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那場大雨,從未停過
告別徐晨晨後, 南又星站在門口往客廳裏看,明明已經添置了一客廳的家具,但因為客廳太大的緣故, 竟顯得有些冷清。
家具都是嶄新的, 包裝紙都還沒拆, 客廳裏有股刺鼻的味道, 因為之前送家具的緣故,地板都是髒黑的,幾乎沒地下腳。
還好南又星定了加急的保潔服務,保潔不一會兒就到了。
四個小時後, 整個房子煥然一新,保潔幫他拆去了家具外邊的包裝,又幫他把家具都擦拭得幹幹淨淨的,地板也恢複了潔淨。
他挑的家具顏色偏亮色系, 十足的溫馨活潑。本該是看着就能令人心生溫暖的顏色,但是南又星卻只覺得冷,剛剛那點細密的雨絲像是滲透到了心髒的位置,心口只餘一片冰涼的冷意。
收拾完了房子之後,南又星只覺得心像是空了一塊, 之前總想着他還要收拾房子,現在這唯一的事情都做完了,只餘下滿心的茫然。
客廳沙發茶幾底下鋪了成片的長毛白地毯, 他赤着腳踩上去, 脊背抵着沙發底部坐下, 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并攏的雙腿, 臉貼着膝蓋上。
他一直安靜地坐在那兒, 什麽都不做, 也不覺得饑餓,直到窗外日落西沉,夜幕低垂,路燈一盞盞地亮起,南又星仍像是一具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他不想碼字,也不想做飯,就連藥都懶得吃,他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整個人陷入在一種渾身無力的疲憊中。
南又星的心裏仍在下雨,和那天一模一樣的大雨。
車禍發生後,他和溫時川一起被送到醫院,睜開眼時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溫時川撲到他身上的那一幕,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溫時川呢。”
“你有一點腦震蕩,現在感覺怎麽樣,能看到我的手指……”
“我、說,溫時川呢?”
沒有人回應他。
南又星一把扯掉腕上的吊水,剛坐起身就感覺頭暈目眩,胃都在翻湧,他捂着嘴想吐,剛下床走出一步,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壓根無法掌控地跌倒在地。
他又強行爬起來,只覺得醫院病房的天花板和地板都在晃動,他在傾斜的地面上用力地摳住了旁邊的推車,防止自己跌倒在地,耳邊傳來細碎的“嗡嗡”聲,像是在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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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從後面伸出手要來抓他,南又星掙紮着伸手去抓門框,一邊往外跑一邊跌倒,他不知道要往哪裏去,但總歸不是這裏。
“你冷靜一點!你的腦震蕩還沒好,溫時川他……他現在醫生還在救治,你不要……”
“……帶、帶我去!”
對方沒有辦法,只好帶他去了ICU的門口。
手術室門口那盞紅燈如血,在他南又星的眼裏旋轉、傾斜、放大,他抱着膝蓋坐在醫院冰冷的椅子上,死死地盯着那盞仿佛永遠不會熄滅的紅燈。
周圍仿佛有人來勸他,有人遞水到他唇邊,那些人全都模糊成一個個的色塊光影,壓根辨認不出輪廓。南又星只是機械地搖頭,目光死死地盯着門口“手術中”那三個血色大字。
還沒做完嗎。還沒。情況不算太好。
那扇門開合間穿梭着白大褂們的身影,他們衣角擦過的聲音,小聲交談的聲音,在南又星的耳畔無限放大。頭腦眩暈到視線都在晃動,指尖抑制不住地輕微顫抖着,他使勁地掐着食指指腹,努力保持着意識清醒。
直到手術室門口亮着的“手術中”三個字終于熄滅,一群帶着口罩的白大褂們拉開了緊閉的手術室門。
南又星赤着腳跌跌撞撞地迎上去。
帶頭的醫生眼睛裏還有紅血絲,兩人紅着眼睛對視,他閉了閉眼,對南又星輕輕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南又星的世界頓時天旋地轉,他搖搖欲墜,撐着最後一絲意識要往裏面沖,被攔了下來等在門口。不知等了多久,病床從裏面被推了出來,一張白布蓋得牢牢實實。
“南一,別看了……”有人抓着他的胳膊,不忍心地側開頭。
南又星不聽,執拗地伸手去掀那白布。
白布下的那張臉顏色慘青,唇角繃直僵硬,整張臉仿佛都被拉長了,壓根看不出來半分溫時川平時輕松笑着的樣子。
“這不是他……不是。”南又星睜大一雙眼睛,搖了搖頭,往後退了一步,他将扶着他的人推開,轉身奔了出去。
這太荒誕了,為什麽要把壓根不是的人說成是溫時川。
南又星毫無頭緒地亂沖亂闖,像是沒頭蒼蠅,被困在荒誕的世界裏,壓根不知道出路在哪裏。
直到他從樓梯上連滾帶爬地下來,腳上不知道踩到了什麽碎片,流了一地的血,他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外奔。
他要回去車禍的那個地方,他要去找溫時川。
“轟隆!”天邊一道雪白的閃電映亮了烏雲籠罩的天空,豆大的暴雨傾盆般落了下來,剎那間電閃雷鳴,南又星義無反顧地跑進了大雨中。
他猶如一抹孤魂,飄蕩在這場大雨裏。
為什麽他的人生總在下雨。
他媽殺了他爸,把刀子塞進他手裏的那天是,失去溫時川的這天也是。
他這一生,總在濕漉漉的泥濘中行走,沾滿就連大雨也沖刷不掉的髒污,越是想要握緊,越是流失得越快。
最終他誰都無法擁有,誰都終将失去。
他腳上創口流出的鮮血被雨水沖刷開,南又星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地在雨中行走,時不時地因為暈眩摔倒在地嘔吐。
他反複爬起來,又反複跌倒,直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他這人生的整整七年。
那場大雨,從未停過。
一陣手機鈴聲在漆黑安靜的房間裏突兀響起。
“喂,裴先生嗎?您好,您訂的頭盔到了。請問您什麽時候方便呢,我給您送過來。”
“扔掉。”
“……啊?什麽?”電話那頭明顯懵了。
“我說扔掉。”
“嘟嘟”的忙音響起,“噗通”一聲,手機被他随手扔進了裝滿香槟的高腳杯裏。
房間裏大大小小的酒瓶子滾了一地,裴世霄不知道熬了多久,眼睛通紅。他端起手裏的酒杯一飲而盡,不知怎麽的,松脫了手,酒杯落在地板上,被摔得粉碎。
“老裴不會死了吧?”餘向迩忍不住私聊林澤野:“野子,你說我們要不要秉着最後的同伴情去看看他啊?我聽說這幾天他壓根沒去上班,像他那樣的工作狂欸,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
“你沒給他打電話?”
“打不通啊!一直忙音!”餘向迩摩挲下巴作沉思狀:“我懷疑他是不是一個人死在家裏了,最近不是很多那種新聞嗎?一人寡居然後死在家裏,三天、三個月才發現什麽的……”
林澤野拍了下他腦袋:“你是不是腦子被撞過?他家有傭人的好吧。”
餘向迩一臉鄙夷:“你才腦子被撞過!他肯定沒在別墅啊,這種時候,他肯定不會去那啊。你忘了他多要面子啊,這種時候怎麽可能會讓別人看見。我覺得他應該在他市中心那套房子那邊,他那邊也沒傭人啊。”
林澤野:“這種時候是什麽時候?”
“你忘了他打電話給我那樣兒啊,一個接一個的問我是不是和他家那個說了什麽,我聽着像是人跑了啊。”
“只是一個情人而已,還是個替身,應該沒什麽吧,沈聽眠不是都回來了。”林澤野不以為然。
餘向迩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主要是裴世霄那兩個電話太奇怪了。
最後兩人還是秉承着“最後的同伴情”,一塊去了裴世霄市中心的大平層。
兩人從門口消防箱裏找出備用鑰匙開了門,房裏沒開燈,窗簾緊閉,一片漆黑。
兩人一進門,就見兩個圓球形的東西滾了過來,餘向迩被吓得一把逮住了林澤野的胳膊,閉着眼一聲尖叫。
“我的媽呀!”
“啧,你要把我胳膊都拽下來嗎?”林澤野拍了拍餘向迩的手,“你先松開。”
“是什麽東西啊!”餘向迩将緊閉的眼睛睜開一小條縫,小心地看了一眼滾到面前的東西,這才松了口氣。
“頭盔……原來是頭盔,吓死我了啊!!我還以為是人……頭……怎麽會有頭盔在這裏啊?太奇怪了吧!”餘向迩咽了口口水,松開了林澤野的胳膊。
那一瞬間,他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好嗎!
兩人試探地叫裴世霄的名字,可是并沒有人應他們。
這一地狼藉的,漆黑的環境下也看不清情況,兩人摁亮了客廳的燈,這才看見雕塑似的坐在沙發上的裴世霄。
他沙發周圍是一地碎片,手機已經黑了屏,被泡在裝滿香槟的高腳杯裏。
“吓死我了,你人明明在房裏,剛剛我們叫你咋不吱聲!”
餘向迩拍了拍胸口,看着這一地的玻璃碎片啧啧出聲。
“你這是用手機泡酒呢!難怪電話打不通!我倆還以為你……”
餘向迩話還沒說完,裴世霄轉頭看了過來。
他雙眼通紅,眸中湧動着某種瘋狂可怕的情緒,吓得餘向迩立刻閉上了嘴。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呀,昨天一回家就睡着了,太累了。
因為最近要存點稿子,上一章寫的有點誤會了,是V後會保證日更噠,謝謝寶寶們的支持~
為了彌補上一章的誤會,今天晚上應該還會有一章更新哈~
PS:前面章節的有些劇情進行了修改,打擾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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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