文碟上寫的名字是,曲影與齊雁。
雖知曉不過是随意的化名,可齊影仍克制不住心間那股莫名情緒,他指尖一動,曲雁便擡起頭,佯作緊張攬住他腰身。
“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适?”
她們還未走遠,方才那守衛也也看向他們,他擡頭撞進曲雁含笑的眸中,便知她是故意而為,齊影耳根一紅,索性配合她演到。
“不必緊張,只是頭有些暈。”為了扮好一個柔弱的夫郎,他語氣壓的極輕。
曲雁眼中笑意愈深,雖已離了守衛的視線,可她仍繼續配合道:“頭痛可大可小,待一會回了屋子,我給你揉揉。”
她說罷還擡手輕揉了下齊影眉側,在看見男人羞紅的耳根時,唇角弧度又深了些。
天色已近黃昏,兩人走在路上挨得這般近,倒也有幾個朝兩人看過來的,直到身前來了一個年輕女子,看着兩人神情若有所思。
“大師姐。”
曲雁将馬兒缰繩遞給她,見齊影盯着那人身影,便開口解釋道:“她是藥堂之人,一會去藥堂歇一晚,明早再出發。”
他頓了頓,問道:“我們到底要去何處?”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我,一直乖巧跟着我走呢。”曲雁笑着牽住他手腕,才繼續說,“去平江城,師母尚在谷內,我不便與浮屠樓之人見面,平江路遙,也方便談事。”
其實還有一個緣由,曲雁母父皆是平江人,還有半月便是她們的祭日,她想帶齊影回去見一見。
每提及浮屠樓,齊影的情緒總會波動,好在這次不再是害怕。她與男人漫步在城間,夕陽餘晖灑在路上,路旁的攤販在三三兩兩收拾,如此百日如一的場景,齊影卻看的十分認真。
“我師父常說,凡塵百感,可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才叫真正的人間。”齊影說罷咬了咬下唇,有些局促補充了句,“我讀書不多,若說的不對,你莫笑我。”
曲雁牽着他走向前方某處,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柔,“你師父說的不錯,只是太悲觀,此為人間七苦,其實還有人間百樂。人生總該是喜比悲多。”最後一句,她像是在說與齊影,也想是在說服自己。
齊影緊跟着曲雁的步伐,他還未聽過這個說法,于是奇道:“何為百樂?”
曲雁與齊影停在一座酒樓前,對他一笑,“第一樂,美食之樂。藥膳吃太久,該給你換個口味了。”
小二熱情的招呼兩位進了包間,此時上客不多,一樓大堂內有樂師撫琴助興,倒有幾分雅致。
小二目光看過曲雁,又看向她身旁跟着的男子,思索一瞬後便樂呵呵道:“這位貴客看着有幾分面熟,可是來過小店用膳,咱們酒樓的回頭客會贈送菜品。”
齊影本以為她在同曲雁說話,擡眸才發現小二看的竟是自己,而曲雁也正看向自己,神色有幾分探究。
齊影解釋道:“我未來過。”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沒忍住偷瞄齊影幾眼,才将手中菜譜盛上,“不好意思,這位夫郎生的面善,許是我把您與其他客人記混了。”
齊影對吃食并無要求,曲雁只點了幾道招牌,那小二記好退下後,還在門口低聲自語了幾句。
“不能呀,我沒記錯呀,也可能是太忙了,真記岔了?”
随着小二的走遠,那聲音也逐漸消失,她與看向齊影,神情若有所思,幾瞬後便輕聲開口。
“你可知曉,并非每個男子身上都配有守宮砂。”
齊影不解的轉過頭,曲雁為他倒了杯清茶,這才繼續道:“齊影,守宮砂釀造不易,價格昂貴,唯有出身高門世族之人,才追捧此物,小門小戶的男子,不會點這東西。”
曲雁言下之意已十分明顯,齊影握緊茶杯,語氣微啞,“我自有記憶以來便在浮屠樓,其餘的,皆記不起了。”
“你若是想,或許可以尋到。”
既是被抛棄的,身家如何又同他有什麽關系呢,齊影雖對‘家’有期望,卻從未想過去尋那個把自己棄了的家。
見齊影搖頭,曲雁也及時收住。
好在飯菜緊跟着上來,撲鼻的香味誘人垂涎,小二在旁介紹着菜品工藝,曲雁夾起魚肉垂眸挑着魚刺,身旁小二話題一轉,開始介紹起這道鲫魚豆腐的做法。
待小二說完,曲雁也停下筷子,她将那塊去了刺的魚肉夾到齊影的碗中,“魚肉益脾,多吃些。”
小二也沒想到這轉折,卡了一瞬後順勢道:“夫人可真寵愛您夫郎。”
男人持筷的手一頓,面上染了幾縷緋色,在小二離去後才道。
“我自己來便可以。”
待快用完膳時,方才那小二又過來,手中端着一道菜品放在齊影身前。
“貴客雖是頭次來,但我見您面熟,便自作主張贈您一道回頭客才送的菜品,這道酒釀湯圓乃是店裏特色,許多夫郎公子都喜歡吃。”
曲雁想起方才齊影埋頭吃飯的模樣,問了句,“還吃得下嗎?”
齊影看了眼碗身大小,點了點頭。曲雁眼中含笑,看着男人端起那碗酒釀湯圓,許是她眼神太過赤/裸,齊影只吃了半碗便放下。
晚上齊影端着那碗黑糊糊的湯藥,第一次覺得有些難以入口,他今天吃的太多,此刻實在有些撐。
她們并未住在酒樓,而是在濟善藥堂借住一晚,只圖方便煎藥,臨州藥堂的人是認識曲雁的,可當她們看見大師姐身旁的男子時,一個兩個皆盯着他寂靜良久。
齊影掃過她們,一個個又錯開視線看向地面,在大師姐帶人去後院後,她們才敢叽叽喳喳圍着一處熱議谷內傳聞。
“這便是大師姐的心上人!我竟然有機會看見!”
“是啊,我以為大師姐會孤身一輩子呢,誰料這麽快就尋到伴。”
立即有人反駁道:“你這是什麽話,憑咱師姐的實力,多少男人撲懷裏她都不稀罕,這男人定有過人之處。”
眼見幾人争論不休,一個男孩從其中鑽出,弱弱補充了句。
“可我怎麽覺得,他與我去知府府上問診時的一位夫郎很像。”男孩的聲音湮滅在讨論聲中,并未有人在意他的話。
翌日上午,濟善藥堂內出現怪異一幕,七八個人圍在一處房門前,嘴中不知竊竊私語什麽,最終推出一個男孩。
小陸滿臉寫滿緊張二字,他深吸一口氣走到緊閉的門前,擡手敲了敲木門。
“大師姐,您與齊公子可要用早膳?”
門裏半響沒有回應,小陸都快急哭了,他就說不要叫她們起來用膳,雖大師姐為人和善,萬一齊影有起床氣可怎麽辦,大師姐不會為了藍顏訓他吧。
小陸苦着臉回過頭,剩下幾人還一臉鼓勵的看向自己。待敲第二遍時,小陸逐漸發現不對勁,他輕輕一推,木門便吱嘎一聲,幽幽打開。
屋內一個人影都沒,連床鋪都整整齊齊擺放着。
一個女人揉揉眼睛,箭步沖上來,“娘嘞,大師姐和她男人呢,我昨天晚上是做夢了不成。”
見人不在屋內,小陸也放松了些,“許是有事出去了,大師姐的馬兒還在後院呢。”
“是在尋我們?”
就在幾人交談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曲雁牽着齊影自院外走來,在看見人影時,齊影指尖一動,将手從曲雁掌心抽出來。他竟是害羞了。
聽完幾人解釋,曲雁唇角帶笑解釋道:“不必勞煩你們,我與他已用完早膳。”
這一切還要從昨夜說起,曲雁與齊影住的是一間屋子,自然也是同一張床,除去師母回來那晚,這是兩人第二次同塌而眠。
齊影少眠又覺淺,縱然如今的生活不需提心吊膽,但這個習慣仍舊未被改掉。以往泡過藥浴還能入睡快些,可如今出門在外,身側又躺着曲雁,更久久不能入眠。
夜色靜谧,唯有夜風偶然吹過樹梢,傳來沙沙響聲。藥堂的床鋪不如谷內寬敞舒适,曲雁輕轉過身,攬住男人腰身将他往懷中帶了些。
他閉着眼,躺的極為板正。
“又睡不着?”
齊影耳尖泛起癢意,他微偏過頭,耳尖與曲雁的軟唇輕擦而過。下一瞬便睜開雙眼,目光幹淨透徹,半點睡意也無。
“可惜這裏不能藥浴。”
曲雁語氣無奈,她為此配過許多藥,可效果最好的還是藥浴。
“我無事,不會耽誤明日行程的,若打擾你睡不好,我去別屋也行。”
齊影聲音極輕,其實每次休息時他從不會亂動,根本不會打擾別人休息。曾經在浮屠樓裏,他曾保持過五個時辰一動未動,最後直接暈死過去。
“你睡的同小貓一樣,怎怎會打擾我,只是舟車勞頓,休息不好會極為疲憊,你如今的身子怎麽能與從前比。”
齊影因那‘小貓‘二字有些羞赧,但好在是黑夜,臉紅了也沒人發現,他默然半響,遲疑道:“要不将我掐暈,明早再喚我起來。”
曲雁看向齊影認真神色,她甚至懷疑她一點頭,下一瞬他便會毫不猶豫朝自己睡穴下手。可強制人昏迷只會更為傷身,曲雁好氣又好笑。
她心思一動,“不用,我們做些助眠的事。”
齊影尚不知曉何為助眠的事,直到他發絲被撥開,衣領被松開時,才猛然意識到一件事,差點沒從床上坐起來。
今夜是他最後一次服用十日散與忘塵的解藥,他已不用再受此困擾,也就是說,曲雁随時都可以要他。
齊影呼吸一窒,他顫着指尖正欲解開腰帶時,曲雁将他整個人從床上翻了個面,他茫然一眨眼,這個姿勢他似乎并未見過。
曲雁若是知曉他腦中的胡思亂想,定然會氣笑出聲,下一瞬,女人溫熱的指尖覆上齊影脖頸後側。
“此為安眠穴,失眠或頭痛皆可按壓緩解。”曲雁一邊揉按穴位,一邊想着他方才的緊張神情與動作,眼底有些無奈。
方才的話确有歧義,她對齊影的想法從未變過,若是可以,她現在就想要了他。
可至少不能在今夜,也不能在途中,藥堂環境過于簡略,軟膏之類的也沒在身側,臨時起意只會令他更難受。
曲雁的手法極好,齊影只覺後頸發燙,而後竟昏昏欲睡過去,翌日醒來時天色剛朦胧亮起,他原打算悄悄起床,轉頭便撞進一雙漆黑眼眸。
“睡得如何?”
齊影聲音微啞,茫然點點頭,“極好。”
曲雁一笑,“其實還有一種助眠之法,比揉按穴位更為有效,下次帶你試試如何。”
齊影不疑有他,“好,是何法子?”
于是曲雁笑意更深,眼底神色晦暗,她壓着齊影腰身,在男人不解的目光中,輕輕吐出四個字。
“玄/素之術。”
等齊影反應過來是何意時,臉頰驀然紅透,連忙起身收拾。他自入了藥仙谷,穿的便都是男子衣衫,與從前簡潔的女裝全然不同,有好幾件他都是獨自琢磨許久後才會系的。
如今一緊張,竟連穿衣時都系錯了帶子,他愈解愈緊,還是曲雁過來幫他重新系好的。
她還調笑道:“你這麽緊張,倒像是我要生吞了你。”
齊影先是下意識嗯了聲,反應過來後才驚愕看了曲雁一眼,低聲說了句沒有。
臨州至平江城要經兩城一江,腳程最快也要七八日,兩城的官道倒是好走,但過江需走水路,順風時兩日便到對岸,若是運氣不好趕上壞天氣,那便要折騰三四日。
自從臨州離開以後,曲雁與齊影一路南下,終在第九日的午時來到江邊,日光灑在身上,暖烘烘的叫人睜不開眼。
曲雁将馬兒放開,她則與齊影走至江邊,風從對面吹過,江面泛起粼粼波光,湖面映金,看上去倒有幾分美不勝收。
“要渡江的快點上船喽!今天最後一艘!”
帶着方言的呼聲傳來,老船婦站在岸口,正對二人呼喊着。
曲雁目光從江上收回,與齊影兩人一同上了船,船艙狹窄,正好夠容納兩人,整艘船也不過能容四五十人。
“來過平江城嗎?”
齊影停下手中整理的動作,對曲雁搖搖頭。浮屠樓位于北方,臨州城則在十三城的中央,自那往南一帶,皆不在他接任務的範圍內。
“我也好多年未回來了,都快忘了那長什麽樣。”
齊影系着手中行囊,低聲開口道:“你是平江人。”
“算是吧,我母父是平江人。”曲雁順着窗子往向蔚藍天際,又将目光看向齊影,“其實并非是浮屠樓将地點選在平江,是我想帶你來。”
齊影心中早隐約猜到,但此刻話從曲雁嘴中說出,忽而添上一絲道不清的暧昧,仿佛他們真是一對私奔的眷侶,待看遍這大好河山後,最終定居在某處僻靜的山村。
齊影短促嗯了聲,正趕上船身一颠簸,他不小心将手中行囊碰倒在地,他剛要俯身,可曲雁比他更快一步。她将地上的物件拾起,後知後覺發現手中是齊影的貼身衣物,她連忙疊好又放回去。
男人耳根微微泛紅,好在曲雁放好後便拿起兩個小盒,自若轉走話題,“他給的零嘴不少呀,芝麻丸,還有核桃仁,你怎不吃,可是不喜歡這些味道?”
曲雁手中的東西是在前幾日臨走時,藥堂一個男孩硬塞進齊影懷裏的,多是一些補氣血的零嘴,說路上打發時間吃。齊影當時還有些局促,最後是曲雁替他收下的。
“吃了的,只是吃的不多。”齊影沒有吃零嘴的習慣,這幾日又忙着趕路,嘗過兩次後便被他扔在腦後。
曲雁忽而拎起一個油紙袋,面上表情有些怪異,齊影跟着看向她手中之物。那也是零嘴中的一個,吃起來酸甜中夾着微苦,他未吃出是什麽做的,但卻挺喜歡那個味道。
齊影面上先是不解,随即意識到什麽,在藥仙谷時曲雁便對他忌口極多,于是神色正了幾分,“可是我不能吃的?”
曲雁放下手中袋子,平靜道:“沒什麽,此為男子安胎所食,偶爾當零嘴吃一兩次不礙事。”
齊影動作一頓,他僵着接過曲雁遞來的油紙袋,又燙手一般的将它塞進最裏側,等做完這動作,覺得耳根都微微發燙。
他身子尚是完璧,又何來安胎一說,藥堂那男孩想的未免太長久了。
“走吧,去吹吹江風。”曲雁掃過他局促羞澀的面容,壞心捏了下他耳垂,看着男人連耳尖都紅透的模樣,心間極為滿足。
船板上已有不少人,正逢晚霞落下,偶爾幾只水鳥飛過,十分詩情畫意。兩人自木梯而上,也不往前面湊,只尋了個僻靜的位置靠着,惬意享受涼爽江風。
可惜美景剛欣賞一會兒便被打破,喧嚣自人堆中傳來,還夾雜着小孩的哭鬧聲,齊影眉心微蹙一瞬,身旁的曲雁安靜剝着橘子,下一秒便喂進齊影口中。男人咽下橘瓣,霎時有些羞意。
不多半響,一個年輕女人從人堆急匆匆中鑽出來,她頭發一側如乞丐般雜亂,一側又編着幾個麻花辮,乍然一看如精神錯亂一般。
女人身後還跟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手中拿着把木梳,一邊哭一邊追着她跑。
“小祖宗,你行行好吧,別可着我一人禍害了。”那女人身姿靈活的躲開看戲的船客,直直往曲雁他們的方向而來,在看見齊影那一瞬間,眼睛都泛起亮光,回身對小男孩招招手。
“小祖宗,你別哭了,這有你喜歡的好看哥哥,你去給他梳頭行不行。”
她說罷給男孩指了指,見他當真不再哭的那麽兇後才松了口氣。她本意是讓那小祖宗別哭了,可見小男孩當真舉着木梳跑過去,她咬咬牙,随即走到齊影身前,撥開眼前亂發,故作溫雅行禮。
“這位公子可否幫我一個小忙,舍弟實在太愛給人梳發,尤其愛尋秀美佳人,公子可願意陪舍弟玩一會,當然是有報酬的。”
齊影看向她如被雷轟過一樣的發型,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她是拿人當傻子不成。
梁雯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可是她剛才問了一圈,實在沒人願意陪這小祖宗玩,出錢都沒人願意,這才厚着臉皮走到這對女男身前。
“不行。”
齊影聲音冷淡,拒絕的意思十分明顯。
梁雯面容一僵,眼見小祖宗又要哭,立刻着急道:“公子,您生的如此俊秀,人定然也是菩薩心腸,舍弟年幼,你別看給我梳的亂,他對男子極為溫柔的。”
曲雁慢條斯理的剝着橘子,在聽見那句‘生的如此俊秀’時,指尖一用力,一瓣多汁的橘肉便被她按破。
見男子身旁的女人擡眸,梁雯以為還有轉機,唇角的笑又揚起幾分。
“這位小姐……”
“我夫郎身子有孕,需得靜養。”
曲雁神情平靜,仿佛是真的一般,她又喂給齊影一瓣橘肉,含笑悠悠道:“這不,我都得哄着才行,怎舍得他被人捉弄。”
齊影身子僵硬,酸甜的橘肉嚼在嘴中,卻嘗不出任何味道,拒絕的理由那般多,曲雁為何非要說他有孕。
齊影不知曉,這是曲雁身為女人的占有欲作祟,她恨不能給他打上标記,時刻宣告齊影是她的人。
眼見沒了希望,梁雯嘆了口氣,還算有禮貌的對二人行禮告退,轉身抱起那哭鬧的男孩,認命朝木梯下走去,男孩手中拽着她發絲玩的不亦樂乎。
“小祖宗別薅了!再薅真禿了,等到了平江你快去尋你爹吧,可別折磨我了。”
那女人語氣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曲雁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把最後一瓣果肉喂給齊影,并未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齊影怎麽可能會幫人帶孩子,就算要帶,那也只可能是他與自己生的孩子,思至此,曲雁笑了笑。
自那對姐弟走遠後,甲板上也清淨不少,有幾人的目光掃過兩人,而後私語幾句。方才那孩子着實能鬧,剛有個好心的夫郎陪他玩了會,那孩子竟給人家夫郎拽哭了。
一個鬓角斑白的老婦朝二人走來,顫顫巍巍解開腰間布袋,從裏面掏出兩個未成熟的青果遞給齊影,看着便酸澀異常。
“姑娘啊,你家夫郎有身孕,你怎還帶他坐船,若是趕上颠簸可要要遭罪的。老婦這有酸果子,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兩個,反胃時可以壓壓。”
這老婦愈是好心,齊影便愈為僵硬,他求救般的眼神落在曲雁身上,女人偏生還樂呵呵道:“大娘也是一片好心,你拿着吧。”
齊影只好道謝,就在他擡手接過果實時,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自木梯上來,她懷中抱着個布袋,走路也不看人,險些将老婦撞到。好在齊影眼疾手快扶住老婦人,他看向那道歉後便匆匆離開的女人,神色有些冷意。
在老婦人離開後,齊影捏着果子輕聲道:“她懷中藏有刀。”
曲雁看向江面,神色安逸自若,“她還未傷人,你現在上去戳穿她,旁人也只會怪你小題大做。”
齊影眸子一眨,覺得有道理後便不再開口,他亦沒有多管閑事的習慣。但看着手中的酸果子,還是選擇将它藏起來。
風平浪靜的日子過了兩日,在船舶即将靠岸的那夜,船艙內終于起了騷動。
曲雁與齊影出去時,那呼救聲更明顯起來,船艙上已站了不少人在圍觀,那船婦與另一個女人站在最前側,試圖和綁匪商量着來。在看清被挾持的人是誰後,兩人默契對視一眼。
那對倒黴蛋不就是那日的姐弟,被挾持之人是那小男孩,而那女人正慌張的把包袱打開,又從身上卸下錢袋。
“我身上就有這麽多銀兩,別的實在沒有了,你先把我弟弟放下,剩下的等船靠岸我就給你送過來。”
“我不管!你先把錢給我,要是你說話不算數可怎麽辦。”那女人顯然也是第一次打劫,她刀背緊貼着男孩喉間,自己緊張的連臺詞都說不明白。
梁雯看着說不通的女人,心間火急火燎,若非她想去洗個頭,也不會把孩子扔給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
“給你!我這些都給你!你把他放下來呀!”
眼見那男孩的臉越來越紅,吓得連哭都無聲,齊影從懷中掏出匕首。曲雁看了他一眼,手中指尖一挽,在無人發覺的情況下,一枚細長銀針破風穿過人群。
齊影持匕首的動作一頓,他看着那原本還兇狠的女人瞳孔放大,步伐恍惚幾步,便轟然摔倒在地。
梁雯先驚後喜,連忙跑過去把男孩抱起來,見他沒事後才放下心,船婦連忙招呼同伴,用麻繩把持刀女人五花大綁起來。雖不知是哪位俠士出手,但當務之急還是先控制住這女人,下船後便扭送官府。
梁雯抱着幼弟,看向人群中反方向離去的二人,又看向懷裏瑟瑟發抖的弟弟,還是先抱着孩子回了房間。
“下次再遇危險,你的第一反應可以是喚我,我不比匕首有用。”曲雁看着齊影袖中匕首,一想到方才他欲出手的舉動,神情有些無奈。
齊影不知她為何要同匕首比,但他如今身無武功,往後貿然出手怕是不妥,便認真點點頭,應了好。
翌日清晨,在船舶到岸之際,船婦幾人壓着行兇之人送去了官府,梁雯硬拖到最後下船,在看見那熟悉的人影時連忙擠過去,打算當面道謝。
“昨夜多謝二位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盡,不知二位要往哪去,可否讓在下送一程。若能賞臉去寒舍坐坐更好,舍弟母父必定親自答謝。”
“随手之勞,不必客氣。”
曲雁指尖抵在唇邊,口哨響起後半響,便有一匹通體漆黑的馬兒朝她跑來,溫順立于曲雁身側,看起來頗通人性。
梁雯看了看馬兒,又看了看齊影,遲疑道:“令、令夫郎不是懷了身孕嗎,他還能騎馬?”
見身前兩人不語,梁雯開口提議道:“前面就是我的馬車,令夫郎的身子為重,二位就不必同我推脫了,我送你們一程吧。”
曲雁想了想,“也好。”
馬車行駛進城的官道上,曲雁與齊影坐在一側,而對側的梁雯看向緊貼着自己的幼弟,眉目掩不住擔憂,昨夜真是把孩子吓壞了,他一夜都未睡踏實。
曲雁目光掃過男孩面色,啓唇安慰道:“驚吓過度而已,不用擔心,你若不介意的話我給你寫副方子,回去喝上三日便好。”
梁雯聞言擡頭,目光有些驚異,“自然不介意,恩人還是大夫?”
得到回應後,梁雯連忙拿出紙張,看着曲雁提筆熟稔寫着藥方,神色多了幾分驚喜,本以為這兩人只是江湖俠客,想不到還是位大夫。
等曲雁寫完,她小心翼翼的收起後才道:“在下平江梁氏梁雯,這位是我表弟,我還不知曉兩位恩人名諱,不知可方便告知。”
“曲影,齊雁。”
梁雯點點頭,将這倆名字記在心間。
在馬車行到一半時,她看向自上馬車後便沉默不語的男人,神色有些擔憂,“令夫郎身子可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停車休息一會?”
“無妨,他只是怕生,不愛同外人說話。”
梁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未看見曲雁眸中劃過的笑意,和齊影無措的神色。
他當然并非怕生,而是方才梁雯禮貌寒暄時,問他腹中孩子幾個月了,他着實不知該如何回答,索性便閉嘴不語。
馬車幽幽駛入城內,在得知二人要去的地方後,梁雯顯然有些驚詫,随後忽而想起曲雁的名諱,神色微變。
“恩人可是曲府遠親?”
曲雁知曉她為何這麽說,只點點頭,“算是。”
梁雯恍然大悟,“怪不得,是我失敬。我雖不久在平江,但年幼時也常常聽人提起曲府當年對平江百姓的恩情,着實令人敬佩。”
梁雯是個話匣子,說開便合不上嘴,曲府往事這說來也是唏噓。平江城不算富饒之地,百姓常年靠農耕自給自足,直到二十多年前,一戶姓曲的人家遷來平江定居。
那是一對非常善心的妻夫,她們不像尋常豪紳一般看不起百姓,反而樂善好施,對誰都是熱心腸。若是誰家實在困難,只需去曲府讨一份勞工,賬房可提前撥一月月銀,當做救命。曲家妻夫信佛,她們還捐香火錢将那些破敗的廟宇重鑄金身。
平江大旱那年,曲府施粥三月,受濟百姓排了滿長街,那年往後,曲府善名徹底傳開。曲家妻夫每逢初一十五總愛去廟內祈求,百姓亦跟着學起,當年的平江寺廟香火盛行,許多人皆信起神佛,一直延續到今日。
更有傳聞,說那妻夫二人是神佛轉世,來渡平江百姓。
盛名之下,注定得罪許多人。
曲家小姐七歲生辰宴時,平江官府之人闖入曲府,搜出大量私鹽,聲昭曲府的銀兩皆是倒賣私鹽的不義之財,朝廷對私鹽販子向來痛恨。正為女兒祈福的妻夫二人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下一瞬便慘死佛前,鮮血濺了佛像一身。
待梁雯唏噓說罷,本低頭的齊影擡起眸子,定定看向曲雁,眸中萬般複雜情緒。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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