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直到腳步踏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艾萌萌才真正的不知所雲。

玄關處,何歡晨背靠在白色浮雕烤漆門上,迷醉的雙眸亮的如暗夜裏的星辰,手指裏把弄着一串鑰匙嘩嘩的響,像是在得意的昭示着什麽。

艾萌萌剛想開口說什麽,他高大的身影欺近,她眼前驀地覆上他溫暖的手掌,一片黑漆,他半個身子沉重的壓在她肩膀上,帶着蠱惑意味的嗓音低低的鼓蕩開來。

“萌萌……跟我走……”

她跟着他虛浮的步子走,步止,一聲輕微的啪的響聲後,大手抽去,她眼前燈光铮亮。

艾萌萌微微一怔,靜靜看看空蕩蕩的四周,視線再次落在卧房孤零零的大床上。

驚喜難道不是她睜開眼的那刻,被他擁在露臺望星辰吹涼風,吐真言麽?——那樣的想法還可恥的存留在她的期待裏;明明是她先說結束,還可恥以他醉酒的名義,自欺欺人的想再在他身邊呆那麽一時一刻。

何歡晨的俊臉突然在她眼前放大,他眨眨眼,很單蠢的問:“萌萌,喜歡嗎?”

喜歡什麽?200×180mi的法式豪華雙人加大床?席夢思床墊?

艾萌萌仔細瞧瞧床頭繁複精致的雕花和描銀,輕點頭。

何歡晨哈哈笑了兩聲,大手重重的捏起她手,有些鄭重的把鑰匙交給她。

“這是——我們的家——你——是女主人!”

艾萌萌呆呆的站着,突然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嘴巴張張。

“……這是你的房子?”

他大力的點頭,額頭又頂了過來,“我們的——婚房——在畢業那年就——準備好了的……”

“你……父親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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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我——自己——買的!”

她不可思議,“……檢察官的工資不會很高吧……你,你接受過賄賂?”

“自己——每月要上交給——父親——一筆錢——”

他歪頭數着手指頭,嘴裏嘟嘟囔囔似乎在算數目,聽她那麽說,撲哧一笑,溫熱的鼻息夾雜着煙酒味噴灑而來,又猛地盯着她,醉迷的雙眸傾瀉出點點哀傷,一字一頓道:“我——只接受過一次——賄賂。”

“一次!”

好像怕她不信,他再次肯定的說着,手指輕刮了她鼻尖,“只接受過——你的——身體——屬于萌萌的——橘香……”

她微怔,他突然将腦袋哄在她胸口,氣息不穩的亂嗅着。

“歡晨,你……就算醉酒了,也不能不自重……”

她慌亂扳起他腦袋,一手擋在胸口。

何歡晨迷醉的看着她,稍頓,輕笑一聲,指尖指向自己。

——“我……自重?”

——“不自重的——是你——初吻——是你趁我不備——奪走的!”

——“初……第一次——還是你!”

——“你——太可惡——可惡!”

他粗嘎嘎的含糊嚷着,後退之間,身子一個踉跄,仰面躺上了床,胡亂的甩掉鞋子,翻身後,勻稱的呼吸響起。

艾萌萌松了口氣,關掉大燈,緩緩坐在他身邊。

借着月光她看清他輪廓分明的臉頰,他睫毛微翹,打下一片淺淡陰影,唇角一抹淺笑,分外滿足。

她指尖探上去,又深恐驚醒他一般的一觸即離。

半晌後,室內月光悄移,流光細碎,她手指才覆上他眉宇,一寸寸的摩挲,不由自主的在他額頭上點了個吻。

歡晨,時間能踏碎青春,月光能改變容顏,他年的我們,在今日,能跨越中間四年的空白,再度牽手嗎?

誰能小觑時間的作用?它改變萬物,磨損容顏,甚至将人心變質。

二十八歲的年齡,還能像當初一樣,大言不慚的說什麽天長地久,海枯石爛?還會相信時間能夠考驗愛情的長久性與持久性?

抑或,這麽些年忘不掉,只因,我們都愛上的是當初青春裏的那份純真和璀璨。

晨曦點點傾瀉在室內,何歡晨眼皮微動,驀地睜開了眼。

宿酒還留在體內,他扶着混沌的額頭,急沖沖的往卧房外沖,在看清料理臺上伫立的背影時,驀地止步。

“萌萌……”

他歡喜更驚喜。

艾萌萌回頭,又飛快的轉過去,手裏鼓搗着什麽,待他走近,她推推手裏的熱牛奶和餐盤。

“早餐……”

他或許是驚喜沖昏了頭,半晌沒動。

她讪讪的笑,“我是不是很偉大,以德報怨。”

何歡晨驀地想起那個雨夜,臉色僵硬下來,猛地握了她手腕,嘴巴糯動半天,吐出三個字。

“對不起……”

“對不起……”

艾萌萌舒了一口氣,後背倚靠在料理臺上,無奈的目光落在半空裏,嘴裏喃喃撚着那三個字。

她的神情和她為人一般,任何事都去帶點閑散帶點莫可奈何的接受,可只要話出口,便再無回轉餘地。

何歡晨的漆眸漸漸暗淡下去,眸底滲透點點焦躁,握着她手腕的手漸漸緊緊。

艾萌萌突然皺眉,瞄了一眼手腕,何歡晨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般的緩緩松開了手。

“歡晨,是不是說聲‘對不起’,就可以改變什麽?”

何歡晨張張嘴巴,心沉海底。

“我沒走,是想跟你談談。”

她說,分外認真,又分外冷淡。

“歡晨,看你腳下。”

她再次開口,似笑非笑。

他低頭,身前是被晨曦打下的一片暗影。

“太陽東升西落,影子一直伴随我們,它,是不是和我們最親密?可在黑暗裏,連它都會消失……”

她擡頭,“人永遠都是獨立的個體,對不對?”

何歡晨冷笑,“我明白你什麽意思,你想說沒有什麽可以天長地久,沒有什麽可以永垂不朽!更沒有什麽是放不開的!你是不是如今還很得意,當年我被你迷得七葷八素,對你言聽計從?所以現在要懲罰我,懲罰我當年毫無風度的和你争辯不休?你……厭煩了那樣的我……”

他氣急,又狠狠的壓制着胸口的不平,不甘,憤怒。

而晨曦永遠是那麽美妙,靜靜流瀉在兩人之間,他的那道影子随着光影流動,緩緩打在她身上,像極了……他擁抱她。

人人都說畢業季,分手季。那一年,學生時代的戀人不知有多少,因為未知的将來而分手。

何歡晨不以為然,他性子天生固執,既然愛了,好也罷不好也罷,他都認了,且自得其樂。

就算她因為母親長病,要回本地任教,他也是支持的,再怎麽說,生養之恩為大。

就算他要去外地讀研,他們之間要有短暫的分別,可兩人依然閑庭漫步、小打小鬧般的渡過大學時代最後的光陰。

只是在他說出要和她先訂婚的建議時,她固執的反對了——毫無道理的反對。

他不解,迷茫,又有些惶急;他不過要求他們先訂婚,往後等他畢業,結婚水到渠成,難道有錯?

第一次,他們開始了争吵,緊接着就是無休無止的争吵。

——“懦弱的人,心虛的人,對将來有所擔憂的人,才會以訂婚的名義,給未知的愛情一個保證,可是,那個保證,你确定它不是桎楛?用它來顯示你多麽的忠誠,我——不需要!”

女人的反擊總是那麽是是而非,在他眼裏,更是或多或少的不可理喻;最後兩人承諾彼此靜一靜,再談訂婚的話題。

而之後,事情并不是他所預料的方向發展……

“那麽,究竟是什麽原因……非要分手?”

他終于問出,男性的尊嚴迫使他不想掀出過往,卻在此刻,面對她的冷淡,一切的理智灰飛湮滅。

“不要提起這個話題好嗎?不管是什麽原因,都改變不了我們的現在。此刻,我要談的,不是和你糾結往事……”

艾萌萌眉間微不可見的皺了皺,背在身後,捏着料理臺臺角的手指緊緊。

“因為他?你們争吵了?他也是你某段戀愛裏,可笑的過去式男主角?”

他手指強硬的摸上她唇角,打斷她的話。

“什麽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也不想和你争辯這些,何歡晨,你說這些話,毫無意義的……”

“昨晚的那個他!見我之前的那個他!”

他固執的咬着那個話題,不肯退讓半分。

她莫可奈何,“是蘇笑晏,幺妹的哥哥。”

“僅此而已?”

“呵,你是怎麽猜想我會有‘可笑的過去式男主角’?那些,從來不是我們之間存在的問題。”

那麽,是他猜錯了,心裏又隐隐的泛起一絲欣喜的火苗,“我們……”

“我們結束了!早結束了,這就是我想要說的。”

她飛快的摧滅他心底那苗欣喜,“何歡晨,你一直忘不掉的,是當初那個欺負過你戲弄過你的艾萌萌,如今時光茬苒,我們身邊走過多少人,又經歷了多少事,我不在是原來的我,你也不再是曾經的你;我們都在現在時,要‘活在當下’,身邊會有好的選擇,即使沒有,将來也有;有必要,把往後的幸福交給一個曾經傷害到自己的人,将來亦有可能傷害自己的人嗎?那不是好的選擇,永遠不是。”

“你承認,當初是你傷害到我?”

他笑,“我心裏早原諒了你,我不怕,所以,你所謂的問題,在我這裏,不是問題。”

她結舌,稍頓輕輕喟嘆,“難道……你沒有傷害我麽……因為對過去耿耿于懷,所以見到我的那刻,就想着,怎麽更深的傷害我,叫我難受了吧……”

“你可以全部還回來,不管身體的,還是心裏的。”

他氣結,又痛心,“前提是,你要和我在一起!”

“To this end!”

她突然轉身,緊抿着唇向門口走去,她應該提前就明白,不能指望能心平氣和的和他對話下去。

“A fool!”

他咒罵,她轉身,同樣回罵,“Dude!”

“女人是最麻煩的生物!”

他一把拽住她胳膊,壓向牆角,問道:“相愛的人,為什麽要用彼此傷害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你又要暴力了嗎?又要強制了嗎?”

她剪水瞳泛起一片水霧,固執的拿手擋在胸前,阻隔了他的進犯。

他緩緩放開她,好笑的看着她,“你那些是是而非的道理,在我這裏不管用。艾萌萌,你下次,最好想一個好的理由,來和我‘To this end’!否則,我會煩不勝煩的‘騷擾’你,直到你心甘情願,和我在一起!”

“我不愛你了。”

她突然說,飛快的吐出輕袅袅的幾個字。

“哈——”

他像是聽到笑話,又是諷刺,又是嗤笑。

“艾萌萌,敢再說一次嗎?”

“……重量級別的話,從來只需說一次就夠。”

她想要掩飾什麽,眼神閃爍,嘴下卻從來不留情。

“你不愛我了?那麽我問你,你那天晚上,深夜,突然出現在杜家宅子外,是為什麽?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散步’?你當時的表情,我最清楚……因為……我也做過那麽瘋狂的蠢事——發狂的思念一個人,迫切的想要見到一個人。”

他稍頓,看她撇過了頭,臉色雖不大變,睫毛卻在亂顫,因為他篤定的結論。

——“你不愛我了?卻在我醉酒的時候,整整了陪了一夜?那張大床上,我身側,有塊地方是濕潤的,你不能惡毒的辯駁說,那是一個醉酒男人在夢裏遺精了吧?那是你哭過!為什麽要哭?我就在你身邊,只要你伸手,我會一直陪着你。”

——“你不愛我了?完全可以在昨夜離開,完全不需要再明确的告訴我,你所謂的‘To this end’的理由,完全可以無視我的自我折磨,你留下,是在無聲的告訴我,你還是留戀我,還是在……愛着我……”

——“就算是死刑判,也有上訴的機會;那麽,可不可以,認真聽聽我的想法,再确定要不要給我們一次機會?”

——“你認為我們之間存在了四年的空白,所以,将曾經斷掉的感情再銜接起來很難,很不現實?那我告訴你,當年接到你的分手電話,我就趕去A市,在你家巷子外,看見你和蘇笑晏擁抱在一起。我是震怒了,是不可思議了,心裏滿滿的都是怨恨,怨恨你水性楊花了,怨恨你背叛了我們的感情……

所以我退縮了,懦弱了,再也不敢從你嘴裏去求證什麽。四年裏我讀研,工作,有快樂也有煩惱,和以往的生活沒什麽區別,只是身邊缺少了你的身影,心底就在煎熬,有時候會想,煎熬到什麽時候才是終止,是去找個女人平淡的去戀愛,還是去結婚,那麽現實又真實的問題,在我這裏,行不通!

心髒這裏有塊地方是空的,拿什麽都塞不滿,用什麽都補不齊!我時時在想,若是當年自己強硬點,不管你出于什麽樣的原因,我都把你困在身邊,是不是就會好過點,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悔恨——當年沒有那麽幹!所以,再次遇見你,我就那麽幹了,即使你不在是當年的你,我也不在是當年的我,可如今你就在這裏,我,我只想要眼前的你。”

她淚珠點點墜下,鼻翼不可抑止的抽動,在他手指撫上的那刻,突然沖出了門口。

門外雜亂的腳步聲漸遠,他緩緩收回手掌,雙目微嗑,彼時的空氣裏,陷入一片沉寂,而窗外,陽光正濃。

手機鈴聲響起,他接起,“喂,唐檢。”

“歡晨,那件販毒案,還需要你帶人去雲南取證。”

手機裏傳來唐檢察長的聲音,何歡晨應道:“好,我馬上出發。”

他很快穿戴好衣物,攜帶了文件資料等,下樓,開車,思忖片刻,打通秦任電話詢問幾句後,車子在去往飛機場的交通路口掉頭。

“歡迎光臨——”

咖啡店在這個時間段客人不多,吧臺上悄聲交談的幾位姑娘見有人進來,忙挂上笑容,說道。

“蘇幺妹是在這裏工作嗎?”

何歡晨問。

“呃……你是?”

“她校友,找她有點事情。”

“她在倉庫裏吧,我幫你去叫她。”

那姑娘拐過吧臺,向衛生間一側的小道裏走去,何歡晨随後跟着,随口解釋自己有些急切的行為,“我還有急事,就問她幾句話就走。”

“……好的。”

那姑娘在倉庫門口喚了幾句,在聽見蘇幺妹的聲音後離開。

何歡晨踏門而入,微錯愕。

倉庫微暗的光線裏,蘇幺妹背倚在牆角,嘴巴裏叼着煙頭,一明一滅。

“你抽煙?”

他問。

“嗯。”

她側頭,見是他,擡步走近,嘴巴裏叼着的煙頭轉在了手指間,微挑眉,“怎麽,有事?”

“畢業那年,艾萌萌因為什麽要和我分手?”

他盯着她,平靜的面孔下,是急切的求知欲。

“戚!”

幺妹好笑的拍他肩膀,“你喝酒了?我是蘇幺妹,不是萌萌。”

“我問的就是你。”

他固執的站在門口,态度強硬。

“喂喂喂——求人的方式不對哦~”

“……想要什麽獎勵,我都願意來交換。”

兩人之間靜默片刻,蘇幺妹吸了最後一口煙,随手把煙頭彈飛。

“小心着火,在倉庫裏。”

何歡晨靜靜的過去踩滅煙頭。

“呵,你還是沒變,做什麽事情都有條不絮的,萌萌能跟你在一起,真好。”

幺妹由衷的說。

“告訴我原因,我們會在一起。”

“她……自己不肯說?”

“嗯。”

“那年……”

她緩緩回憶道。

“那年……”

她不斷重複道。

他光火起來,跺腳,“幺妹你正經點!”

“噗——”

她笑意盈盈,又莫可奈何的嘆氣,“何歡晨,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我只能告訴你,那年她是遇見很大的事情,很傷心的事情,以至于,很消沉了一段時間,看待很多事情都變得消極起來,連帶對愛情的觀點。那時候她和分手,我也好奇過,她的回答是‘人間百态,世事無常,何況愛情?煙花綻開的那刻最美,最璀璨,所以,校園愛情若是在現實裏摧殘成情深緣淺,還不如就此戛然而止,停留在最灼華的那刻,永不凋謝就會永不腐朽’。”

他心口倏地一痛,她緣何會有那樣的想法——他從來不知道、不理解的想法。

“是不是很消極?那就是她當時的心态狀況。”

幺妹拍拍手,聳聳肩膀,“好了,我只能言盡于此,至于那個原因,你自己發掘吧。有句話說的好,‘答案是自己找到的,才最深刻’。我不會把你的那點樂趣剝奪了。”

他點頭,擡手看表,最早的航班在一個小時後。

“咦,這只手表我看着好眼熟?”

幺妹探過頭來,一貫的嬉皮笑臉的模樣。

何歡晨抿起微笑,指腹劃過手表玻璃屏。

“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怎麽,不請我喝杯咖啡嗎?”

“去趟雲南,公幹,等我回來請你。”

他微笑,面孔在回頭間,飲下稀疏的光影,“卡布起諾。”

他竟然還記得當年女友的女友的口味,“哈,你果然是情長的人。”

她意有所指。

一周後,艾萌萌突然接到蘇幺妹的電話。

她彼時還在辦公室裏聽幾位已婚老師講着那些家長裏短,聽完電話,身子像是失去了力氣般滑坐在椅子上,手裏的手機砰的墜落于地。

“艾老師,你怎麽了?”

“是不是生病了?快扶起她去醫療室看看。”

艾萌萌耳邊嗡嗡作響,直到額頭上覆上一片溫熱,嘴巴上抵着什麽冰涼的東西,她才醒悟過來,猛地站起身子往外跑。

身前一衆人被她毫無預兆的行為撞的人仰馬翻,水杯四濺。

“艾老師你——”

艾萌萌猛地又沖回來,一把拽起自己小包,把手機等物品一股腦的扔進去,轉身随手抓了別人的肩膀,“我——請假。”

她聲音帶着顫音,話語就像是梗在喉間一般,異常艱難的說出那三個字,再次奔出辦公室。

雲南,雲南,腦子裏只有這麽兩個字。

這樣的執念牽引着她打了出租車,向機場馳去,期間幺妹再次打過電話,她含糊的點頭,含糊的應着,好像什麽都聽明白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聽明白。

到了機場的時候,身子猛地被人拉住,她回頭,傻傻的看着突然出現的蘇幺妹。

“我,陪你去!”

她說。

“不用的……”

艾萌萌搖頭,剪水瞳裏一片水霧,眉間帶着一股混亂的情緒,兀自向前走去。

幺妹無奈搖頭,跟在她身後随行。

在售票廳,工作人員要身份證,艾萌萌随手掏出卡片遞過去。

“這是銀行卡。”

對方退回來。

她再次去掏,幺妹一把拽過她包,替她取出來,連帶把自己的身份證件遞過去,“雲南昭通,兩張。”

随後兩人進入候機大廳換登機牌,安檢,候機。

“萌萌,他不會有事的。”

幺妹拉住她雙手,安慰道。

艾萌萌捂了自己眼睛,悶悶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要看見他就好……”

三個半小時的飛程恍似過了千年,抵達昭通的那刻,艾萌萌腿軟了一下,幺妹立馬扶了她,“萌萌,別慌,他今天應該取證結束了,那麽我們猜想一下,他應該會去本地的檢察院道別什麽的,我們現在就去那裏。”

到達檢察院附近的時候,蘇幺妹直覺怪怪的,可又說不上哪裏怪。

艾萌萌猛地停下腳步,撲向一片坍塌建築裏,“歡晨——”

“萌萌,別,別難過。”

蘇幺妹趕緊去拉她,被她甩脫。

片刻後附近的男女聚集越來越多,人們紛紛指指點點,蘇幺妹拉不住艾萌萌,只好問旁人,“喂,昭通不是地震了嗎……怎麽連救援的人都沒有?”

“姑娘,地震的是彜良那邊,市區裏沒事。”

蘇幺妹艱難的指指那堆坍塌建築,艱難的問,“那……那個不是地震的産物麽……”

“那是拆遷建築。”

回答的人扶着額頭道。

“那,那,那,那不是檢察院的建築嗎?”

“姑娘……你看右邊,那才是檢察院。”

蘇幺妹緩緩轉過身子,亮閃閃的燙金大字差點晃瞎她的眼——為什麽她先前沒看到捏???

艾萌萌在沙堆裏哽咽着,雙手不斷的刨來刨去,希望從那裏面刨出個何歡晨來,她壓根沒心思注意周遭情形,不時還回頭大吼幾句,“快來挖啊……嗚嗚……你們為什麽不挖……”

衆人不全是看笑話的,只是見這兩人是外地人,又以為是這建築之前的苦主,所以沒敢上前勸阻什麽。

蘇幺妹這下出大糗了,捂着臉不知該進該退。

她知道何歡晨去雲南,所以在聽見雲南某地發生地震的時候,立馬撥通了艾萌萌的電話告知,還仗義的從秦任那裏得知何歡晨出差的具體城市。

“萌萌。”

人群中突然閃出一個人,先是遲疑的靠近,爾後飛快跨上沙堆,攬起艾萌萌。

“歡……晨……”

艾萌萌遲疑的摸上他臉。

“你——你怎麽在這裏?”

何歡晨失笑,瞧她狼狽的模樣,又是心痛,又是疑惑。

“我……”

艾萌萌結舌,倏地看向蘇幺妹。

“不,我,我……”

蘇幺妹退後兩步,哭笑不得,“事情不是預謀,是我缺心眼了……”

她飛快的對何歡晨大喊,“喂,都怪你,她以為你趕上地震了,肝腸寸斷的從A市飛來這裏,一路上魂都快丢了!”

“傻子。”

他緊緊攬住她,幾近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腦袋伏在她耳側,低低的說:“我可不可以認定,這是你在意我,愛我的表現?”

“喂喂——都散了吧。”

蘇幺妹在一邊驅逐着哄笑的衆人,她自己一臉羞愧,可看見那兩位如膠如漆的擁抱,只能喟嘆,何歡晨因糗得逞了。

“萌萌,你真傻。”

駕駛位上的何歡晨不由打趣身邊人。

三人昨天下午就回到了A市,何歡晨先前送蘇幺妹回店裏,現在要送艾萌萌回學校。

兜兜轉轉,演了一場啼笑皆非的鬧劇,的确傻,艾萌萌垂頭,更多的是被撞破心事般的羞惱,“是傻,停車。”

“這裏不是學校門口。”

他黑眸蕩開笑意,挑釁的看她。

她別扭的側過頭去。

“萌萌,你的那句‘活在當下’,我深有感悟。”

他輕輕喟嘆。

“說說。”

“我愛你,你愛我,這就是當下,所以,我們要在一起。”

他說,不像無賴的語氣,反倒是特別的認真。

她側頭看他,他英挺的側臉輪廓上泛着點點餘輝的金光,連帶着黑眸裏恍似滲透點點堅定,手指猛地被他捏住,聽他說:“萌萌,我們拉着彼此的手,能感受到彼此真實的溫度,這……難道不比守着一段永遠無法追溯的回憶幸福嗎?我願意屈從于真實的溫暖,你呢?”

中後視鏡裏,他對上她的目光。

“不要再逃避。”

他捏緊她手指。

艾萌萌半晌一言不發,連手指都是僵硬在他手裏,毫無反應。

車子停在學校門口,他再次捏捏她手指,俊秀的面孔染了一層隐藏的焦躁,又自制的狠按下一股沖動,靜靜的等着她的回應,或是淩遲……

艾萌萌抽回手指,靜靜下車,随着她一系列的動作,何歡晨黑眸一寸寸冷卻,黯淡。

“喂——”

她突然喚他,何歡晨一愣,神色複雜的看向她。

她抿抿唇,貌似無狀的問,“你喜歡的居家風格……沒變吧?”

安靜的人體寫生課上,年輕的女學生們不時悄悄瞥一眼紅色帷帳前靜坐的老師,抿笑不語,男同學們只神色抽搐,無奈嘆息。

A大油畫系,有位年輕女老師,她有雙煙霧迷蒙的雙眼,長的更是溫婉可人。

很多男同學把她标榜為心目中的女神。

女神今日一反常态,窩在座椅裏對着T臺上紅色背景布前的男模一瞬不瞬的發呆,雙眼迷離,分外多情。

男模渾身赤裸,只白色的專業T字褲在古銅色的肌膚下分外顯眼,此時在美女瘆人的眼神下,雙頰泛起可疑的紅色,擱在臀部的手不安的蹭蹭白色內褲。

“咳咳……”

蔣露露微微低咳,走至老師身前低低的喚,“老師,幫我看下畫吧。”

老師被扯回思緒,很爽快的起身,“好。”

男模很明顯的松了口氣。

“嗯……底圖處理得不錯。”

女老師看着油畫布,一手探向蔣露露手中的筆。

蔣露露眼睜睜的看着老師握了沾染濃重紅色顏料的筆頭,張張嘴,所有的話都噎在喉間,而老師俨然不自知,筆端指向畫面某處。

“這裏有待考證,把比例調整一下。”

“咳咳……是……”

蔣露露捂着臉瞄瞄男模下半身,點頭。

一節詭異的課程終于結束,不待學生們想要提醒什麽,年輕的老師抱起石膏像,飄乎乎的趕往下一個課堂。

在素描教室,女老師放穩石膏像就開始講課。

突然同學們全都大笑起來,女老師走到女石膏像前,看着女石膏像高高立起的胸上,印着一個鮮豔的紅手印。

“……”

女老師詫異的定神在自己粘滿顏料的手上,施施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膏藥來,貼上去,用手按了按,确定已經貼好了,才語重心長地說:“繼續上課!”

此後,A大有傳聞,艾老師……戀愛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有基友告訴我說,男女主角的交往有些突兀,所以今天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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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