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就醫

謝星河發現周落落最近多了個新愛好——頻繁地跑到廁所裏找鏡子，有些時候還會刻意躲着他。

周落落從前很少這樣，謝星河對此有些在意，就連上班的時候也忍不住感到好奇。

今晚下班回公寓，謝星河剛走到客廳，就看見周落落從廁所裏探了個腦袋出來，比劃着：“你回來了。”

謝星河笑了一聲，走上前把人抱住：“在幹嘛呢？”

周落落表情有些不自在，謝星河就知道他是又在照鏡子了，他把人轉身面對自己，問：“落落，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此話一出，周落落臉上的表情就越發不自然，他左看看右看看，謝星河見狀眉頭微蹙，有些擔憂：“發生什麽了？”

見謝星河這個表情，周落落察覺到他似是産生了誤會，連忙搖頭，猶豫一番，還是告訴了對方：“我想試試……”

周落落的動作停頓一下，擡頭飛快看了一眼謝星河：“我想試試能不能開口說話，我想變成正常人。”

和謝星河在一起之後的，周落落就已經有了這個想法，尤其是在音樂節KISS CAM的時候，聽見謝星河的話，開口說話的念頭越發強烈。

他想像個正常人一樣跟謝星河交流，想親口說出那句炙熱的告白，他有好多話想說給謝星河聽，還有滿腔的愛意沒傾述給他。

謝星河讀懂他的動作後愣了許久，直直地盯着周落落，直把周落落看的有些發慌，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神，有些驚喜地看着周落落：“你能開口說話？”

周落落垂眼，輕微地點頭，他小時候是會說話的，只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周落落沒辦法再開口。

謝星河抱着周落落，一臉興奮，雖說他不介意周落落是個啞巴，但還是因此感到欣喜。

相比他的歡悅，周落落就要平淡許多，他回想着自己的狀态，嘆了口氣。

猶豫許久，周落落又說：“再給我些時間。”

謝星河抱住人，連忙點頭：“這種事情要慢慢來，不急。”

周落落張了張嘴，謝星河不急，但他急，他不想再用蒼白的文字和手語同謝星河交流，他迫切地想開口說話。

幾天後，周落落站在了醫院門口，他有些緊張，指尖冰冷，手掌心卻是出了不少汗，臉頰也有些蒼白。

他直直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很快就引起了前臺護士的注意力，她走上前：“先生，您好。”

周落落回神，神色慌張地看過去。

“請問您是要看病還是探望病人？”護士小姐問。

周落落伸手摸了摸手機，動作有些慌亂，随後，他拿出手機打字：“看病。”

“我想挂耳鼻喉科。”

見他這個反應，護士小姐歉意一笑，領着周落落挂號。

挂了號，周落落坐在長廊凳子上等待就診，不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周落落手猛地一抖，表情惶恐地看過去，他很害怕，害怕到手指失控地顫抖着，怕到有些風吹草動都足夠牽扯他緊繃的神經。

怕自己的嗓子情況惡劣，怕自己以後再也沒機會開口說話。

“周落落到一號就診室。”科室廣播室響起，面前的大屏幕上印着他的名字。

周落落立馬從凳子上站起來，他的反應過大，一旁同樣等着就診的男人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周落落緊張過頭，走進會診室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他甚至不記得醫生具體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只記得自己做了很多檢查，上上下下奔波着，拿了很多檢查單，單子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數據。

做完一系列的檢查，周落落又重返就診室，他正襟危坐在醫生面前，神情緊張，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醫生，手指用力地緊扣在大腿上。

“嗓子沒問題。”醫生看着周落落看不懂的單子，擡頭看了一眼他，又說：“像你這種情況，建議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聽見這話，周落落松了口氣，卻又心裏一沉，他低聲向醫生道謝，走出耳鼻喉科。

重新坐回走廊的長凳，周落落低頭看着手裏握着的檢查單，心情複雜混亂。

他知道自己需要咨詢心理師，可等到真正踏上這一步的時候，周落落又忍不住退縮起來。

他不敢。

十幾年過去，周落落身上的傷已經痊愈，就連醜陋的疤痕也從皮膚上消失，可再次回想起那些場景，周落落的身子就忍不住地有些顫抖，他擡手捂住手臂，縮起肩膀，整個人呈一種防備姿态。

突然，手機震動一下。

聽見獨特的提示音，一動不動的周落落這才有了反應，他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已經到傍晚了。

“你出去玩了嗎？”謝星河發來消息，想必是下班回公寓發現他不在家了。

周落落手指停留在屏幕上，定睛看着謝星河的名字，音樂節上的畫面再次湧現在腦海中，謝星河耀眼的笑容，還有那句低沉沙啞的“我愛你”。

周落落眨眨眼：“快回來了。”随後，就見他退出對話窗口，預約了第二天的門診。

是心理科。

謝星河聽見門口傳來動靜，伸出腦袋說道：“回來了。”

周落落點頭，手裏提了個袋子。

謝星河自然也看見了，挑眉：“買了什麽？”

周落落走進廚房：“買了些草莓。你做了什麽？好香。”

謝星河身上圍着圍裙，手裏還拿着一支鍋鏟，看見周落落的誇贊，嘴角上揚：“做了幹鍋。”

兩人擠在廚房，一個做菜，一個洗水果，不一會兒，晚餐便準備完畢。

“試試。”謝星河夾了一塊肉放進周落落碗裏，語氣裏多了幾分期待。

周落落笑着，點頭誇贊。

收到戀人的誇贊，謝星河心情愉悅：“對了，你今天怎麽突然想着出門了？”

周落落吃飯的動作一頓，眨眨眼，随後在屏幕上寫道：“和嘉榮聚一聚。”

碰巧這時，謝星河的手機響了一下，他看了眼周落落寫的內容，點點頭，一邊看手機，一邊說：“這樣啊。”

周落落點頭，不自覺地咬着筷子，他有事瞞着謝星河，內心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可如果說自己今天去了醫院，就必然會讓謝星河擔憂，說不定還會牽扯起童年的事情，周落落想着，心裏一沉。

他不願意讓謝星河知道自己的過去，索性就瞞着對方。

謝星河這會兒正忙着回複手機上的消息，沒察覺到周落落的表情，等到他放下手機時，周落落已經埋着腦袋吃飯了。

見戀人一口接一口夾菜吃飯，謝星河笑着：“慢些吃，沒人跟你搶。”

“對了。”他回想起周落落剛才的話，又說：“你之前不是說要約我和你朋友見面，怎麽這麽久了，也沒見你帶我去見他？”

周落落愣住，他早就把這件事抛之腦後了。

吃完飯，周落落連忙給樊嘉榮打了個視頻過去。

“喲，你還能想起我，真是不容易。”樊嘉榮打趣道，“有個男朋友就忘了我，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周落落歉意地笑了笑，連忙哄着好友：“我錯了。”

樊嘉榮輕哼一聲：“說吧，今天給我打視頻有什麽目的？”

“約你出來吃飯。”周落落說，“還有星河。”

“你還記得這事兒啊？我以為你早忘了呢。”樊嘉榮瞥了他一眼，“這都過去多久了，你倆在一起都快三個月了吧？”

“96天。”周落落說。

“這還每天掰着手指頭數日子呢？”樊嘉榮笑着，“我都有時間，看你倆什麽時候有空。”

周落落點頭，随後轉頭看了眼在廚房洗碗的謝星河，一臉心虛地看着好友：“樊樊。”

他這樣喊，樊嘉榮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我跟星河說今天咱倆出來見面了。”周落落小心翼翼地比劃着：“要是星河說起這個事情，你到時候不要說漏嘴了。”

樊嘉榮挑眉：“你還有小秘密了？”

周落落咬了下嘴唇，猶豫一番，還是決定老實交代：“我去醫院了。”

樊嘉榮表情變得認真正經：“去醫院幹嘛？”他有些緊張地看着周落落：“你生病了？”

周落落搖頭：“我去看了我的嗓子。”

樊嘉榮那邊沉默好一會兒，随後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結果怎麽樣？”

“嗓子沒問題。”周落落停頓了一下：“是我心裏那關過不去。”

樊嘉榮張嘴，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

“我明天去看心理醫生。”周落落說，“說不定就能克服這一關了。”

“謝星河不知道？”

周落落搖頭：“我沒告訴他，這種事情，跟他說了也沒用，只能讓他徒增擔憂罷了。”

“明天我來找你，我陪你去。”樊嘉榮說。

他和周落落認識許多年，只是兩人剛相識時，周落落就已經不怎麽開口說話了，樊嘉榮陪在他身邊許久，後來才知曉些內情，他心疼痛惜，卻又無能為力，如今好友重新振作起來，樊嘉榮一時心情複雜，高興于周落落的改變，卻又為周落落改變的原因而擔憂——他不看好謝星河，那人酒吧裏輕佻風流的模樣讓樊嘉榮始終耿耿于懷，至少在他看來，謝星河不是良人。

“好。”周落落臉上綻開笑容，露出兩個梨渦。

樊嘉榮看着好友日益圓潤的臉頰，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沒辦法插手好友的感情生活，只能希望謝星河以後能當個人。

或許，謝星河可以浪子回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