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甩了我的人是你!你作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裴世霄開了一夜的車, 等抵達Alpha車隊時,已經是淩晨五點多,他只在高速公路的服務區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兒。

連夜開車, 按理說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應當處于極度疲憊的狀态, 但裴世霄卻出乎意料地精神抖擻。

或許是他從未懷揣着這樣不安的心情, 開車跨越一千多公裏的距離, 只為給人送個早飯。

裴世霄小心翼翼地打開保溫桶看了一眼。他不怎麽吃油條,所以都不知道油條這種東西要現炸出來的才好吃,像這種,即便再好吃, 放在保溫桶裏這麽久,也已經變軟了,再不複當時的酥脆可口了。

好在,蒸餃的味道并沒有怎麽變。

裴世霄将兩根油條挑出來自己吃了, 重新合上保溫桶的蓋子。

他猶豫了下,靜悄悄地穿行過酒店走廊,将保溫桶輕輕地挂在了南又星酒店房門的把手上。

他并不想見南又星。

或者說,他壓根還沒想好要怎麽見南又星。

裴世霄實在不想再聽見南又星說“對不起”,更不想看到南又星用看別人的眼神看他。

只是, 他因為南又星艱難而困苦的前半生而躁動不安,心髒鼓噪得停不下來,無論如何一定要看南又星一眼才能安心。

不關乎任何目的, 只是想看一眼。

裴世霄本以為南又星得在早上起床之後才會發現這個保溫桶的, 沒想到他還沒走出多遠, 就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現在時間可還沒到淩晨六點!

裴世霄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三步并作兩步地, 躲在了酒店長廊拐角的位置, 小心地窺視着南又星的房門。

“吱呀”一聲輕響,南又星的房門打開了,他從裏面走出來,走到門外,疑惑地把保溫桶從門把手上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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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樣子像是聽到了聲響,所以出來查看似的。

明明自己的動作已經這麽輕了,酒店走廊外面都鋪着地毯,幾乎沒有足音,五星級酒店的隔音效果也很不錯,他是怎麽聽到的……

除非他一直都沒有睡,除非他現在的神經敏感,敏感到一點如此細微的響動,都能被他聽到。

南又星站在門外,打開了那個保溫桶。

似乎是看到了裏面的蒸餃,他眼睛微微張大了。他“唰”地擡起頭來,不可置信地逡巡着走廊兩側。還好裴世霄見他有擡頭的預兆時,及時就把頭縮了回去。

好險差點被他看見。

等聽到門響聲時,裴世霄才小心翼翼地探頭看了一眼。

沒想到南又星竟還站在酒店房間門口的。他手裏拎着那只保溫桶,神情頗為呆滞地盯着已經合上的酒店門。

因為入夏的緣故,南又星貪涼,只穿着短T和短褲,露着兩條白皙挺直的腿,在微亮的清晨裏,像是只有他那一塊顏色更亮一些。

他像是把房卡落在了房間裏,卻還在徒手擰門把手,看上去有些遲鈍。

他怎麽了?

裴世霄心裏驀地跳出這幾個字來。南又星的狀态看上去非常的不對勁,再加上他對聲音的過于敏感,徹夜不睡……

裴世霄心裏“咯噔”一跳,頓時生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再顧不得躲藏,裴世霄從拐角沖了出去,一把拽住南又星的胳膊:“南又星,你這是怎麽了?”他聲音焦急,一只手掐着南又星的下颌擡起他的臉,對上他的眼睛。

“你這狀态是怎麽回事?”

南又星眼神有些渙散地聚焦在裴世霄的臉上,像是沒睡醒似的,漆黑的眼睛霧蒙蒙的。他輕輕地眨了一下眼,才緩緩聚焦到裴世霄臉上:“……松開我。”

他伸出手來,虛虛地撥了一下裴世霄的手,一副軟綿綿根本就沒力氣的樣子。

“你TM就只會說這句嗎?!”裴世霄的火氣“唰”地就冒起來了,“甩了我的人是你!你作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南又星皺了一下眉,眼珠輕微地動了一下,語氣輕而淡。

“我沒有,你先松開我。”他像是終于找回了些許思緒。

“松個屁!”裴世霄壓下怒火,看他嘴唇淡得一絲血色都沒有,擡起大拇指,在他蒼白的唇上重重擦過,來回碾磨,直到擦起一絲紅痕才停了動作。

那唇瓣觸手十分柔軟,細膩的肌膚擦過指尖,令人蠢蠢欲動。

裴世霄的喉頭不由得上下動了動,眼睛對上南又星,語氣不自覺地松了下來。

“是你騙了我,南又星,你為什麽會變得這麽憔悴。嗯?告訴我。”

“……我沒有。”南又星垂下眼睛,避開了裴世霄的視線。

“你是不是生病了?”裴世霄放輕了聲音,像哄小孩吃藥似的語氣。如果換別人來聽,恐怕都難以置信,這會是從裴世霄嘴裏說出的話。

之前裴世霄身在局中,只覺得南又星的每一句動态,都紮在他心尖最柔軟的地方。可是開了這麽長時間的車,他的神思慢慢地從沸騰的憤怒和遏制不住的痛苦中冷靜了下來。

南又星的每一條動态都在叫“阿時”,可是,有時候他知道“阿時”已經走了,甚至會産生厭世情緒,有時候他卻把裴世霄當成了“阿時”,沉浸在純粹的喜悅和快樂中。

他的精神狀态十分混亂,像是……把自己營造的夢境當作了現實,再聯想到他的失眠症狀,對聲音的過度反應,還有遲鈍的思維狀态——

裴世霄有了個很可怕的猜想。

“星星,我陪你去醫院好不好?”他放輕了聲音繼續誘哄着。

“……我沒生病。”南又星深深吐出一口氣,掀起眼皮疲倦地看了他一眼。

“你為什麽要像個狗皮膏藥一樣,一直纏着我?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你說了不算。”裴世霄松開掐着南又星下巴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要扶着他往外走。

“走,我帶你去醫院。”

“我說了不用。”南又星往後退,想甩開裴世霄的手,可他身體軟綿綿的,根本沒有力氣,哪裏是裴世霄的對手。裴世霄的手鐵一般的箍着他,根本就避無可避。

裴世霄把南又星一路夾帶着往外走。

“你這個瘋子!放開我啊!”南又星還想掙紮,可哪裏抵得過裴世霄那力氣。

“現在是淩晨六點,你可以更大聲一點,叫得他們都出來看。”裴世霄充耳不聞,知道南又星不敢鬧大,愈發的肆無忌憚。

裴世霄心想,愛情真是令人犯賤啊。

他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南又星都這麽趕他了,他竟然還能忍得住,一點兒氣都生不出來。

直到快走到酒店大廳,南又星實在沒法這樣和裴世霄出現在大堂裏,他一把抓住通道邊的欄杆,咬了咬下唇,終于開口:“……不用去醫院。”

“我早就看過醫生了。”他語氣死寂,聲音很輕,在空蕩蕩的回廊裏帶起古井無波的回音。

“确診了,是中度抑郁症。”

裴世霄一怔,手下意識地一松。

“我自己有藥,一直在吃,病情控制得很好。”南又星趁機掙脫開裴世霄的禁锢,條理清楚,回答得十分冷靜。

“這種病,去醫院也沒用。”

他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整個人霎時暗淡了下來,宛如一抹游魂。他輕飄飄地瞥了裴世霄一眼,就要往回走。

“你沒有房卡,怎麽回去。”裴世霄回過神,一步追上南又星,拎住他的後領子。

“去我那。”

“……我找前臺拿卡。”

“現在淩晨六點,有人要起床了。你确定要讓別人看見我們倆在這兒拉拉扯扯嗎?”裴世霄一手抓着南又星的領子不放,語氣好整以暇。

南又星咬住嘴唇,回頭看了眼抓着自己領子的手。那手寬闊有力,骨節分明,手背上青筋鼓起,牢牢地攥着他領子,一看就難以掙脫。

如果他不妥協,裴世霄是真的要在這裏“拉拉扯扯”。

言語上的拒絕已經起不到作用了,從那張照片拿出來的時候,裴世霄已經知道自己是個替身了,那他為什麽還要來?

南又星以為裴世霄會發火,甚至于視他為敵,用盡辦法來對付他。南又星甚至都想過,要把溫家藏好,千萬不要讓裴世霄發現他們。他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可只有溫家……

絕對不能受到半點傷害。

如果裴世霄恨他恨得毒了,下跪也好,這條命也好,都拿去也無所謂。

可是這麽多種想象裏,唯獨沒有裴世霄千裏迢迢地拎着保溫桶過來,要強行帶他去醫院,讓他睡豪華總統套間這一種。

南又星本來想避開主卧,随便找一間房間休息的。

結果裴世霄直截了當地下了命令:“過來,睡我這裏,不然我怎麽知道你睡沒睡。免得你又失眠。”

南又星嘴唇蠕動了下,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睡到了裴世霄主卧的床上。

“你貼着床邊睡什麽,不怕滾下去?”裴世霄眉頭一皺,手一伸,一把将人撈了過來。

“睡過來點,給我看看你的臉。”

南又星被裴世霄的手強硬地扣着脊背,臉被迫側到了裴世霄這邊。

即使閉着眼睛,南又星都能感覺到裴世霄的視線灼灼地落在他臉上,像是要将他燒出個洞來。

南又星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眉頭蹙起,睜開眼:“你能不能不要那麽直勾勾地盯着我,你這樣盯着我看我睡不着。”

“不識好歹!”裴世霄好險沒被他氣得七竅生煙,不過還是松開了扣着他脊背的手:“睡吧,中午我叫你起來。”

其實裴世霄也一夜沒睡,但他這會兒卻一絲睡意都沒有。

他單手撐在枕頭上,盯着南又星的後腦勺看個不停,像是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後腦勺。

裴世霄忍不住摩挲了下食指與大拇指,仿佛指尖還殘留着嘴唇柔軟的觸感。

他已經好久沒有和南又星接吻了。

只是……

裴世霄靠近了些許,手擡起,落在南又星的肩膀上,猶如哄睡般輕輕地拍着。

他得好好睡一覺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哇,又虐又甜【。】

裴狗慢慢變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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