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相親”

送出戒指之後,周落落明顯要變得比從前更加黏人,在家的時候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和謝星河靠在一塊兒,平日裏最愛做的一個動作就是抓着謝星河的手,同自己的手放在一塊兒,然後細細觀察那兩枚緊靠在一起的戒指,一邊看,還一邊傻乎乎地笑。

謝星河每到這個時候就覺得好笑又無奈,他沒想到一枚戒指對周落落的影響會這麽大,但也縱容戀人的依賴,每天都少不了親親抱抱。

僅僅是和謝星河待在家裏一起看電影,又或者是坐在陽臺裏的軟沙發上曬太陽,周落落就已經感到足夠的滿足和幸福,他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并且深深沉迷其中。

但僅僅是這樣平凡簡單的生活,也總有人要來摻和一手。

“明天回來一趟。”是從慧月發來的消息。

周落落看着這行簡略的話語,心中有些抵觸,猶豫一番,沒有立馬回消息。

可僅僅是幾分鐘之後,從慧月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

周落落回頭看了一眼在陽臺晾曬衣服的戀人,拿起手機走到卧室裏。

女人的面孔出現在屏幕上:“不回我消息?”

周落落搖頭,極力掩飾着表情上的不自然,比劃手語道:“剛才沒看手機,抱歉,媽媽。”

見他在比劃手語,從慧月的表情多了幾分厭惡,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明天回來一趟。”

周落落抿嘴,試圖拒絕從慧月的要求:“媽媽,我明天有工作。”

“那就推掉。”從慧月透過屏幕打量着周落落,突然,她臉色一變,厲聲說:“你和誰住在一起?!”

周落落僵住,但好在很快反應過來,他掩住心中的慌亂,眨眨眼,比劃手語:“在朋友家裏。”

“朋友?我怎麽不知道你有朋友?”從慧月尖銳地說着,過後,她像是不願再在周落落身上浪費時間似的,再次強調了一遍目的:“明天記得過來,我要見到你。”

周落落沒回應,兩人僵持着。

從慧月本想挂短視頻,卻沒想到兒子會是這樣的反應,她有些發怒,惡狠狠地說道:“別逼我親自來請你!”

周落落咬牙,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從慧月的要求,挂斷視頻,他的心情一落千丈,再沒了剛才那般輕松愉悅,回到客廳也是垂頭喪氣。

察覺到了戀人的低落情緒,謝星河把人摟在自己身邊,問:“出什麽事情了嗎?”

周落落搖頭,勉強笑了笑,比劃手語解釋道:“明天我要去媽媽那裏一趟。”

謝星河問:“需要我送你去嗎?”

“不用。”周落落推辭道,撲到謝星河懷裏,握住他的手,心中有些不安。

謝星河輕輕拍了拍戀人的後背,繼而說道:“落落。”

周落落擡頭看着他。

謝星河說:“工作上的合作出了些問題,剛才上司打電話說需要我和別的同事出差幾天。”

周落落微微蹙眉,但也知道這種事情沒辦法,他不舍地抱着謝星河的腰,嘴角下垂。

“什麽時候走?”周落落問。

謝星河有些遲疑,歉意地看着戀人:“明天晚上的飛機。”

周落落神情詫異:“這麽快?那什麽時候能回來?”

“大概三天。”

聽見這個回答,周落落越發低落,沒再比劃手語交流,也不願擡頭跟謝星河對視了。

謝星河見狀,連忙摟着人柔聲哄道:“事發突然,實在是沒辦法。”

他摟着人,低頭安撫道:“我也不想和你分開那麽多天的。”

周落落撇嘴,低頭扯着謝星河的衣擺,沒回應他。

“落落。”謝星河抱着人,撒嬌似的晃了晃手:“三天很快就過去了。”

他想了想,又說:“等我出差回來以後就請假,咱們出去旅游幾天,好不好?”

周落落這回有了些小動作,但表情看起來還是有些不情不願。

謝星河捧住周落落的臉,小雞啄米似的接連親了好幾下,見周落落眼神躲閃,就知道他是在害羞了,謝星河輕笑一聲,接着哄道:“落落,乖寶,老婆……”

聽他越喊越膩乎,周落落有些受不了,臉上一陣熱意上湧,他連忙伸手捂住謝星河的嘴。

“別生氣了,好不好?”謝星河順勢吻了一下周落落的手,趁熱打鐵說道。

周落落眨眨眼,手語道:“我沒生氣。”

見他願意搭理自己,謝星河這才松了一口氣,笑着:“那不要不開心了。”

周落落也沒想一直鬧脾氣,被謝星河哄了幾句,情緒也沒那麽失落。

這事兒也就這樣商量好了。

第二天,周落落一大早就出門了,離開家的時候,謝星河還在床上,他半夢半醒地起身吻了吻周落落的側臉,随後便昏睡過去。

周落落坐地鐵轉公交,坐了好幾趟,最後換乘老舊的大巴車,最後才回到他曾經長大的那個地方。

破舊的街道,嘈雜的人群,道路兩邊還流着些污水,周落落看着這一切,竟覺得有些陌生,再往裏走些距離,視線中出現一排老房子。

周落落停下腳步,盯着其中一間屋子看了好一會兒,深呼吸一口氣,随後才重新邁步往前走去,老房子的樓梯口一片昏暗,只有些許日光從磚瓦間透過,最後落在地上,一步步走近他住了十幾年的家,心情卻越發消沉,甚至開始因此而感到惴惴不安。

敲響老舊破爛的木門,屋子裏很快就響起動靜。

門打開,從慧月那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面前。

周落落的心不受控制地緊縮一下,就連嗓子也變得幹澀難受。

只是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從慧月沒有像從前那般露出嫌惡的表情,反倒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揚聲說道:“我們落落回家了呀!”語氣聽起來甚至有幾分熱絡,就像是故意要說給誰聽似的。

周落落不解,但還是跟着從慧月走進了屋子。

果不其然,一走進客廳,他便瞧見一對母女正坐在客廳沙發上。

他看着沙發上的陌生面孔,遲疑地望向從慧月,心中的不安越發濃烈。

“小豔,這就是我兒子,周落落。”從慧月一把拽過周落落,把人落坐在自己身邊,還不忘和那個女人說着:“我們落落呀,可是大學畢業生呢,今年才二十……二十四歲。”

女人聽見從慧月的話,用眼神上下打量着周落落。

周落落只覺得身上像是有針紮似的,渾身不舒服。

“我們琳兒今年也才二十七歲呢,兩人剛好相差三歲,女大三抱金磚,我看合适!”女人笑着說:“就是可惜了,你家兒不會說話。”

“我們琳兒雖然沒那麽聰明,但簡單的交流還是會的,你家兒只要有耐心,平常地就交流是沒問題的。”

陌生女人身邊坐着的那個年輕女人,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話,只眼神呆滞地看着茶幾上的水杯,聽見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年輕女人擡頭支支吾吾兩聲,又重新低頭玩起手指來。

她的這副模樣哪裏是老女人口中所說的的“沒那麽聰明”,分明就是一個癡呆。

周落落聽到這裏也徹底搞明白了從慧月的目的,他難以置信地擡頭看向身旁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人,心裏就像是被人在剛愈合好的傷口上捅了幾刀似的,抑制不住地開始發痛,他站起身來,臉色蒼白,嘴唇微顫,看向從慧月的眼神裏充滿悲痛。

他以為自己收到的折磨已經足夠多了,卻沒曾想母親還是不願放過他。

“你做什麽?!!”從慧月被周落落突如其來的舉措吓了一跳,連忙尖銳地質問起來。

周落落戰栗,不想再和從慧月有任何交流,只想轉身離開,只是他剛打算轉身離開,後腦傳來一陣劇痛。

是從慧月抓住了他的頭發。

周落落因為疼痛想要反抗,卻沒曾想幾個響亮的耳光落在了自己的臉上,跟兒時的遭遇如出一轍。

童年的陰影就像是無邊無際的浪一般湧進腦海,周落落腦子裏一邊空白,唯獨剩下了恐懼,視線也變得漆黑一片,他不受控制地顫抖着身子,渾身失力,任由從慧月落下對他的“懲罰”。

等到他再次恢複意識,自己已經被鎖在了破舊的房間裏,包和手機全都消失不見。

周落落驚恐地環顧四周,發現這間屋子正是自己從前的房間,只是房間如今已經變成了堆滿廢品的雜物間,窗戶也被刷上了黑漆,這會兒他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飛快地起身跑到門口,用力拍打着房門。

只是無論他怎麽拍門踹門,屋外卻沒有傳來一點動靜。

絕望湧上心頭,周落落張着嘴想大聲呼救,可無論他再怎麽努力,也只能勉強發出些沙啞刺耳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落落聽見了從慧月的聲音,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撲在房門上,用力拍打着門板。

老舊的房間門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別他媽敲了!”從慧月醉醺醺的聲音傳來。

周落落停下動作。

從慧月自顧自地說下去:“你還敢反抗我,真的是膽子大了!”說着,她用力踹了一下松松垮垮的房門:“我怎麽生了一個你這樣的廢物!留不住周涞,這會兒連個好價錢都賣不出去!!”

周落落僵住。

起初,他以為從慧月喊他回來無非是想要些錢,後來見了那對母女,他以為從慧月想逼着他相親,可事實卻像是重錘一般,用力敲碎了周落落的自以為是。

他沒再聽清楚從慧月後來的話,只知道那都是些無盡的謾罵,周落落只覺得腦袋一片嗡響,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沒想到從慧月會狠心絕情到這般地步。

房間裏一片漆黑,周落落只覺得時間無盡漫長。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窗外傳來了人聲,大概是到了第二天清晨,周落落蹲坐在地上,聽見窗外嘈雜的人聲,呆呆地望着窗戶的方向,神情有些麻木。

突然,客廳裏傳來動靜。

周落落動了動手指,聽清客廳裏的聲音,他猛地睜大眼睛,認出了那個聲音來。

是他的手機鈴聲!

周落落突然像是瘋了一樣,起身瘋狂地用肩膀撞擊着房間門,房門是木質的,飽經十幾年的風霜,又接連被周落落和從慧月摧殘,很快,周落落就撞開了門鎖,一時間沒收住力氣,跌跌撞撞地摔在了客廳裏。

他顧不得其他,連忙抓起包和手機,飛奔着逃走了,周落落跑了很遠,不敢回頭看一眼,生怕視野裏出現那個可怕的女人。

直到周圍變成陌生的環境,周落落才停下腳步,喉嚨裏不斷翻湧着血腥味,他弓着身子,不停急促地喘息着。

突然,鈴聲再次響起。

周落落拿起一看,是樊嘉榮打來的電話。

他猶豫一番,沒接,而是點開微信發了條消息過去。

“嘉榮,怎麽了?”

樊嘉榮消息回得很快:“想問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參加我媽的生日會,一塊兒吃個飯呗?前幾天她還跟我念叨你呢,說好久沒見面了。”

周落落眼眶有些發熱,顫抖着手打字:“我去不了……”

樊嘉榮很敏銳:“發生什麽事情了?”

周落落沒回消息,樊嘉榮就直接彈了個視頻過去。

周落落沒接,樊嘉榮就一直打,打到周落落接聽視頻電話為止。

“你在哪裏?”樊嘉榮看見好友的模樣,眉頭緊皺,表情嚴肅起來:“發生什麽了?是不是從慧月又找你麻煩了?!!”

周落落張張嘴,只覺得喉嚨間一陣刺痛。

見他這樣,樊嘉榮說:“你找個安全的地方待着然後把定位給我,我來接你。”

半個小時以後,他見到了失魂落魄,渾身狼狽的周落落。

樊嘉榮心疼又生氣,連忙拉着好友坐回車裏。

看見了熟悉的人,周落落緊繃的身體才慢慢放松下來,他還有些驚魂未定,這會兒環境安全了,才後知後覺地開始感到恐懼。

樊嘉榮心疼地要命,抱着好友安撫着:“沒事了,落落,我帶你回家,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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