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回程
飛機滑翔降落天津濱海機場,我才恍惚發覺旅途結束,又回到了高樓林立的鋼鐵森林。
我看了一眼身側的寧泓,他眉梢挂着倦怠,眼眸半斂不知道在想什麽。
“走吧,下飛機。”我說。
“等會兒。”寧泓說,“人走完了再下,我不想跟他們擠。”
行吧,我靠在座位上看乘客陸續離開,像條洄游的魚,身在淺灘懷念大海。
手機響起,是鄒海陽,我摁開電話:“喂,海陽。”
“哥,你暑假回家嗎?”鄒海陽問。
“不回。”我說,“你在家嗎?”
“嗯,回來半個月了。”鄒海陽說,“我去天津找你吧。”
“……你打什麽主意?”我謹慎地問。
鄒海陽笑起來:“哥,你怎麽防我跟防賊似的。”
我仔細想想,鄒海陽是我親弟弟,雖然非常不靠譜以及欠揍,但兄弟之間多來往沒什麽壞處,我說:“随便你。”
“那我訂票了。”鄒海陽說,“哥你一定要來車站接我啊。”
“……好。”我說,“車票信息發我。”
“嗯。”鄒海陽說,“天津見。”
我挂斷電話,寧泓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被他看得難受:“怎麽?”
“誰啊?”寧泓問。
“我弟。”我說,“過兩天來天津。”
“哦,小你九歲的那個小混蛋。”寧泓對上號,“他來住哪?”
“住我那。”我說。
寧泓皺眉:“你那個一室一廳的鴿子籠?他睡沙發還是你睡沙發?”
“……”被他說得我臉上挂不住,我站起身拿起行李箱朝登機口走去,“都睡床。”
“別吧,多擠啊。”寧泓跟在我身後,嘴上不住地念叨,“反正你看你弟也不順眼,幹脆這樣,我住你那,你弟住我那。”
我拖着箱子跨上廊橋:“我那房子離你機場太遠,你上班不方便。”
“我開車。”寧泓說。
“堵車。”我說。
“我又不上九下六,可以避開高峰期。”寧泓說。
“……”我回頭看他,“你這麽介意鄒海陽?”
寧泓扭扭捏捏地說:“我怕他把你帶壞了。”
“怎麽帶壞我?”我好奇地問,我比鄒海陽大九歲,怎麽看都是我帶他往正道上走而不是他帶壞我。
“帶你去酒吧之類的。”寧泓說,他表情緊張,“gay吧裏你這種類型的最受歡迎了。”
“……鄒海陽不知道我的情況。”我說。
我是gay的事情,除了寧泓沒有人知道。
眼見着快到地鐵口,寧泓說:“我幫你把伊萬接回來。”
“我自己去接,你回去歇着吧。”我說,“你明天還要上班。”
我以為我還要勸幾句,沒想到寧泓輕巧地答應:“那好吧。”
這惹得我多看了他好幾眼。
寧泓在河東下了地鐵,我一直坐到津門大學站,去蔡醫生那接回大白貓,貓咪趴在籠子裏喵嗚喵嗚幽怨地叫個沒完。我用鑰匙打開房門,放下籠子,環顧七天未見的家,一切如故,什麽都沒變。
我彎腰打開籠子,白貓小心翼翼的探頭,嗅嗅我的手指,伸出一只爪子踩在地板上,聞到熟悉的氣息,它蹿出來繞着我蹭了一圈,跳上沙發扶手趴下。
寧泓的提議我壓根沒有考慮,鄒海陽雖然是個小混蛋,怎麽說都比寧泓省心,起碼不會出現一不小心睡了對方的情況。這一趟旅行,我對自己的自制力有了新的認知,我真的是個毫無自制力的人。
煮了一鍋泡面,我端着碗打開電視,貓咪枕在我腿上打呼嚕,我慢悠悠地挑起一筷子面放進嘴巴,享受靜谧的獨處時光。
“叮咚。”
一條微信點亮了我的手機屏幕,我打開應用界面,【鄒海陽:[圖片]】,明天下午四點二十到達天津站,我放下筷子敲打手機【鄒瀾生:知道了。】
【鄒海陽:我找了個實習,後天面試。】
【鄒瀾生:天津的實習?】
【鄒海陽:嗯,同學介紹的。】
鄒海陽人緣好,走到哪都朋友一大堆,我沒懷疑,回複道【鄒瀾生:好。】鄒海陽開學升大四,他不願意考研,提前找個實習也好。
一晃到了第二天下午,我站在天津站出站口B等鄒海陽。身材高大陽光俊朗的小夥子大步走過來,像條歡天喜地的哈士奇一般抱住我:“哥,好久不見。”
我拍拍他的脊背:“嗯,你就帶這點東西?”
鄒海陽背了一個單肩包,他大大咧咧地攤手:“媽說不夠再買。”他伸着頭看向漢堡王,“哥,我餓了。”
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食量大,我和他走進漢堡王,要了一份雙人套餐,我不太餓,兩個漢堡都進了鄒海陽胃裏。
我喝了一杯可樂,上個廁所回來,遠遠看見原本我的位置上坐着一個女孩子和鄒海陽相談甚歡。
即使我對鄒海陽的魅力心知肚明,但近距離看到他如此快速的勾搭上女孩子還是讓我驚訝。我不去打擾鄒海陽的把妹聊天,找個空的位置坐下,等待一會兒,鄒海陽和女孩子相互加了微信,他朝我揮手:“哥,過來啊。”
我走過去,朝女生禮貌的微笑:“你好。”
鄒海陽大方地說:“這我哥,津大數學博士。”
女孩子眼睛亮了亮,說:“鄒教授,有空一起玩啊。”
“不是教授。”我說,“叫我瀾生就好了。”
“鄒老師。”女孩子擺擺手,“回見。”她拿起包往角落的幾個女生走去,角落裏響起女孩子們低弱而欣喜的歡呼聲。
“你少給我惹事。”我對鄒海陽說。
“哥。”鄒海陽皺起臉做鬼臉,“我啥時候能有個嫂子啊。”
“等雞吃完米,狗舔完面,火燒斷鎖鏈。”我說。
“嗨呀。”鄒海陽吃掉最後一根薯條,打個飽嗝,“我想畢業去北京發展。”
“你學校在南方,最好留在南方發展。”我說。
“可我女朋友在北京。”鄒海陽說。
“……你哪個女朋友?”我問。
“新談了一個。”鄒海陽說,“她剛畢業。”
“那你在天津找什麽實習,直接去北京找啊。”我說。
“去北京還得租房,住你這不用租房。”鄒海陽說,“況且同學介紹的工作,不去白不去。”
敢情我就一工具人,我踢了鄒海陽一腳:“走,回去。”
晚上我倆坐沙發上看電視,我終于想起來問鄒海陽的工作:“你同學介紹的什麽工作?”
“區總助理。”鄒海陽說。
“區總是誰?”我問。
“我哥們他姐。”鄒海陽說。
我心裏泛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姐單身?”
“不知道,沒問。”鄒海陽說。
就他這缺心眼兒的模樣還當人助理,鄒海陽這小王八蛋就适合傍個富婆混吃等死,我拍了一下鄒海陽的後腦勺:“你搞砸了別來找我,我不會管你的。”
“哥你咋這樣。”鄒海陽吊兒郎當地晃晃腦袋,“死不了,靠我這張臉就夠。”他自信的模樣有些可笑,我推了一下眼鏡:“哦。”
新聞播報聲回蕩客廳,鄒海陽低頭敲手機,我斜睨一眼,他忙得很,四五個聊天框換着切。我雙手交疊枕在脖頸後,感慨我國治安真的很好,不然鄒海陽不會完整地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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